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人散去,包括莫凌薇這個時候也不宜留在雲家,畢竟兩人還沒有訂婚,她此刻還算不得雲家人,不知道以什麼身份留下安慰,只能隨着莫家的長輩離開。
結果還算滿意,至少他們決定的,雲墨辰雖然一直沒表明態度,但也沒出言反駁,這已經是相當不易。
哀傷籠罩的大廳內恢復寧靜,雲墨辰單手支撐着額頭,劍眉皺得死緊,身旁的茶已然涼了大半,一副很是頭疼的樣子。
雲立博端起茶盞放在脣邊淺嘗幾口,隨後,一個警告的眼神掃過站在一旁的傭人,目光已是相當不悅,傭人嚇得心驚膽戰,暗暗琢磨幾下,趕緊給雲墨辰換了一杯熱茶過來,想必爺倆準備一番長談了。
沒有女主人操勞家事,這些個傭人沒有一個靈光的,可見,無論大小家族,家裡都不能缺少一個女人。
雲墨辰再不結婚,那羣老傢伙就更有理由拉他下馬了,俗話說打江山容易守江收,他努力了這麼久,就算雲墨辰想放棄,雲立博也不會答應。
直到傭人將換好的熱茶送到雲墨辰手裡,男人混沌的思緒才稍稍收斂些,墨色的眸子泛着些許冷光,茶杯的熱度迅速傳遞到手掌心,他彷彿感覺不到一般,依然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樣。
“不是我逼你,如今的形式你也看到了,若是讓莫老爺子知道還有沈雅顏這號人,她的死期也不遠了。”雲立博不知什麼時候已然過來他面前,伸手拍了拍雲墨辰的肩,一句話說得甚是無奈。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雲墨辰抿脣不語,那張如同冰雕的臉,此時顯得更加寒顫冷冽,整個人透着一股陰寒之氣,讓人避而遠之,最起碼幾個傭人在看到雲墨辰的臉色後,早已溜之大吉。
見他臉色一點一點的暗沉下去,手上的力道彷彿要將手裡的茶杯捏碎,手背上藏青色血管清晰可見,雲立博嘆息道,“我知道你有能力護她周全,可你能保證每天二十四小時都在她身邊麼,有時候意外只需要那麼一秒鐘。”
‘砰’的一聲,茶杯和桌面碰撞的聲音在寂靜的大廳顯得異常清晰。
“我知道了。”雲墨辰起身,淡淡留下一句話便離開了。
雲立博的眸光隨着雲墨辰遠去的背影晃動,在他即將跨出大廳之前,出聲提醒,“她不愛你,強留在身邊又有何用?”
雲墨辰聽後頓住腳步,心口一陣鈍痛,這句話直戳他的心窩子,也道出一個事實。
氣氛霎時冷凝下來,雲墨辰深吸口冷氣,那種刺骨的寒冷似是要將他刺得體無完膚,全身冰冰涼涼,好一會兒,他才緩過氣,一句話都沒說直接塌了出去,留下一室的冷清。
南水市的夜生活奢華糜亂,名爵貴賓包間,刺眼的閃光燈讓人有些移不開眼,一羣女人正隨着音樂的節奏搖頭晃腦,性感的腰肢輕輕擺動着,成了酒吧裡最靚麗的風景線,有幾個男人配合着拍掌,口哨聲,調笑聲響成一片。
雲墨辰翹着二郎腿冷眼看着,指縫間夾着一抹猩紅漸漸熄滅,此時他整個人處於靜止狀態,如果不是指間傳來一陣灼痛感,男人可能還回不過神,扔掉手裡的菸蒂,他端起一杯酒自顧自的飲着,周身的冷酷氣息經久不散。
有云墨辰在場,幾個兄弟也玩得不是很盡興,畢竟有老大在場,時刻都得顧及着老大的感受。
雲墨辰很少到這種場合來,特別是這四年基本上就沒來過,可最近他卻來得很勤,這期間偶爾幾個美女大膽的過來找他喝酒,他也不推辭,很給面子的全數喝下。
這個舉動到讓其他幾個兄弟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雲墨辰突然變得這麼好說話,一羣女人自然不放過,幾個回合下來,雲墨辰的大腦已經開始飄飄然。
“去去去!一邊兒玩去。”
秦濤將幾個意欲上前給雲墨辰敬酒的女人打發走,在雲墨辰身旁坐了下來。
“要結婚了,想體驗體驗單身生活?”坐下的同時,他和雲墨辰手裡的酒杯輕輕碰了一下,兩個男人同時飲盡杯裡的酒。
雲墨辰擱下手裡的酒杯,伸手按了按眉心的位置,身子窩在沙發裡,輕聲問,“事情怎麼樣?”
“停工,估計這會兒沒有供貨商給他們提供建材。”秦濤先是朝那羣女人看眼,方纔小聲彙報。
“這世上的事真的沒有退路?”雲墨辰不禁冒出這麼一句,也不知是在問秦濤還是在質問自己。
秦濤單手拖着下頜,笑道,“呵呵,以陸明浩的性子,估計會找小供貨商,只不過安全問題就有點堪憂了。”
陸明浩好不容易攤上霍宇這顆大樹,怎麼着也得把霍宇吩咐的事情辦好,若是連一個工程都無法完成,估計霍宇以後就不會器重他了。
雲墨辰聽後情緒並沒有展現該有的喜怒,而是端了一杯酒直接吞下,由於喝得太急,很快,胸口傳來一陣陣灼熱感,燒得生疼。
“大哥,回去吧。”秦濤見他又要繼續,出手奪過他手裡的杯中,低聲勸着。
雲墨辰癱軟的身軀往沙發上一靠,墨色的眸底漾起一絲絲水霧,一閃而逝,言語也開始模糊不清,手指朝着秦濤點了點,“你,什麼時候把婚事辦了?”
“咳咳,這輩子我不想結束單身生活,你懂的。”秦濤敷衍過去,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雲墨辰卻不願意放過,咧嘴笑了笑,“老姚真捨得把女兒給你?”
秦濤也學着雲墨辰的動作吞下一口酒,不屑的冷哼,“切,是她死皮賴臉賴着我,大哥,您不知道多煩……”
話還沒說完,秦濤明顯感覺周身的氣氛悲涼下去,側目,雲墨辰沉痛的眼神撞入眼簾,趕緊選擇閉嘴。
雲墨辰自嘲的笑了笑,“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果她也能天天煩我就好了。”
顯然,雲墨辰是真喝醉了。
他這種身份的人,說出這樣的話,究竟是愛得有多深?
酒還在繼續,秦濤和衆人打過招呼和雲墨辰先行離開了名爵,一路上雲墨辰像個小孩子似的說着酒話,秦濤開着車,沒怎麼聽清他說的,不過有三個字他卻是再熟悉不過,所以聽起來也容易辨別。
沈雅顏,你真是個狠心的女人!
秦濤在心裡暗暗咬牙,他從未見雲墨辰這樣過,平時哪怕再貪杯也會保持一份清明,他們這樣身份的人不允許自己喝的爛醉,否則丟掉性命也是秒秒鐘的事情,不然他也不會親自送雲墨辰回來了。
秦濤怎麼都無法相信,那個口口聲聲叫他‘情哥哥’如精靈般的女子會是一個鐵石心腸的女人。
回到雲家大院已是深夜十二點,聽傭人描述,沈雅顏住在後院,秦濤本想把雲墨辰送到沈雅顏那裡去,讓那個女人好好看看,沒想到剛纔還醉得一塌糊塗的男人卻很清明的從車上下來,除了目光有些恍惚,一切都還算正常。
那點酒,秦濤深知對雲墨辰來說不算什麼,醉得只是一顆心而已。
“回去吧!”雲墨辰拍了拍秦濤的肩,語氣很淡,卻含着感激。
秦濤點點頭,什麼也沒說立馬開車離開,深更半夜過來雲家確實有些不合適,他可不想雲家人懷疑他和雲墨辰之間的關係,這對雲墨辰是極爲不利的。
“少主,莫小姐剛走,要不要……”管家一臉諂媚的跑過來彙報。
畢竟莫小姐是老爺認定的女主人,交代的話他不敢不報備,說是等雲墨辰回來給她回個電話,也好讓她安心。
在衆人眼裡看來,莫凌薇可比那個沈雅顏懂事多了,體恤他們下屬不說,關鍵是還事事爲雲墨辰考慮,家世背景雄厚,這麼好的女人哪裡去找?
雲墨辰迷離的眸子‘咻‘的睜開,目光森冷的看向報備的管家,此時的男人哪裡有半點喝醉的跡象,幾乎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她去找過表小姐麼?”
來到後院,雲墨辰先是在樓下仰望了一眼沈雅顏所在的房間,一片漆黑,想必已經睡了吧。
寒風呼嘯,或許是喝過酒的原因,他卻絲毫感覺不到冷。
在樓下站立的許久,深沉的眸光始終盯着她所在的房間,手腳逐漸變得冰涼,最終,雲墨辰還是難以自控的上了樓,用手勢將門外的男人驅走,高大的身軀靠在冷硬的牆面,與她一牆之隔,他卻沒有勇氣踏進去。
或許,他真的該放手了!
雲立博那句,她不愛你,這兩天在他心裡反反覆覆磨着,像針扎般的難受。
這些日子,夜夜無眠,曾經,雲墨辰只有以爲永不放棄,默默的守着,總有一天她會被自己的行爲感動,而面對種種壓力,雲墨辰忽而覺得自己傻得可以,愛,從來都強求不來,一直以爲都是他太過於自信。
這麼久了,他們之間相處四年,雲墨辰不相信那四年她感覺不到自己的愛意,直接選擇忽視,只不過是爲了逃避吧。
夜,很靜,伴着冷風鑽入人溫熱的體內,雲墨辰的身子漸漸下滑,最終癱倒在地。
那一夜,他在沈雅顏的臥室門口躺了一夜,走的時候天還未亮,靜悄悄的來,又靜悄悄的離開,雲墨辰突然很鄙視自己,他就從來沒這般狼狽過。
而他所做的這些荒唐行徑,沈雅顏全然無覺。
翌日,溫度驟降,深冬的腳步逼近,寒意入侵,一大早就聽聞老夫人在監獄身子骨不好,被人接了回來。
沈雅顏並沒有過多的情緒,雲老夫犯再大的錯,雲墨辰也只能給她一點教訓,是做不到狠心將她一輩子拋在牢中的。
不過,一個多月的牢獄之災對於一個上了年紀的華貴夫人來說,已經是相當重的懲罰,沈雅顏也知足了。
一連三天雲墨辰都沒有過來,倒是雲墨清偶爾會過來勸勸她,沈雅顏不禁在心裡感嘆,陸明浩真是好福氣,雲墨清雖然性格刁鑽了些,可對陸明浩的那份心,當今世上可能已經找不出第二個。
若是此刻的小顏顏能聯想到自己此時的情況,很多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雲墨辰對她何嘗不是如此,只是她一直把他的愛當成了一種無止境的佔有,她已經厭煩了這種生活,更無法接受雲家爲雲墨辰所安排的一切,每天絞盡腦汁的想着算計,所有的種種都足以說明,無論是對雲墨辰或是雲家,她都提不起絲毫的興趣。
當雲墨清過來第四天時,本就陰沉沉的天氣卻忽然飄起了小雨,溫度愈發寒冷起來,雨勢雖小,但落下來彷彿一道冰刀子,刺得人渾身一陣顫慄。
沈雅顏那時還窩在被子裡沒起來,門外的爭吵聲鬧得她異常煩躁,她掀開被褥下牀,準備出去看看。
剛穿上衣服,雲墨清和沈曼珍雙雙出現在她眼前,沈雅顏情緒不明的朝她們二人看眼,並沒有先出聲。
這兩個人向來不和,她們二人同時出現,沈雅顏驚訝之餘還有點小別扭。
沈曼珍瞧着沈雅顏每天一副不痛不癢的樣,這個時候還有心情疊被子,氣不打一處來,實在忍不住了,上前奪過她手裡的被子,冷聲道,“這些不需要你來做!”
這種語氣頗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架勢。
沈雅顏還是一臉淡然,被子從掌心奪出,兩手頓時一空,仿若一顆空了的心失去了原有的靈魂。
這些日子被雲墨辰困在於此,沈雅顏想着,如果這次真的沒有退路,那麼她以後的生活也是一潭死水,她理應習慣這樣的生活纔是。
“我是過來問你,雲墨辰的訂婚典禮你用什麼樣的身份參加。”沈曼珍厲聲質問,和昔日那個溫婉的姑媽判若兩人。
兩個女兒都成了這樣,若是沈雅顏走了,夏心萍這輩子便沒有機會了。
沈曼珍承認自己自私,可她實在沒辦法了,聽說夏心萍在監獄快被折磨的瘋了,她着急啊!
她只希望兩個女兒都好好的,想着,等沈雅顏的氣消了些,便讓她在雲墨辰面前求情,將夏心萍給放出來。
所謂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捨不得任何一個受苦。
如今,沈雅顏和雲墨辰的關係鬧得如此僵,就是她對沈雅顏開這個口,估計沈雅顏也不會爲了一個差點要了自己命的女人求情。
這話一出,沈雅顏毫無波瀾的眸子閃了閃,大腦竟然就此停止的運作,淡色的脣瓣顫了顫,什麼都答不上來。
雲墨辰要訂婚了?腦海裡反反覆覆重複這個消息,臉色逐漸泛白。
一提到訂婚,沈雅顏本能的想到當年的沈雅芙談論雲墨辰的情景,只要談到那個男人,姐姐嘴角總是上揚着,時隔多年,那個男人要訂婚了,姐姐,你安息了麼?
沈曼珍看着她一臉呆愣樣,氣得差點沒嘔出一口鮮血,都這樣了還沒有任何動作麼?緊接着便是沈曼珍唉聲嘆氣聲。
不愛就是不愛,這輩子恐怕雲墨辰再怎麼努力也無法感動這個沒心沒肺的丫頭,在不愛面前,再怎麼刺激都於事無補。
本想還說些什麼刺激刺激這丫頭,雲墨清卻上前拉住了她,給她一個眼神,沈曼珍便出去了。
臥室裡恢復寧靜,兩個女人並肩而站,眸光透過玻璃窗望向窗外的濛濛細細雨,眼前模糊一片。
沉默片刻,沈雅顏並未側目看她,而是微微磕上眼簾,那樣子彷彿是累了,“雲墨清,今天我想告訴你,陸明浩這個人已經從我生命中消失了,你以後如果再來糾纏我,別怪我不客氣。”
雲墨清側目,視線落到沈雅顏絕美的側顏上,冷笑,“沈雅顏,你可真狠心,再怎麼說,你們曾經相愛過,你真的見死不救?”
陸明浩所負責的工程出了安全故障,如果這事兒鬧大,說不定會有牢獄之災,而背後操縱人霍宇,這個時候自己避之還來不及,怎會趟這趟渾水!
雲墨清明白,這一切都是雲墨辰給陸明浩的警告,而陸明浩也是一個不怕死的,出了這事兒死活不肯向雲墨辰低頭,無疑加大了兩個男人之間的仇恨,新仇舊恨,雲墨辰不可能輕易放過這個機會。
她這個嫡親的妹妹已經沒有說話的權利,不過,若是換成沈雅顏就不同了。
雲墨清也是沒有辦法,她不可能眼睜睜的看着陸明浩坐牢,或者更嚴重的丟掉性命。
沈雅顏頭枕着玻璃窗,磕着的眼簾微微眯起,好一會兒纔出聲,卻是嘲諷的語氣,“救?呵,雲墨清,你把我未必也想得太偉大了,你讓我怎麼救,況且陸明浩不是沒事麼?”
陸明浩敢挑戰雲墨辰的底線,沒死已經算是天大的恩賜。
“你不明白,我哥哥這個人一向冷血殘暴慣了,這一次,陸明浩觸到了他的底線,定然是逃脫不了的。”雲墨清見她開口說了話,眸底閃過一抹希望之火,繼續懇求着。
沈雅顏擡眼看向窗外,雨還在下,突然,她側過頭看向雲墨清,眼裡滿是同情,“那是他活該,雲墨清,其實我覺得你值得更好的人。”
不是她心腸冷硬,其實看在雲墨清如此執着的份上,她也不好拒絕,雲墨清雖然一直欺負她,可畢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來,只是,雲墨清恐怕沒有弄清一個事實,她的沉默纔是陸明浩保住命的良藥。
聽到這樣的語氣,雲墨清鼻尖一酸,沒了往日囂張的氣焰,伸出自認爲尊貴的手拉住沈雅顏的袖口,眸底淚光閃閃,一句話說的異常可憐,“留下來吧,沈雅顏,你信麼,只要你一句話,他什麼都肯聽。”
這個‘他’,自然是指雲墨辰。
“你不是說我不配做雲家的女人麼,況且,你哥哥馬上就要訂婚了,你不去求未來的嫂嫂,找我做什麼?”
沈雅顏話鋒一轉,拒絕得很徹底。
她深知,如果再不表現得絕情點,雲墨清會一直糾纏下去。
雲墨清一聽這話,猛然間火了,手一個用力,沈雅顏防不及防,差點被她推到在地,還沒反應過來,緊接着便是雲墨清憤恨的咆哮聲,“沈雅顏,你真是沒有心啊,也不想想我哥哥爲什麼會娶那個女人。”
沈雅顏臉色瞬間驟變,顧不得手上的疼痛,整個人仿若跌落一個無底洞,沒有方向。
爲什麼會娶那個女人?還不是她逼的麼?
殊不知,她即使不逼迫雲墨辰,這一劫雲墨辰也逃不掉,只不過事情有點巧合罷了,而這個所謂的巧合卻成了沈雅顏心裡的結。
雲墨清懊惱的撓了撓頭,像是瘋了一般,態度又突然軟了下來,言語間甚至帶着微微的抽泣聲,“沈雅顏,只要你答應和我哥哥在一起,爸爸那邊我說話多少有些分量,可以幫你,不過你要答應我,幫我保住陸明浩的命。”
沈雅顏抿了抿脣,不耐的將她推開,道出事實,“雲墨清,或許你還沒明白一件事,陸明浩的事只要我插上一腳,他只會死得更快。”
一句話點醒夢中人。
她只顧着求沈雅顏,卻忽略了自己哥哥作爲男人自尊,沈雅顏去求情,雲墨辰會怎麼想,恐怕只會更恨吧!
一晃又是兩天過去了,算算日子,再過三天就是雲墨辰和莫凌薇訂婚的日子了。
沈雅顏想着,在訂婚儀式舉行之前,雲墨辰必定會出現一次,這次,她倒是猜想的沒錯。
雲墨辰就是當天晚上過來的,渾身帶着濃烈的酒氣,薰得沈雅顏一陣眩暈。
似乎,這陣子他都喜歡醉酒,這些沈雅顏都是從傭人口中得知的。
雲墨辰進來二話沒說,直接拉起沈雅顏的手就往外走。
沈雅顏也沒反抗,他喝了酒,應該是什麼話都聽不進的,即便手腕上傳來鑽心的疼痛,她也不曾掙扎一下。
男人爲她突然的乖巧愣了一下,許久不曾舒開的眉頭漸漸鬆懈下來,眼角也跟着拉開。如果她能一直這樣聽話,他不知道要省多少心呢!
外面的很冷,不過對於關了幾天緊閉的沈雅顏來說還是覺得挺新鮮的,她太需要呼吸新鮮空氣了。
雲墨辰將身上的大衣解下披在她身上,看着她的目光已然不像從前那般深情,深色的眸底仿若注入了一道冰一樣的藥水,寒得讓人發顫。
“去哪兒?”她問,聲線有點沙啞。
“頤源居。”
一路上他默默開着車,眼神時不時的看向她這邊,還是那張傾國傾城的臉,除了有些不正常的白幾乎沒聲變化。
兩人都沉默着,偶爾車子停下來等紅燈,二人的目光會不期而遇的撞在一起,沈雅顏彆扭的躲開,雲墨辰就坦然多了,近乎貪婪的看着她,薄脣動了動,終究什麼都沒說。
一進臥室,男人像是瘋了似的將她嬌小的身子抵在門板上,隨後就是一陣狂吻,脣齒相纏,口腔裡隨着吻的深入,血腥味越來越濃。
沈雅顏痛得低呼一聲,卻沒能成功的將他推開,吻還在繼續,她越是反抗,他吻得越是深情狂野,帶着濃濃的佔有慾。
沈雅顏只感覺所有的呼吸都被奪了去,這個吻差點讓她窒息。
這一次,是雲墨辰動口咬了她。
瘋狂過後,兩人都有點喘不過氣來。
“顏兒……”他低低的喚了聲,食指按壓在她受傷的部位,單手支撐着門板,兩人的動作看起來極其曖昧。
鮮紅的血從沈雅顏的脣角溢出,和脣的顏色如出一轍,紅得美豔奪目,看得男人差點迷了心智,一股原始*的火焰很快踊躍出來,雲墨辰在心裡咒罵一聲,硬生生的將那股火氣憋了下去。
沈雅顏皺眉,無論是舌尖還是嘴脣都痛得發麻,自然沒有什麼好臉色。
“顏兒!”這一次,雲墨辰的聲音拉高了些許,想聽到她的迴應。
沈雅顏用手拭去脣上的血跡,怒瞪他一眼,這個動作反而讓雲墨辰笑了。
趁着他放鬆警惕,沈雅顏黑色的眸子飛快晃了兩下,爾後成功的從男人腋下逃竄。
男人頓了幾秒,一個轉身便將蓄意逃走的女人給拽了回來,這一次,她卻沒那個好運,而是硬生生的被男人壓到大牀上。
沈雅顏本想推開,只是當她對上男人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時,裡面所含的那抹沉痛怎麼都忽略不過去,所有的動作都仿若石化了般,撐在他胸前的小手像是沒了力氣,只是僵硬的支撐着,不讓他有進一步動作。
夜,很靜,只聽得見彼此的呼吸聲,慢慢在空氣中交融在一起,又逐漸散開。
雲墨辰盯着她足足看了好幾分鐘,沈雅顏雙手有些發酸,正想收回,卻被男人用力拽在手心,他的身子也成功的伏在她身上,沈雅顏有些吃力,卻沒敢喊出聲來。
“顏兒,只要你說愛我,我就……”男人像是中了邪,頭埋在她耳垂邊輕輕低語着,帶着濃濃的懇求意味。
沈雅顏聽後瞳孔驟然間放大,死死盯着天花板不知所措。
他這是怎麼了?
她從來沒見過如此脆弱的雲墨辰,還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在沈雅顏心裡,他一直都是無所不能的。
沉淪中,男人略帶哭腔的聲線再次刺進沈雅顏的耳膜,“不,只要你答應和我在一起,不管愛不愛都沒關係,我就拋開一切好不好?”
或許,覺得之前的要求有些過分,雲墨辰將要求降了一丟丟。
她一直都不愛他,他這是無理取鬧呢!
也許,他真的是醉了!沈雅顏這樣想。
沈雅顏沒說話,雲墨辰心裡更沒底了,可是要他放開又生不如死,只能選擇繼續自欺自人。
“或者,只要你答應我,以後不再亂跑,乖乖留在我身邊,只要給我一個承諾,我也不會這麼——無力。”
愛,是需要勇氣的,他單方面付出沒關係,只是,他需要她的支持,哪怕只是一點點溫暖也好。
後面兩個字雲墨辰說得很輕,不仔細聽根本聽不清他說些什麼,由於離得近,沈雅顏卻聽了個透徹,終而也發現了他的不對勁。
沈雅顏掙扎兩下,想推開他,卻被男人按住不安分的手,這下她是徹底不能動彈了。
“姐夫,你喝醉了。”她喚了一聲,想起身。
這話一出,剛纔還柔聲細語的男人突然怒了,從她身上起身,也將她從牀上拽了起來,兩手按住她的瘦弱的雙肩,狠狠道,“該死的,你就這麼喜歡這個稱呼?”
沈雅顏不敢去看他的臉,肩上很快傳來一陣絞痛,她咬着牙忍下,微微腫氣的脣瓣動了動,“雲墨辰,你不要這個樣子,究竟……”怎麼了?
話還沒說完,雲墨辰又想抽風了般,一把將她揉進懷裡,沙啞的聲線透着一股蠱惑人心的魅力,“沈雅顏,你給我一個承諾,行不行?”
沈雅顏被他抱得喘不過氣,想出聲,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以後留在我身邊,你想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好不好?”他總是自顧自的說這些,沈雅顏有些莫名其妙,覺得今天的他太不正常了些。
難道是要訂婚的緣故?
事到如今,他們已經沒有可能了,繼續糾纏下去只會讓彼此更難做。
“顏兒……”
他又在喊她的名字,一遍遍一聲聲,彷彿怎麼喊都不夠似的。
終而,沈雅顏在他一句句深情的呼喚中開了口,“承諾什麼,雲墨辰,所有的計劃都趕不上變化。”
雲墨辰整個人如夢清醒,抱着她身子的手漸漸鬆懈下來,看着她的眸光也有些發冷,寡薄的脣扯出一抹陰冷的弧度,“呵……沈雅顏,爲什麼你要如此誠實?”
他真的好恨,爲什麼她就不能向別的女人一樣那麼可愛,說說謊也好啊!
沈雅顏緊繃的身子得到緩解,本想下牀,雲墨辰眼疾手快,一眼便洞穿她的想法,再次將她按進懷裡,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噓,顏兒,什麼都別說好麼,讓我好好抱抱你。”
也不知是他的聲音有股魔力還是什麼,沈雅顏竟真的不再動彈,任憑他死死的抱着。
雲墨辰將頭埋在她的頸間,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沈雅顏覺得頸脖處酸澀得厲害,正想將他推開,一滴冰涼的液體侵入她的肌膚,她猛的一驚,卻是一動也不動。
男人的呼吸越來越灼熱,帶着濃濃的酒香。
他很享受這一刻的寧靜,好想就這樣一輩子,可是現實總是那麼殘忍。
頃刻,我只想抱着心愛的你,訴說着對你濃濃的愛意,回味着曾經你對我的依賴,愛這個字,就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口,愛那麼難,你連一點動力都不給我,還讓我怎麼堅持下去?
這幾日,我的心已經被你扯碎了,我的愛還給不了你安全麼,還是你在彷徨,覺得我不可信?
沈雅顏,我真的爲你痛了!w你的心真的沒有一點點感動麼?
雲墨辰從來沒有這麼感性過,這些話他也只能藏在心裡,不敢再開口說一個字。每一次,得到的都是她冷漠的拒絕,他也怕了,不說,至少還有一絲念想。
“姐夫,你,你別這樣。”沈雅顏見他這樣,心裡也跟着難受。
雲墨辰再次擡起頭,臉上一滴眼淚也沒留下,他不會讓沈雅顏看到這樣狼狽的自己,他還有他的自尊,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變出來的,只聽一個字淡淡從口中溢出,“給。”
沈雅顏伸手接過,是那天他給她的身份證和一些出入境的相關證件。
“楊淑華呢?”她問,已然明瞭他的意思。
他這是打算放她自由了,可是沈雅顏卻沒有預期中的高興。
雲墨辰深吸口氣,強忍着胸口那抹撕裂的痛,四個字咬得極重,“如你所願!”
沈雅顏雙手死死捏住手裡的證件,一時間不知說什麼好,以後她就自由了,她整天想要這個東西,現在真的得到又沒了主意。
爲了緩和兩人之間僵硬的氣氛,沈雅顏先開了口,“雲墨辰,能把陸明浩當初寄給我的東西還給我嗎?”
“扔了!”雲墨辰回答得很乾脆。
她藏在梧桐樹底下的東西確實是他拿了,因爲,他不許她心裡在想着別的男人。
現在他決定還她自由,已經沒有權利管這些了,只是,心裡嫉妒的火焰還是不亞於當時發現那些東西時的火氣。
沈雅顏只是輕輕‘哦’了一聲,垂着頭並沒有再接話。
雲墨辰以爲她爲那些東西心疼,忍不住開口,“顏兒,其實那些東西不值錢,都是次品。”
“我只是想還給他而已。”她說的是事實。
不管是不是次品,那都不是她的東西,離開前,她不想欠任何人的。
聽到她這樣說,雲墨辰陰沉的面色才緩和些許,淡淡道,“你不欠他什麼。”
他會幫她把那些東西還給陸明浩的,他也不希望沈雅顏還對陸明浩有什麼其他心思,即使他們分開,也不允許。
“不管怎麼樣,雲墨辰,我還是要謝謝你。”話,終於說到了點子上。
雲墨辰的眸光很快暗淡下去,抿了抿脣,低低道,“顏兒,我希望你能記得我的好,別總是一副我是你仇人的樣子。”
這話似是一句玩笑話,沈雅顏卻被他的這句話壓得喘不過氣來。
沈雅顏想說,我沒有!
可一回想這些天來對他的態度,確實如此,此刻竟然連一個解釋的理由都沒有。
兩人沉默好半天,就在沈雅顏想開口說晚安時,雲墨辰突然伸手覆上她的髮絲,渾厚的聲線自頭頂傳來,“乖,出門在外,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知道麼?”
“姐夫?”沈雅顏仰頭,和他那雙墨色的眸子平視,有點驚訝。
雖然她決定要走,但也用不着雲墨辰驅趕吧?
他這是同意了?
雲墨辰倒是一臉暇意,笑道,“你不是一直想離開我嗎,如你願了。”
沈雅顏咬脣沒說話,她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雲墨辰說出那句話時,她竟然覺得心痛了。
雲墨辰自然不會以爲她是因爲捨不得自己才這樣,畢竟她的心是那樣的冷,四年的時間他都不曾捂熱過,不可能一時半會兒轉變過來。
薄脣扯了扯,雲墨辰幫她拭去散落下來的髮絲,說道,“我想你應該不太想看到我和莫凌薇訂婚,畢竟,你曾經很替沈雅芙維護。”
沈雅顏對他這句話竟無語凝咽,只是乖巧的躺在他懷裡,聽着他強有力的心跳聲。
她真的該走了,雲墨辰已經放了手,她這是做什麼呢!
很久以前她就嚮往自由,被雲墨辰束縛了這麼久,好不容易他肯放手,她應該高興不是嗎,可是,縱然她這麼想,內心還是高興不起來。
腦海裡重複着他要和莫凌薇即將結婚的消息,沈雅顏思慮着,也許,她的存在多少讓他有點不方便,這樣打發了無疑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人一旦在意某個人,往往想法都是偏激的,甚至帶着一股醋意,沈雅顏或許自己沒有發現,這場愛情的漩渦早已深陷其中。
不管怎樣,她是真心感謝雲墨辰的,也真心希望他幸福!
只是,這一走,雲墨辰,以後還能再見面麼?應該不會了吧,她不知道會去哪裡,不過,應該是個很遠的地方,至少會遠離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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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們看到轉折了麼?表示,本來想一下子就轉折的,可是更新不給力,一萬已經是極限了,明天雨過天晴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