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鎮靜心神,自信的開口:
“三國時的劉備劉玄德,想必公子聽說過吧?”我走上前,坐下,揮手,讓旁邊那個女子幫我倒杯茶來。
不管話說的如何,氣場要夠。
他點點頭,繼而看着我,目光審視,略帶興味。
“劉備統一蜀國,一代君主,可謂能人。”我端起手邊的茶,輕輕喝了一口,方又繼續說道。
“敢問公子,想來,那劉備文不如龐統,武不如子龍,智不如曹操,謀不如孔明,膽不如張飛,忠不如關羽。如此‘平庸’爲何卻能使得孔明,關羽,趙雲,張飛,龐統等人都甘願效命於他呢?爲何能使得那亂世梟雄曹操潰不成軍呢,又爲何能夠成就一方霸業呢?”
我氣定神閒的說完,也不看他,自己端起茶杯,悠哉遊哉的品了口茶,口裡贊到:“好茶,好茶!”
擡起頭來,見他目不轉睛的看着我,一時間竟沒說什麼話!
人妖看着我,目光裡竟有些詫異。哈哈他一定以爲,我會被問得啞口無言吧?而許孜然,則是看着我,目光更加溫和。
“閔公子覺得呢?”我此刻竟不那麼怕他了,直接問了出來。
他盯了我一眼:“劉備宅心仁厚,尊能納賢,虛心聽取,自然有人願爲他效力!”
我點點頭,又喝了一口茶:“公子言之有理,而風家大紅袍也正是如此!”
他盯着我:“何以見得?”手裡早已放下杯子,正視着我,十分嚴肅。
我笑笑,繼而站起身來,緩緩的踱着步,眼裡閃過智慧的光芒(猜的)。
“俗話說,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武夷大紅袍,猶如坦蕩君子,香高氣廣,芬芳馥郁,久泡猶存!厚而不濃,重而不濁。自古以來,偏愛紅袍者,皆是心胸寬廣,豁達明朗之人。”
言罷,自己再喝了一口茶。
好,第一條論據成立。
“再有一事請教公子,那楊修聰明絕頂,機智過人,尤其能夠察人心思,爲何最後卻被曹操殺死?”
他看着我,目光已由凌厲變爲了深邃,打量着我,終是沒有回答。
“默予公子覺得呢?”我又轉過頭,看着人妖說道。
“他聰明過人,鋒芒畢露!”人妖嗤之以鼻,看也不看我,繼續扮作他的妖豔。
我在心裡暗暗鄙視了一下。
“水至清則無魚!這紅袍茶,雖不如祁門純正,卻鮮豔奪目;雖不如龍井濃郁,卻芬芳馥郁,久泡猶存;雖不如普洱香甜,卻鮮滑甘潤,喉韻清冽。雖氣不如烏龍,卻是百病之藥。雖雅不如銀針,幽不如碧螺,卻別有一番滋味。它未經窨花,茶湯卻有濃郁的蘭桂花香,飲時甘馨可口,回味無窮。其他茶類雖各佔一長,卻不若紅袍羣優鹹集啊!”我盯着他,說完下句話。
好,第二條論據成立。
我轉向許孜然,甜甜的笑了一下。
“請問奚然公子,歲寒四友何以讓人尊敬?”
他看着我,臉色微紅,緩緩回答:“梅凌寒留香,松枝葉長青,竹經冬不凋,蘭空谷清雅!”聲音低沉細微。
我看着他一笑,接着說道:“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大紅袍,生於武夷山九龍窠高巖峭壁上,破石而出,風吹日曬,朝熱夜寒,巖頂終年有細泉浸潤,如此嚴峻的考驗,獨特的自然條件,造就了紅袍茶吸天地之靈氣,納日月之精華的特質。這豈是生在肥水沃土,氣候宜人的碧螺普洱所能比擬的!”
好,第三條論據成立。
周圍人也不住的點頭,只道言之有理之類的話。
“物以稀爲貴,其他茶葉產量不小,品級衆多。年可收成數萬斤,平民百姓也可品其一味。可紅袍茶卻不一樣,生長條件苛刻,岩石峭壁,採摘困難,年產不過數千斤。在茶民眼裡,大紅袍粒粒是寶,顆顆是金,品質上乘同一,沒有品級之分!咸陽還流傳着一句話:此茶只因天上有,人間何得幾回品!正所謂濃縮便是精華,公子以爲呢?”
好,第四條論據成立。
我頗有些得意,有些微微激動,差點就學着古代的書生搖頭晃腦起來。
不好,撞到人了!
我沒轉身,只見面前靖宇朝我使了個眼色,他一動不動的盯着我身後,最後有些不自然的轉開頭去。
我看了看許孜然,他此刻注視着我,又看了看我身後,眼色忽然有些黯淡。
而那人妖卻是一副等着看好戲的樣子。
我想,我知道我身後的是誰了。
我暗暗吐了吐舌頭,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繼續說道。
“話又說回來,品茶,最是講究品位和質量。衆所周知,嘯風山莊信譽良好,質量保證,享譽四方。風莊主的爲人大家必定也信得過吧(好像除了我以外),花錢買個享受,買個心安,又有何不可?”
不知道,我這樣說,風靖寒會不會高興一點?
好,第五條論據成立。
我說完後,靖宇已經微愣。周圍人也都噤着聲,聽着我說。
我大功告成般的站起身,故作無事的準備轉身離開。
然後驚詫的發覺風靖寒就在我身後(其實我早就猜到了)。
我吃驚的低呼:“莊主,你怎麼在此?”心裡暗笑,經過我方纔‘發自內心,實有預謀’的對他進行一番褒揚後,他應該不會生氣我跑出來的事吧。
他看着我,未說話,一雙眸子裡滿含笑意,或許是我的錯覺,竟隱隱帶着一絲溫柔。哎,果真是喜歡聽好話的傢伙!
“莊主,請坐!”我讓出自己的位置給他。
旁邊倒茶的女子上前來,爲我安置了一張凳子,我們倆才又一起坐下,正面望着對面的兩公子和殺手。
許孜然低垂着眼簾,並未看我。那覆蓋着眼睛的長長睫毛,在眼鄂下面投射出的一片陰影,讓我有些微微難受。這神情,像極了前幾天他的黯然。
正在這時,只聽得那殺手又出聲了:“姑娘見解倒是獨特,可話雖如此,紅袍茶也難當此名?”
我在心裡偷着笑笑,忽然靈光一閃,看着那位紫衣男子說道:“風莊主曾經說過,茶無論再好,若泡茶方法不對,味可就不對了!”
“姑娘的意思是?”他盯着我,慢慢問道。
“這紅袍茶,每杯十兩銀子,也不過能夠品個皮毛而已。恰巧了,小女子對茶倒有一番研究!”
他盯着我,目光閃過一絲詫異,愣了一下:“姑娘請講!”
哈哈,也不枉我前面作了這麼多的鋪墊,五條論據呀,此刻重點出來了!
我在心裡大笑,開口說道:“一百兩銀子,我便親自爲公子泡茶!”
啊?人羣中有人驚呼一聲,連人妖都瞪大了眼,但那紫衣公子卻沉默不語。
風靖寒居然沒有什麼反應,自己悶悶的喝着茶。我知道,他定是在藉此掩飾自己的心虛,我泡茶的技術他心裡最是清楚。只怕很快,我剛剛說破嘴才得的效果就會全部毀於一旦。
我口裡雖信誓旦旦,但心裡卻是沒底,臉上卻還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憑我泡茶的手藝,大紅袍的美名遲早會被我糟蹋。我暗暗思忖,須得想一個辦法才行。
殺手細細的審視着我,足足五秒。這眼神和前不久盯住我的一樣,像蛇。
我忽然想起他殺人的樣子,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噤。
“好!”他點點頭,同意了我的提議。
話音剛落,周圍便沸騰起來,只聽一人大聲聞道:“這位姑娘莫非有什麼過人技藝?”
我回過頭見是一長得相當富態的中年男人,他滿含不屑的看着我問道。
我擺擺手:“公子言過了,小女子並無何過人之處,只是對茶頗有一番研究罷了。”
那人輕哼一聲:“姑娘好大的口氣,一杯茶居然也要一百兩銀子!”
我有些氣憤,本想再與他理論一番,又覺得這樣反而會降了自己的格調。於是我笑着說回答。
“公子怎麼知道不值一百兩銀子?我相信,閔公子定不會後悔的!”我比較心平氣和的向他說道。
卻見風靖寒微微擡起頭來,看着那人,相當霸氣的說:“袁老闆難道信不過嘯風山莊?”
察覺風靖寒突然轉變的神色,我心裡暗暗鬆了口氣。好歹,他此刻在幫着我說話。
“女人就該待在屋裡,怎能出來拋頭露面?”卻見那袁老闆斜睨着我,語氣中相當不屑。
額,我愣在那裡,居然性別歧視?
若我開口反駁,定可讓他啞口無言。可看他的做派,應是風家的商業合作伙伴。
今日被邀請到拍賣會,說明此人不是常人,對明天的拍賣會也起着舉足輕重的作用,我現下也不好拉下臉來和他回嘴。
“怎麼?袁老闆對此有什麼異議嗎?”風靖寒站起身,一本正經的說着廢話,好像女子出來拋頭露面並沒什麼不妥似的。
我有些好笑的看着他,詫異他突然體貼的爲我解圍。
那袁老闆冷笑一聲:“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何本事?我出二百兩,就要你這杯茶。”
我甜甜一笑:“袁老闆,不覺得這樣有辱風雅嗎?”莫說是二百兩銀子,給我再多,我也是不泡的。開玩笑,到時候若讓他發現我泡茶技術那麼差,還不得滿世界追殺我。
他見我一副不屑的樣子,又提高了價錢:“三百兩!”
我依然沒說話。
“五百兩!”
我已不知道該說什麼,現在還不到拍賣會呢,他居然就這樣開始提價。我心想,若你明天拍賣有這麼積極就好了。
袁老闆看我不爲所動,有些惱羞成怒::“真是不識好歹的娘們!……”他未說完的話,被風靖寒阻斷在那裡。
只聽得風靖寒微怒,冷冷的說了一句:“這位姑娘是我的人,若袁老闆執意如此,請恕風某待客無禮!”
雖說風靖寒是在幫我說話。可我爲啥聽着這麼彆扭呢?
這位姑娘是我的人?????
我眼冒黑線,忍下要將他掐死的衝動,這風靖寒定是故意的。
因爲我明顯見到許孜然略微震驚的表情,繼而又低下頭,有些黯然。
可這句話十分有效,成功封住了袁老闆欲開口的話。他面色微怒,拂袖而去……
風靖寒多年經商的經驗,不會不明白,合作伙伴的建立需要虛僞的真誠吧?
我自己還含蓄着怕破壞大家的感情,哪知他卻率先撕破了臉。
我呼一口氣,笑着說道:“請閔公子去那邊入座。”又轉頭對許孜然說:“許公子也請一起吧!”我不會收你銀子的。
他點頭,並未拒絕。
將他兩人引至一旁的茶間坐好:“請兩位稍待片刻,我好做些準備!”
我對風靖寒說:“須得莊主幫忙備上一些東西!”便拿過紙,一一寫下。
風靖寒瞅了一眼,把單遞給總管去準備,走過來問我道:“你有何打算?”
我眨眨眼:“不告訴你,莊主待會就知道了。”誰讓他老是跟我打啞謎,我也高冷一回吧。
我招呼一旁沏茶的女子,讓她去叫一個會煮茶的師傅過來幫忙。
而我,則去裡間換上了一套女裝。那女裝是風靖寒爲我專門裁製,爲拍賣會做準備的,十分精緻漂亮。
我今日出門帶了一套鵝黃色的女裝,顏色鮮嫩,和滿院的秋菊相襯。又讓心靈手巧的丫頭爲我梳了一個十分小清新的髮髻,隨手摘了院裡一朵秋蘭別在發尖,看上去頗爲清爽。
泡茶需要姿勢優雅,我若身穿男裝翹着蘭花指,那畫面必然十分雷人。
大家定是好奇,我究竟要做什麼。
我曾去過雲南,見識過當地的普洱茶道,十分感興趣。
這段時間,我一直翻閱各種茶典,對茶道也算小有研究。
我的父親是語文老師,平日裡也愛泡茶讀書,我跟着他耳薰目染,也學了一些。
恰巧我選修過一門佛教文化課,恰巧我考試時的那篇論文就是有關‘茶與禪’的。雖然我對佛文化了解不多,可應付此事是絕對夠了。
我怎麼可能做沒有把握之事。
這大紅袍,坦蕩如君子,脫俗如佛門,正合此意。
但是,席上衆人也都不是等閒之輩,豈是我隨便就能混弄過去的。
先簡單介紹一下我的裝備:碳爐一個(燒水用)、陶製燒水壺一把(同上)、根雕茶桌一張、聞香杯若干、 茶洗一個(洗茶用)、有把手的泡壺一把、香爐一個、香一支、木魚一個、 紅袍茶一兩、琴師一名、丫環兩名、煮茶師傅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