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深露重。
鋼鐵索道上都是溼潤的寒氣,幾人順着山岩爬了半個小時,後面的雲天師、馮頃致、田家父子都已經累得氣喘吁吁,兩隻胳膊又酸又漲,連擡腿的力氣都沒有了,然而,管宛那個女人卻遠遠將他們丟在身後,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我說……雲夕子,你那徒弟還真是人不可貌相!這龍先生不覺得累倒不稀奇,可這麼高的山,那女人怎麼都不歇一下?她是吃鋼鐵長大的麼?體力這麼好?”馮頃致一隻胳膊死死扣住鐵把手,另一隻胳膊蹭了蹭臉上的汗,上氣不接下氣的與雲天師搭話。
低頭看看下面的田家父子,那兩個人還聲稱是倒斗的行家,可眼下也累得抱着鐵把手氣喘吁吁,雖說管宛身上沒背什麼裝備,但那度也太邪門了。
雲天師聽見眼鏡男誇讚自己的徒兒,心裡不禁油生出一股子驕傲,喘息着笑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後面,更叫你們刮目相看!”
“什麼意思?對了,你昨天說她有高人保護,高人在哪兒?怎麼沒看見哪?還是對方在三塘村等我們匯合?”馮頃致眼看自己已經追不上前頭的兩個人,便趁着休息的功夫向雲天師套出一點東西。
可經他這麼一問,雲天師恍然覺自己險些就泄露了秦辰的存在,也便尷尬的咳嗽一聲,望了望頭頂,佯裝着驚呼道:“哎呀!他們都爬那麼高了啊?咱也別聊天浪費力氣了,趕緊爬吧!”
既罷,老頭也不管身後的馮頃致作何感想,咬着牙艱難的一步步上行。
馮頃致幽怨地長嘆一口氣,反正他是爬不動了,就讓他們在上面等着吧。
一個小時以後,最前面的管宛終於爬上了山頭,因爲有秦辰護着助力,所以這一路上來她並不覺得怎麼累,反倒是緊隨她上來的琥珀色眼睛的年輕男人,大氣也不喘一下,着實是好體力!
兩人都不是熱絡的人,身影交錯的瞬間,也只是相互間淡淡地瞥了一眼,什麼話都沒說,便不約而同的將目光遠遠眺望。
夜裡的山巒都在朦朧的月光下呈現潑墨般的黛青色,許是這裡的環境很好,天上星星衆多,一閃一閃,像是誰潑灑了一地的鑽石,熠熠生輝。
密密麻麻的高樹遮去眼前部分景象,管宛順着山峰走了走,找到一個視野還算開闊的地方,果然看見幾公里外的一個半山腰上,有一處村莊燈火搖曳。
“那就是三塘村嗎?”她心中暗暗腹語,不料秦辰的聲音竟自心底傳來,迴應道:“不遠了,一個小時應該能到。晚間的路不好走,你當心些。”
“哎?他怎麼會知道我在想什麼?他……他去哪兒了?在我心裡說話?”管宛恍然大驚,慌亂的看看身側,不料秦辰果然不見蹤影,再稍稍思忖,嚇得她驚叫一聲,大呵道,“你上我的身做什麼?!”
龍洵聽見管宛的叫聲,冰涼的目光自遠處收回,輕輕落在她的身上,彷彿是聽明白了她驚叫出聲的那句話,目光遊移,縷縷攝入眼底。
管宛這才覺不妙,心底卻聽見秦辰已經不懷好意的笑起來,她更是氣惱,跺了跺腳恨得牙癢癢。這時,她靈光一閃,終於尋見一個並不高明的藉口,繼續跺着腳尷尬笑道:“好多蚊子啊!都要上我的身,咦?都沒有蚊子咬你嗎?哈哈,一定是你穿的多,蚊子咬不到吧?”
說完,旁邊的蚊子像是聽見召喚一樣,都嗡嗡嗡飛了過來,管宛急得渾身拍打,再擡頭時,那個沉默不言的男人已經不再注意她,遠遠望着遠處一座低矮的盆地呆。
管宛暗籲一口氣,心想應該是騙過他了。
她漫不經心拍着身上的蚊子,氣呼呼地在心中與秦辰理論:“混蛋!你爲什麼要上我的身?這裡又沒人看得見你?”
“怎麼?不是蚊子要上你的身麼?”男人好整以暇地嗓音透着幾分慵懶,幾分得意。
“你別跟我瞎扯!快出來!”管宛越急切起來,憤懣地舉高拳頭,卻只能無奈攥緊。要不是打下去會疼,還真想捶自己幾下。
“呵呵,你當我傻啊?出來被你打麼?昨晚掐得我胳膊都紫了,你一點都不心疼,哎……我還是躲着點好。”他不緊不慢的說着,聲音裡滿是悠然自得的散漫。
“你是一隻鬼,紫什麼紫?快出來!而且,你又是一隻男鬼……我畢竟是女人,多不方便……”她的臉陡然紅了起來,捏緊掌心,慢吞吞的心說。
“有什麼不方便?你身上哪裡沒有我的痕跡?還怕被我看不成?”他色色的調笑起來,彷彿是已經看見了極爲香豔的畫面,鼻血都快流出來了。
“混蛋!你還要點臉不?”她愈沒有耐心,心中暴喝。
可秦辰卻不怕她,厚着臉皮繼續道:“不要了,不要了,與老婆大人比起來,臉面什麼的都是浮雲!”
“呼……”管宛無奈擡起右手捂住臉,暗暗嘆息,她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好啦,兩個小時以後就出來。就是實驗一下,看上你的身會不會對你產生什麼負面影響,明天下墓,我可能要躲在你身上。”或許是不想把她打擊得太厲害,男人小小吹噓一番,便又將自己行爲的意圖道明。
“哎?你之前說自己不能進去……”管宛微怔,“那你上我的身就能進去了嗎?”
“應該……吧?”秦辰遲疑着拖了個長音,似乎有點心虛。
“什麼叫應該?你不知道?天哪,到時候你要是進不去怎麼辦?靠我們幾個,恐怕懸啊?”她捏緊手指,不知不覺當中,竟然有些依賴他了。
“哈哈哈,小貓兒,現在承認爺厲害了?嘖嘖嘖,怎麼不見你怕我呀?沒意思,沒意思……”他似乎並不煩惱明天的事,也不煩惱管宛爲何不怕他,反倒是笑得格外開心。
“哎……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她垂耷拉下腦袋,已經徹底對他無語了。算了,他愛怎樣怎樣吧,懶得罵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