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人死燈滅
現場突來的變化是誰都始料未及的,人推人、人擠人,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前面的人想繼續圍着看熱鬧,後面的人想要擠到前面來一探究竟。
這樣的騷亂不但發生在院外人山人海的地方,擠着擠着,竟然有人往院門處擠來,雲英倒是人小也機靈飛快地讓到了一邊,可就在她身邊的穆氏現在挺着個快要生產的大肚子如何能擋住狂涌的人潮。
只聽得她慘叫了一聲,便扶着門框緩緩地往地上滑去。偏偏現在所有人的心思都在人羣正中央的喬百勝身上,還在不斷地往這邊擠。
“別擠了!”雲英伸手拉了穆氏一把,瘦弱的她又怎麼拉得動一個懷了身孕的大人;而場上嘈雜依舊,她的呼聲不過是滄海一粟,根本就沒人理會。
“痛啊……”地上的穆氏捂着肚子也跟着高喊了一聲,翻滾着身子順着雲英的力道往邊上挪動了一點,好歹躲過了第一波洶涌的人潮。
這樣下去不行!不說人羣中的喬百勝是否還有救,就說穆氏搞不好就得一屍兩命;就算雲英對老院子的人再大的恩怨也不至於見死不救;好在這時候有擠在兩人身邊的人也發現了穆氏的異樣,但都你叫你的我叫我的,在遠處的人聽來沒什麼兩樣。
情急之下,雲英猛地從腰間掏出了打火石,彎腰撿了並沒有炸開的鞭炮點燃,也是穆氏運氣不錯;雲英的兩個鞭炮點着立刻就爆了一個,巨大的聲響讓現場出現了短暫的安靜。
早有準備的雲英趁着這安靜的時段爬到了門檻上。總算比一般的人高出了一個頭,大聲叫了起來:“ 村長叫你們都不許動!要是不聽話的以後都別找村長辦事情。”雖然是狐假虎威,但卻是取到了極好的效果, 正想恢復騷亂的人羣又陷入了冷靜當中。
其實李村長還真是因着突來的變故亂了方寸。等他想要拿出村長的派頭指揮着別人辦事時又因爲身處風暴中心,喊出的話沒人能夠聽到;雲英這一叫正如醍醐灌頂,胖胖的李村長也福至心靈地爬上了身邊的八仙桌,指着前方人羣喝道:“你們。全都讓開點。先看看老爺子的情況如何?”
“還有這邊,我家海堂嫂要生孩子了。”雲英跳着腳指着門檻邊上痛得不住呻/吟的穆氏大聲補充道。
這一下,人羣中也有人開始動了起來,喬遠海和小李氏、李氏都不由往院子的方向擠了擠,可又想到身後生死不明的老爺子,頓時停在原地不知道往哪纔是正理。
“快快快,你們這些婆娘們擡着遠海媳婦進院子去;男人們就別在這邊添亂了,趕緊往邊上走。”
李村長這一陣的指揮場上總算是挪出了空間,村長媳婦伸手挽了楊氏的手就大聲對一幫老的少的女人命令道:“還不趕緊燒水的燒水。幫不上忙的都趕緊家去。別在這擋着。”
終於。穆氏被擡到了院子裡開始了痛苦的分娩過程;而外面的喬百勝業已被扶在太師椅上坐定,擦去嘴邊的血跡,老爺子看起來給人一種精神滿滿的假象。大概是處於迴光返照的跡象了。
稍微上了點年紀見過生死的人一看他那樣子就在心裡道一聲糟糕,特別是喬成金三兄弟。一個個老淚盈眶,強忍悲痛,圍在喬百勝的面前不住地呼喚。
喬百勝喘了幾口氣後首先拉着了喬成金的手:“老大啊,其實我最擔心你啊!”喬成金前面三個女兒都不成器,老來得了個兒子又太過於驕縱,到現在都還知道在外面晃盪,前景是怎麼看怎麼淒涼。
“爹啊,你放心。金蛋他改邪歸正了,和木頭在鎮上開了家小餐館,生意好着呢;知道咱們家出了三童生的消息他們正往家裡趕呢。”喬成金抹去淚珠子,六十歲的人眼看着也都是快入土的人了,眼淚花花的確實不像樣子。
“老二,你最好!”到現在,喬百勝依然覺得喬成銀家纔是喬家該有的樣子,也是他們家兩個曾孫子幫他圓了大半的夢。在他看來,十來歲就能夠中童生,那足以稱作“神童”,神童指定是能夠考上秀才老爺的。
“爹,你放心,我就算是砸鍋賣鐵也會供着兩個孫子往上考的。”喬成銀能夠懂得喬百勝的未盡之語,生怕他多說幾句話就耗盡了元氣,不等他說便先行迴應道。
喬百勝無神的眸子曝出一陣喜色:“老三,你也不錯。要走科舉的路子……”
“爹,我知道的。”喬成銅捏着老爺子的手,“我會讓兩個兒子別耽誤了孫子的前程。爹你看四妮都有個茂才老爺的兒子了,今後咱們家還會更多的。”
喬百勝滿意地點了點頭,眼睛往進院壩的那條小路上看,遠處,還隱隱能見着安瀾橋上是否有人進村;“他們怎麼還沒回來?”老爺子突然發出一句深沉的問話,按照時間來算,喬四妮和喬二妮都能聽到消息趕回李家村,爲啥考完了會書院的兩個孩子還沒蹤影的。
“爺是說遠貴和遠福?他們兩個小子本來是打算接着和書院裡的幾個童生再去一趟縣城考秀才的,您想見見他們?我這就讓喬齊套車接他們去。”之前一直掛着輕愁的喬四妮沒去院子裡湊女人堆的熱鬧,而是一直守在外滿,等到喬百勝問起兩個侄子才突然開口說道。
“什麼?怎麼這麼急?怎麼這麼急?這麼急考不上的?”喬百勝一下子從椅子上噌地站了起來,雙手有些顫抖。
“爹——”
“爺——”
“老爺子——”
不同樣的呼聲中,喬百勝的力氣就像是被頃刻抽乾了似的再次倒了下去,這一次,不管別人怎麼呼喚怎麼掐人中,他都再也沒睜開眼睛,呼吸也像是突然被誰帶走了似的。
“生了,生了!遠海你做爹啦,是個兒子。”小李氏手上還帶着血跡,匆匆從院內衝了出來,滿臉喜色地給外面的喬遠海報信,可喜悅的聲音在邁出門檻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因爲,她看到了生機全無的老爺子就攤在太師椅上。
嗡……
人羣中再次譁然,不知道是誰小聲地說了句:“這孩子命真硬,一出生就剋死曾祖。”
一石激起千層浪,滿院子的人又開始傳出來各式各樣的猜測和設想,其中說什麼的都有。有的和前者保持一個看法,都覺得穆氏新生的這個兒子八字太硬;還有一部分則覺得老爺子是太過高興,樂極生悲而已;更有一部分敏感的人想到了老爺子是在喬四妮說了話後連續的四句問話,會不會就是着急生氣了一口氣接不上來所以才過世的呢。
說到這兒,自然就有人問了。爲什麼老爺子聽說兩個曾孫趁熱打鐵去考秀才反倒又氣又急呢?少數比較清楚科考的村人也給出瞭解釋。童生試和縣試可不是一樣的考題,能考上童生試已是僥倖,若是沒再經過點苦讀就想立即參加縣試古往今來還沒人這麼試過。喬遠貴和喬遠福此舉分明就是胡來、亂花錢。
不過話又說回來,有的人又開始猜測這喬家究竟有多少銀子?兩個人蔘加童生試花的銀子據說村長都不一定能拿出來,這縣試則更是燒錢的行當。更爲可惜的是如今老爺子過世,就算喬遠貴兄弟倆是繳納了去縣城考秀才的報名銀兩估計也去不成考試,銀子現在就打水漂了。
雲英聽到這也的猜測後不禁蹙起了眉頭,喬家的境況她是知道的,就是讓兩人蔘加這童生試都已經是傾盡全家財產才能成行;那他們報名縣試的銀兩是從哪來的?
人羣漸漸散去了一些,喬百勝被擡到了正房房裡擦身子換衣服,準備裝殮;穆氏那邊業已靜悄悄收拾規矩;楊氏帶着喬齊媳婦出門來悄悄拉了雲英到她們院子,此時天色已晚,楊氏便說等喬全幫着李氏家在忙活一會兒後和雲英一起回家。
時間離喬百勝過世已經差不多兩個多時辰,喬齊的牛車終是載着喬遠貴兩兄弟和岳氏母子倆,喬木頭夫妻倆回了喬家。
牛車纔剛剛停穩當,喬遠福便哇哇哭上了。
這邊楊氏聽着他傷心的哭聲忍不住也紅了眼眶擦了一把淚:“這孩子倒也沒枉費你祖爺對他的一片心。”
雲英剛想點頭,那頭喬遠福哭喪的聲音已是傳了過來:“祖爺啊,你怎麼能這個時候去呢?要是晚上一個月,我說不定都是秀才老爺了,這下怎麼辦?借了別人那麼多銀子又去不成考試,以後要怎麼辦呀……”
“借銀子?借什麼銀子?”楊氏的眼淚都還在臉上沒擦乾,八卦的性子又冒了出來。倒不是她幸災樂禍,只是她習慣什麼事情都比別人先了熟於心。
喬四妮和丈夫雷天德也在楊氏家堂屋坐着,這時候喬四妮才忍不住說道:“娘,你當我在你外孫考上童生後這麼愁眉苦臉是爲什麼?還不就是爲着那兩個自以爲是的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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