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惡狠狠的話非但沒讓罄冉害怕,卻讓她雙眉一挑,嘲諷地勾起了脣角。
她一點都不奇怪男孩何以會知道自己的身世,那日他幫她引開官兵,她就隱約有感。雖是不知他從何處知道她便是雲罄冉,但看這男孩的行爲哪點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怕也是大有來頭。
“你不怕?還是你不信?小爺現在就把你交給官兵去。”四郎說着,跨步上前便要去拉罄冉。
罄冉靠着大樹的身子驟然縱起,雙手抓住樹枝在枝頭一蕩,身影縱出,輕盈落在了幾步開外。
“你!你沒有中毒?!”四郎一驚,瞪大雙眼望着她。
罄冉冷哼一聲:“你騙三歲小孩啊。既然要將我交官,還需要這般裝扮一翻?”
她挑眉望着四郎一身髒亂的衣服,指着他方纔抹在自己衣襟和臉上的塵土諷刺道:“難道你要告訴官兵你抓我頗費了些力氣,還指望官兵賠你衣服錢不成?”
四郎揚眉一笑:“青妹真聰明,他們看我這般辛苦自是會多給幾個賞錢的。”
罄冉冷哼,那日他得來的銀票隨手便塞在了她身上,這種會將大把銀票隨意亂放的人,鬼才信他會貪圖那幾個賞錢。
“你到底想幹什麼?不說我走了。”
罄冉本是想弄清楚他到底意圖如何,可現在聽他談及官兵她不清楚狀況又豈會隨他往前?她說罷,轉身便作勢欲走。
四郎趕忙追上,湊近罄冉笑道:“我說還不行嘛,青妹先坐,我們商量個事。”
罄冉見他靠近,生怕他再使什麼毒,忙閃身一旁,卻不再邁步,尋了一塊大石落座。
四郎見此也不計較,在她身旁不遠處席地而坐,微微思忖纔開口道。
“戰英帝前不久冊封了一個月妃,據說這月妃生的很美,極爲得寵。她本是雁城人士,多年離鄉,甚爲想家,終日鬱鬱寡歡,戰英帝爲此非常苦惱。前些日子這月妃提出像找個家鄉人說說話,解解悶。戰英帝便下旨在京城中尋找雁城女子徵入宮中做月妃的婢女,也好陪她說說話,以解愁思。可雁城距這裡路途遙遙,此地雁城人本就極少。再加上凡是能養家餬口的,誰又願意將女兒送到宮中爲奴爲婢。這兩日過去了,京城中竟沒找到一個會說雁城話的侍女,於是戰英帝下令讓京府衙門到附近城鎮去找,越早找到越好,現在那廟宇中呆的便是京府衙門的差役。”
罄冉微微蹙眉,她早年便聽爹爹說過,雁城臨海,那裡風俗語言都別具一格,與其它地方甚爲不同。卻不想偌大的戰國京城居然連個會說雁城話的侍女都找不到,可見戰英帝果真是沒有什麼好名聲。不過這四郎說這些卻是要做何?
見罄冉挑眉望向他,四郎黑亮的眼珠一轉:“你想不想進宮去轉轉?我聽說戰國皇宮建造的極爲精美,宮中珍寶無數,青妹想不想去見識一番?嘿嘿,等玩夠了,我們便出宮,倒時候隨便帶出來兩件珍寶,哈哈,就發財了。”
罄冉沒想竟會聽到這樣的答案,頭腦一陣空白。眼前這小孩竟是想到皇宮去偷東西嗎?真不知該說他大膽還是該罵他天真!
聽他話的意思怕是想趁此混進皇宮,想來他定是會說雁城話的。回想了一下兩人不多的幾次見面,罄冉是萬萬不會將這嬉笑的男孩看簡單了的。想來他定是有別的目的,她冷笑一聲。
“十句話沒一句真的,你自己見識去吧,我不稀罕。”
她說着便要起身,四郎忙伸手拉住她,嘿嘿一笑:“天地良心,我剛纔說的可沒一句假話。”
“真話?那好,我問你,你去皇宮果真只是想見識下,順便再撈幾件寶貝?那皇宮可是說出便能出的!”罄冉拂開他的手,目光嘲諷。
“嘿嘿,我去皇宮確實是有我的目的,只是不能告訴青妹。不過雲妹難道就不動心?這麼好的機會混進皇宮,接近戰英帝,難道雲妹不想試試?說不定……”
聽他突然換了稱呼,罄冉莫名一惱,輕叱打斷他:“說不定什麼?就憑我一個孩童就算是入了宮,難道會有機會殺掉戰英帝?笑話。”
四郎見她邁步便向來路回走,忙快步跟上。
“就算殺不了戰英帝能見見他難道不好嗎?你要對付他,總是要知道自己的對手是怎樣的纔有的放矢啊。所謂知己知彼,如此機會可不多哦,再說你現在小小孩童,行事反而會方便不少,誰會將注意力放在一個孩子身上?”
罄冉腳步一頓,面上若有所思,心中微動,可卻生生壓下那份衝動。她心知進宮要冒怎樣的危險,雖是男孩所說有理,可萬一有差便是萬劫不復。
四郎見說動不了她卻也不急,緊追不捨又道:“你現在被通緝,這半年來怕是沒睡過安穩覺吧?現在的皇宮對你來說該是最安全的地方,難道青妹不這樣覺得嗎?”
罄冉腳步不停,眉頭微蹙,心道這男孩怕是心機之深不低於那鳳瑛。但聽他這些話,句句緊抓要害,這般會說服人,果真是知道她的軟肋所在。
四郎見罄冉越走越快,眉宇間這纔有了些焦急,伸手拉住她,待她望過來,他肅整面容極爲認真道:“一個月,最多一個月,我定安全帶你出宮,你相信我。”
男孩雖是面容尚小,可眸光竟是說不出的堅定,眉宇間閃現的擔當和決然令罄冉一愣。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四郎,見他目光坦然毫不躲避,月光下黑亮的雙眸熠熠生輝,幾分清亮、幾分真摯、幾分懇切、幾分執着。
他那神情竟肖極了靖炎,曾經那個總纏着她的男孩也曾用這樣的目光看過她。
“冉兒,你等我長大娶你好不好?我定好好待你,就像你爹對蘿姨一般,你相信我。”
罄冉心頭一觸,莫名地已是相信眼前男孩定不會傷害自己。她雙眸輕眨,低頭片刻,半響擡頭道:“兩個問題。”
四郎雙眸一亮,輕呼一聲:“你答應我了?好,別說兩個問題,十個八個你只管問,四郎定據實以告。”
罄冉點頭:“你是誰?我總要知道你是誰,才能考慮要不要信你吧。”
四郎一怔,許是不想她會問這個,隨即裂嘴一笑:“藺琦墨,麟國人士。我不是戰國人,所以你不必擔心,我沒有算計你的理由。”
麟國與戰國之間尚隔着燕國,兩國之間向來沒什麼來往,罄冉心知他的意思,輕輕點頭。
“你既會雁城話,想要進宮自去便是,爲何非要拖上我?要知道我現在可正被通緝,是逆賊,倘若我被發現你豈不是也要跟着倒黴。”
“我也想自己進宮啊,可宮裡要的是婢女不要男童啊。”四郎苦惱說道。
罄冉蹙眉:“帶上我難道你就變成女童了?再說宮中要的是婢女,我年齡尚小也不合條件,我更不會說什麼雁城話。”
“宮中多是年幼便入宮的婢女,你如今的年齡正好。等下你只裝成是我的妹妹,飢餓虛弱已經說不出話了,其它一切交給我就好。”四郎朗聲道。
“這麼說你隨便找個女子便可,爲何偏要找我?”
四郎眨眼:“我想跟青妹妹多親近親近啊。”
見罄冉冷目掃來,他撇撇嘴:“我在這京城並沒有相識的人,進宮又不是什麼好事,還有危險,四郎可不做虧心事,不欲害人。找你是因爲你會功夫,進宮危險小點,再說我們各取所需,豈不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