不多時,排隊的遊客全部進城。
遠處傳來呼呼冷風,管宛站在城樓上,忽而打了個冷戰,不由眉頭皺緊,心說一句,來了。
她顰眉朝城外望去,就見遠處出現一列縱隊,如海市蜃樓驀然現身沙漠中央,直直朝火城的方向而來。
樓上有人大喊一句:“主君駕到,奏樂!”
接着,絲竹聲起,無數歡歌此起彼伏,那些剛剛進城,還未來得及遊覽的遊客紛紛駐足,自覺分列到街道兩邊,等候親眼目睹只在傳言中出現的軍團主君!
一時之間,所有人如降魔咒,全神貫注圍觀主君蒞臨,便見遠處執掌寶器的女官排了十里,附送金銀財寶的男官又排了十里,硃紅旌旗迎風飛揚,鶯歌陣陣,曲聲悠揚。
儀仗隊吹鑼打鼓,窈窕舞姬在車輦前方當空飛舞,縹緲的身姿柔軟如蛇,長滌飄動,輕如朝露,面如桃花的鶯鶯燕燕在樂曲聲中規律扭動,手託玉盤,揮灑各色香粉,將道路兩旁矗立的防衛軍染得花花綠綠。
九隻傳說中的白駱駝昂牽引,其後又跟七隻白色神駒,拖着白金共鑄的八輪馬車,四面垂簾,輕紗薄如煙波,裡外十六層,悠悠飛舞,如幻如夢,只依稀看得簾後從容坐着身穿玄色華服的男子,滿頭青絲延綿逶迤,在明黃的軟墊上尤爲凸顯,地獄烈火煅燒出來的風骨,百折不撓,寒如陰邪。
這,便是他們的王。
頓時,萬民朝拜:“恭賀主君千秋萬世!”
華貴車輦從人羣中慢慢行過,只留滿地車轍壓過的殘痕,還有頭染香粉的士兵。
據傳言,那些舞姬揮灑的粉末代表着一種祝願和祈福,接到香粉的士兵無疑是高興的,這意味着他們將在未來的時間裡更加順遂。
管宛站在城樓上,呆呆的看着,車裡,就是王珺胥。
她離他那麼近,在他進城的那一刻,車輦自她腳下行過,她的心臟都停了,腦子空曠如野,畏懼到忘了呼吸。
可怕。
這是她唯一的感受。
或許,這也是萬民不約而同跪下朝拜的原因,他雖未露面,卻以一種懾人的氣勢將所有在場觀禮的路人壓制,讓他們忘了反應,只能俯稱臣。
旁邊,6霖將手搭在管宛肩上,大出了一口氣,怨念頗深道:“媽呀,這就是軍團主君吧?這身上陰氣也太重了,嚇得我腿都軟了!”
管宛趕緊去捂6霖的嘴巴,惡狠狠磨牙,低聲警告:“噓!閉嘴!”
王珺胥就在附近,6霖這樣放肆議論,不曉得對方感知力到何種地步,說不定就會聽見,殺他一個回馬槍。
6霖被她一罵,不怒反喜,一個勁不好意思的撓頭:“抱歉抱歉,讓你擔心了,啊哈哈!”
還好,行進中的車輦並未停下,穿過幽幽防衛軍,在圍觀人羣中越行越遠。
王珺胥將要去的地方,是儀式的中心,火樹弄天。
今晚,那裡將會燃起萬丈烈火,參天巨樹似擎天巨柱連接天地,點燃之後,便能將整個火城照如白晝,接下來的一年,火樹會從地面一點點向上燃盡,直到火樹節結束,火焰纔會於最頂端湮滅。
各位高層下榻之所,就是在祭壇附近的音樂會館,而主君住的,便是會館的頂樓。王珺胥向來不會在外逗留很久,按曾經的天數平均一算,左右不過一週,但終究還是要看他的心情,只有等主君撤離,左丞右丞相繼而去,剩下的臣子才能按意願離開。
主君抵達以後,星河鬥轉,炎炎烈日迅西沉,迎來無邊黑夜。
遊玩的人羣瞧見天色頓變,譁然一陣。
參天火樹清洗一片明亮,城區在半明半暗中影影綽綽,朦朧之中更顯樓閣與廟宇氣勢磅礴,少了烈日灼曬,遊客的興致被全部點燃,無數身影穿梭在各種店面、遊樂設施,還有全真場館等等。
管宛身負計劃,匆匆告別6霖,又囑咐幾句多加小心,便從城樓上溜走。她閃身淹沒在遊走的人羣裡,四顧八方,城區各處都被她藏了可以爆破的符令,只等時候到了,就動手。
她摘掉身上工作人員的標牌,混入音樂會館。
此時,會館裡正在擺宴,慶祝火樹節成功開展,併爲各位高層接風洗塵。
來往穿行的侍從將廚房的美味佳餚端出,擺在鋪着白色餐布的桌子上,再布好餐具,由位階高低相應落座。
管宛斂了周身氣息,偷偷穿過晏廳,又順着樓梯一直往上爬去。
各位長老都被安排在由上往下第二層,管宛必須先找玖笙匯合,等確定玖笙解開秦辰身上的法咒,才能實施行動。
按照約定,玖笙故意討要了最靠外的房間,以便於管宛過去找他。
管宛匆匆推門進去,就見房間裡安靜得能聽見一根針落地的響動,慢慢走進裡間,便見牀上躺着一個男人,是秦辰。
秦辰臉色蒼白,眉心微皺,不知是做了噩夢,還是睡得不踏實。
見他出現在此,又許久不見,管宛竟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
她靜悄悄地走到牀邊,手指撫了撫他的面容,微涼的觸感,透着一股不真實。
“秦辰?”管宛輕輕喚了一聲,男人卻毫無動靜,像一塊毫無生命的頑石。
她復而又喚一聲,依舊不見答應。
於是,管宛便去找玖笙詢問情況,縱覽房內無人,她輕敲幾下洗浴間的門,無人應答,便推門而入,卻見玖笙竟衣衫凌亂的躺在浴缸裡面,渾身浴血,仰起臉兒,看向來人,慘白的臉色幾乎快要透明,他鬆口由着嘴裡咬的白布掉落,扯出一點笑來:“宛宛。”
“你在……做什麼?!”管宛胸口狂悸,連連往後退出數步,撞在了冰冷的牆面上!她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只能雙手捂住嘴,遮住口中溢出的痛呼。
在推開門的那一剎那,她看見玖笙靠着浴缸坐着,嘴裡咬着絹布,手握一柄短刀,鋒利的刀尖扎破胸口,血色蔓延,將他豔麗的長袍染得似薔薇朵朵綻開。
他在試圖,將胸口的東西,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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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各位,我自己回去跪搓衣板,悲情男二的魔咒,死亡也是一種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