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我,眼微微一眯,像蛇!
風靖寒給我的印象,天生冷漠,天生高貴,眼神充滿着侵略性,但卻並不令人害怕,像狼;
小許公子,眼神溫婉柔和,又出落塵俗,像鹿;
人妖嫵媚妖豔,總是微閉着眼看人,像是慵懶的貓,卻會在某時突然露出利爪。
而此人,眼神確是危險橫生,讓我全身上下泛起一股冷意,像蛇發動進攻時雙眼的聚焦。
他注視着我,說是注視,是因爲他一直盯着我,不曾移開,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深邃,目光深沉,這倒也無所謂,在風靖寒的鍛鍊下,我已有免疫抗體了。
只是,只是,此刻,他目光犀利,充滿殺氣。
他是否剛纔,已經發現了我,纔會快速的轉頭望向我所在的地方?
他應該知道,剛纔我就坐在樹上,因爲全廣場的人都知道了。
他應該知道,那樹,是可以看見圍牆外面所發生的事。
所以,我是唯一一個,看見他殺人的人。
啊?他不會,要殺我滅口吧。
而此刻,我正在和風靖寒說:
“我剛剛在樹上看見……看見……!”
“你看見什麼了?”風靖寒見我久不回答,不耐煩的問道。
我支支吾吾着,不敢說話,手有些恐懼的揪着衣角,眼睛一直緊緊的盯着那神秘的人。
我若說了,風靖寒也許不會相信,可那人卻可能會殺我滅口。
那人見我愣愣的盯着他,嘴角緩緩溢出一絲笑來,眼神卻更爲冷厲,彷彿獵物志在必得的樣子。
風靖寒瞟了我一眼,順着我的視線轉過身去,卻見剛剛一直盯着我的男子,此刻已轉過身,走了。
大概是沒發現什麼東西,風靖寒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理也沒理我,轉身便走。
我心想,此刻待在他旁邊應該比較安全。
也不管他會怎麼鄙視我,我連忙追上去一把拉住他袖子,風靖寒卻輕揮了下手臂,不讓我抓着。
小時候,和媽媽一起走過熱鬧擁擠的大街時,我總愛抓着她的袖子,死死不放,生怕自己走散。
直到現在長大了,我還是喜歡和好朋友手挽手的逛街,這似乎已是我的習慣。
可風靖寒甩開了我手。
我有些害怕了,腦中不斷浮現出那被挖去腦袋的軀體,汩汩的冒着鮮血。不斷交接着那人帶笑的充滿殺氣的臉。
我快速的上去,下意識的又抓住了他的袖子。
風靖寒走得很快,我得小跑才能趕上他的步伐,這過程中,他的袖子一直被我抓在手裡,緊緊的抓住,不放開。
我忽然奇怪的表現,終於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停下來,看着我:“你怎麼了?”但這次並沒有甩開我扯住袖子的手。
我看着他,不知道該不該說。四處望望,剛纔那人已經不見了,心裡卻覺得更加匪夷所思和恐懼。
可這事,我是不是要告訴風靖寒呢?
我看了看手裡他的袖子,又見他目不轉睛的看着我,心裡恐懼又矛盾。
他看了我兩秒,無奈的搖搖頭,伸手拿開了我抓住他袖子的手。
我心裡忽然沒來由的一陣失落,就像小時候忽然和媽媽走散,在人羣中四處張望,着急的搜尋她的身影,就像埋在心裡的一種很久遠的感覺忽然被挖了起來,彷徨,無助的。
我有些無助的看了看他,見他盯着我,目光裡滿是審視。
他低頭看着我,微嘆口氣,然後,手心溫暖傳來……
風靖寒慢慢向前走去,他看着前方,並未看我一眼,卻牽着我的手,溫暖的……
進了大廳,靖恆,靖宇正在座上喝茶。風靖寒放開了我手,自己走向一旁的椅子上。
見我進來,靖恆忽然湊上來,嘻嘻笑道:“你還真大膽,居然捉弄默予公子!”
連靖恆也以爲,我是故意站在樹上讓默予公子出醜的。
我……我有這麼無聊嗎?
“我纔沒有捉弄他,那是因爲我看見……”我看着風靖寒,要對他說明。
“閉嘴!”他迅速的阻斷了我的話。
我扁扁嘴,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明情況向他求助,他卻這樣……
我鬱悶的走過去問靖恆道:“許公子呢?”
我方纔在樹上的所作所爲,人妖定會以爲我在報復他?可許孜然又會怎麼想?
“品茶會開始,已經請進座了!”靖恆閉住笑,答道。
我點點頭,既然人還在,就不着急。
卻聽見風靖寒冷冷的對我說:“你現在哪都不能去!靖恆,你看好她!”說完後,也不給我時間辯駁,徑直出了去。
這風靖寒,翻臉比書還快?
許公子他們,此刻定在外面歇息,可風靖寒卻不讓我出去??我狠狠的瞪視了他的背影一眼。
我跑到靖恆旁邊,諂媚的陪笑道:“靖恆,你和我去找許公子吧,不然他會誤會的!”
許孜然和他弟弟感情很好,看得出來,許孜然很疼他弟弟。
而且,他並不知道燈謎大賽那天人妖綁架我的事情。
他若真以爲我方纔在捉弄默予怎麼辦?或者認爲我方纔的舉動是對吟草閣公子的輕視和戲弄,不尊重藝術,生氣了怎麼辦?
“這可不行。”靖恆轉過身,並不理我的請求。我知道,他是要聽風靖寒的吩咐。
我有些挫敗的坐在椅上,卻又不敢自己獨自一人跑出去,何況也跑不出去。我走到大廳門口往外瞧去,廣場上人少了許多,很多人都已去了兩側的茶間喝茶。
我極其無聊的來回在房裡踱步,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走了多少圈,手裡的手絹被我絞了又絞,直至不成形。
一旁的靖宇終於看不下去了,他嘆了一口氣,走上前來:“我陪你過去吧!”
我驚喜的擡頭:“靖宇,還是你最好,可莊主那邊怎麼辦?”
他笑笑:“我陪着你,大哥定不會說什麼的!”
靖恆走上前來,攔住我們:“二哥可不能由着她,大哥說了,搞不好她待會還會鬧出什麼呢?”
我有些不滿的望着他,我像是那樣不分場合亂鬧的人嗎?我不過是爬爬樹,可我沒想到會看到那一幕啊,說實話,我是千萬個希望沒有看見……
風靖寒這樣毀我的形象,也太過分了吧。
虧我剛纔還有些小女兒情懷,現在全收回!!!!!!!
不過我還是無奈的說:“靖恆,我保證待會安安分分,好不好?”
他瞧了我一眼,笑道:“你可沒必要保證,只是有些時候,你不找麻煩,麻煩會找你的。”說罷,自己退到一邊,看了看我:“早去早回!”
按之前的計劃,第一天是開幕式、賞花會和茶葉展銷品嚐會。第二日纔是貴重物品拍賣會。
品茶也分爲兩種,一種是室內的,一種是室外的。
室外的,大多是些文人雅士,在此吟詩賞菊;而室內,則是些富人商賈,大多是品茶展銷談生意,風靖寒就需要遊走於這些人之中進行商務洽談。
雖說是室內,其實就是廣場四周搭制的臨時休息場所,休息間用菊花裝飾,頂棚用樹枝及篷布蓋住,下面數個藤椅,在此喝茶十分愜意。
據王總管說,那許公子此刻正在西南角上的雅桌間,離這裡恰巧隔着一片菊花,遠遠望上去,只能看見一點衣角。
我和靖宇朝那走去,我卻忽然停下,僵在哪裡。
我的面前是一張雅桌,旁邊異常悠閒的坐着那個紫衣男子。他的身旁,一名女子正在爲他倒茶。
他低着頭,手握着茶杯,轉動着打量其上的花紋,卻在我路過時,像是知道了我過來,緩緩擡起頭來。
沒有多餘的表情,只是在望向我時,眼微微的一眯。
瞬間化爲了然的一笑。
他認出我來了?
我心裡暗叫不妙,他的眼神,尤爲危險,就像在射擊的時侯瞄準目標的犀利。
我意識到自己此刻有些失態。或許他根本就不知我看見了他殺人吧,我這樣緊張豈不更顯出了自己的心虛。
於是我鎮靜心神,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轉開眼,快速的從他身邊走過。
“且慢!”他忽然出聲,止住了我前進的步伐。
第一次聽見他說話,低低的,靜靜的,危險的。
我站在那裡,背對着他,心裡有些慌張,他要做什麼?
“既然來了,何必又走?”低沉的聲音又傳了來,恍若帶着一絲威脅。
我看着靖宇,他也正打量着那個男子,對上我的眼,目光閃過一陣疑惑。
“在下閔易!”他微微起身,簡要介紹了一下自己。
“閔公子,有禮了!”靖宇走上前去,微微一撫手。
還好,他應該是在和靖宇打招呼纔是。
我轉過來,站到靖宇旁邊,略微戒備的看着眼前這個男子。
“風公子!”他微微點頭,繼而打量着我。
他姓閔,是誰?殺手也有這麼自報姓名的嗎?
靖宇禮貌的一笑:“閔公子閒心品茶,我們不便多擾,告辭!”說罷就要離開。
“二公子何必如此着急,在下有一事不明白,想向二公子討教。”那閔公子又出聲,聲音帶着一絲慵懶,雖是在和靖宇說話,眼睛卻一直看着我,他的話成功的讓我們止住了腳步。
“閔公子請講!”靖宇作爲嘯風山莊二當家,當然不好直接走開。他停了下來,禮貌的問道。
那人目光凌厲的掃了我們一眼,嘴角上扯,露出一個神秘的笑,繼而緩緩說道:“聽說風家大紅袍遠近聞名,可我今日品來,也不過如此!”
靖宇愣了一下,緩緩轉過身來直視他:“閔公子這話從何而來?”
這句話,不僅阻斷了我們兩的腳步,也引起了周圍不少人的注意。
他慢慢放下茶杯,看了看靖宇,又看了看我,微微搖頭:“風家大紅袍素有茶中狀元之稱,可我看這茶,不過徒有虛名罷了!”
我直覺,事情不是這麼簡單。
雖然我不太會品茶,但我覺得早上喝的大紅袍還挺好喝的,怎麼到了他這裡卻成了徒有虛名呢?
在展銷會上,任何顧客的不滿意、挑剔和批評,都會引起其他潛在消費者的心裡轉變。他們可能會議論,可能會質疑,可能會從衆,這對拍賣會可沒有好處。
“閔公子此話怎講?”我好奇的看着他,問了出來。
他盯着我半響,微微一笑:“這紅袍茶,色不如祁門,香不如普洱,味不若龍井,氣不如烏龍,雅不如銀針,幽不如碧螺,平庸至極,又怎能被稱作茶中狀元?”說完,略帶一絲挑釁,看着我,目光更爲凌厲。
“這位公子言之有理!這紅袍,味是不錯,卻難當狀元稱號!”人羣中讓出一條路來,走出了討厭的人妖。
他面帶笑意,一副看好戲的神情,盯着我。
而許孜然,緊隨其後,看着我,沒有說話。
這話一完,周圍更是議論開來。
這人妖,定是氣我方纔戲弄他,毀了他一代芳華的形象。所以此刻纔會趁機在公衆場合詆譭大紅袍的形象,故意擾亂我原有的拍賣計劃。
而許孜然只是靜靜的看着我,未發表意見,十分賢惠!
那殺手站起身,對着兩位許公子說道:“請坐!”
許孜然坐了下來,周圍的女子快速爲他斟上茶,人妖也坐了下來,略帶得意又挑釁的看着我。
人妖,我原本打算向你道個歉,陪個不是,方纔的烏龍也就算了。可如今看來,貌似沒這個必要了。
你可知道,此次拍賣會攸關我的性命前程,怎能讓你就這麼毀了?
作爲品茶會的東道主,我們可不能保持沉默。這好好的一場拍賣,絕不能讓人妖和殺手從半路殺出來。
他們倆一個是才藝卓絕的默予公子,一個應該也是有頭有臉的貴公子。
他們倆說的話,很容易得到衆人的附和,照這樣下去,今日的展銷,明日的拍賣,可就很難繼續了。
而這兩人,都是聰明絕頂之人,想達到某種目的,該做什麼事,該說什麼話,自然是十分清楚。
他們,擺明了是來砸場子的!
我看了看周圍,大多數人已經圍了上來。風靖寒也不知何時站到了我旁邊,我已無暇關心他會不會生氣我不聽話跑出來的事。此刻,人羣的焦點都集中在“風家大紅袍徒有虛名”這件事上。
哼,你們兩人以爲這樣說了我們便會自認倒黴嗎?
他們忘了,還有我在呢。
Hoho,下面有請第十屆xx杯辯論大賽最佳辯手季雨寒陳詞。
我看着他們,微微一笑:“閔公子,小女子也有一事不明白?還望公子指教。”
他看了我一眼,微微詫異,旋即盯着我:“哦?姑娘請講!”
我環望一下四周,見不少人都凝神靜聽着我們的談話,似乎對我接下來的話頗有些期待,轉回頭來,正對上許孜然默默注視我的眼神,他微微一笑,似是理解,似是鼓勵!
我向他回以一笑,心裡忽然覺得明朗不少。
我鎮靜心神,自信的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