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在屋頂上一起喝酒之後,莫默終於如願地成爲蒼雲寨寨主魏常潯的朋友,而不再是僕役。而且因他的屋頂破了個大洞,魏常潯藉着修葺之名讓他搬到自己的院子,兩人的房間相對,每天幾乎溺在一起。莫默的房間修好之後,他也不讓再搬回去了。
一年之後,莫默成爲了蒼雲寨的謀士,深受魏常潯的信任。
一時之間,流言四起。
“莫公子。”
莫默一聽這聲音就頭疼,這一年來,這個虹兒姑娘無時無刻不再找他的茬。
“虹兒姑娘,快請坐。”
虹兒走進屋,站着不動,居高臨下地看着莫默,說:“莫公子不必客氣,虹兒說完幾句話就走。”雖然她極力表現得很大方得體,但莫默還是察覺到她的輕蔑和恨意。
莫默也曾問過魏常潯是否知道虹兒的心意,如果兩情相悅,就趕快成親,別平白蹉跎了人家姑娘,還要連累他變家的假想敵。他現在只想儘快拿到蒼雲寨的地圖和破解寨內寨外的機關,好和外面的追月取得聯繫,而不是在這邊跟一個小丫頭爭風吃醋。可魏常潯那混蛋卻顧左右而言他,似乎不想他提虹兒的事,可憐的莫默也只能默默忍受寨內的蜚語流長,乾嚥了這啞巴虧。
“莫公子可知現在寨內的人如何說你和寨主?”
莫默偷翻白眼,他當然知道!說他是魏常潯的男*寵嘛!憑着姿色才爬到今天的位置。靠!要是讓他知道是誰亂嚼舌根,他一定要……
“不知虹兒姑娘指的是……”
“我知道你心裡清楚,”虹兒突然冷下臉來,說:“你可以無所顧忌,但寨主不同。寨主他是正常的男兒,他以後一定會娶妻生子,所以請你放過他,別在迷惑他了!”
莫默失聲笑道:“我迷惑他?!喂,虹兒姑娘,你是親眼看見我脫*衣服勾引你家公子了,還是我怎麼他了?居然說我迷惑他!?哈!”
虹兒畢竟是女兒家,聽他說得沒臉沒皮,頓時羞紅了臉:“你……”
莫默站了起來,慢慢挨近虹兒,眯起眼語帶輕薄道:“再說了,到底是誰說我不正常了?虹兒姑娘要不要我證明給你看看我有多正常啊?”說罷,長臂一撈,將虹兒攏進懷裡。
“啊!?放開我!你這個流氓!”虹兒大驚失色,拼命掙扎。
莫默看着她花容失色的樣子,愉快地笑了。
“莫莊!”
莫默只感覺到一陣疾風襲來,“砰”地一聲,自己高挺的鼻樑就狠狠地捱了一拳,“唔!”他下意識鬆開虹兒,向後退了好幾步,捂着鼻子,感覺一股暖流自鼻內淌出。
“公子!”虹兒哭着撲進魏常潯的懷裡。
魏常潯此時是又驚又氣又怒,他原本想找莫默進城去玩,不料一來就讓他看見這麼不堪的一面,頓時腦子一熱,直接上來痛打色狼。
“你想找女人可以去妓館找!不要打虹兒的注意,否則我殺了你!”
莫默仰着頭想讓鼻血倒流,其實他更想仰天長笑,開玩笑,他會那麼飢不擇食嗎?那女人長得還沒他好看,找她還不如自己解決。可惜,他現在鼻子疼得說不出話來。
“公子,我……”虹兒一副羞憤欲死的樣子。
莫默心想:喂喂喂,我還沒對你怎樣吧?你用的着這樣?
“沒事了沒事了,我們走吧!”魏常潯攬着哭得快暈倒的虹兒朝外走,臨走之前,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莫默一眼,可莫默忙着找東西堵住鼻子,看也沒看他一眼,他的心裡忽然難受起來,剛纔下手似乎太重了些……
虹兒又哭了起來,魏常潯沒辦法,只好先扶着她離開。
好不容易止住鼻血,莫默窩了一肚子的火,回頭看見放枕邊的“泣血石”,立刻就找到發泄的對象,衝過去對着它就是一通亂罵:“你看什麼看?!還不是因爲你!還看?你看我被人揍得流鼻血很開心嗎?我這都是爲了誰啊你這個壞蛋!?@#$%&……”
罵完之後,氣也順了,莫默坐下來將溫潤的“泣血石”握在手裡,拇指無意識地撫過上面的字,眼神變得憂鬱:“我想回去了皇甫瓚,我在這兒老是被人欺負你知不知道……”
安撫好虹兒之後,魏常潯趕緊拿了消瘀去腫的藥來找莫默,結果一來就看見他鼻孔裡塞了團棉花,正揹着個包袱往外走。
“莫莊!”魏常潯心裡一急,趕緊追過去拉住他,“你揹着個包袱去哪?”
莫默驚訝地看了他一會兒,才說:“回我住的院子。”
“回去幹什麼?你那屋子那麼就沒住人了怎麼住啊!?跟我回去!”
莫默掙開他的手,低眉順目道:“不要緊的,這樣寨主你也可以放心了不是?”
魏常潯皺起眉:“你在生我氣?”
莫默苦笑道:“我的命是你救的人也是你收留的,我有什麼資格生你的氣?我只是不想再和你的虹兒發生爭執了,我覺得我很冤。”
魏常潯聽他講得酸溜溜的,覺得好笑:“你冤什麼?你敢說你沒抱人家?”
“我……我也只是氣不過才……算了算了,多說無益,我走了。”
“你走個屁!”魏常潯突然大力將莫默拉過來,抵到牆上,兩人靠得很近,只要魏常潯再湊近幾分,兩個人就可以緊密貼合。
莫默向後縮了縮,可發現再怎麼縮也沒用,因爲他整個人已經貼在牆上了。
“餵你……你靠這麼近不覺得……熱嗎?”
魏常潯眼眸發亮,似笑非笑道:“你熱?”
莫默被他噴了一臉熱氣,白皙的臉馬上不爭氣地變紅,他急忙用包袱抵住緊挨過來的魏常潯,說:“我們這姿勢不好,容易讓人誤會……”
“哦?誤會什麼?”
莫默怒道:“誤會你是變態!快點走開!”
莫默生氣的樣子宛如桃花,魏常潯看得有點癡了,兩人又捱得近,一股莫名的躁動在體內四處叫囂,魏常潯看着懷裡的人,只想狠狠親下去。而莫默一見他眼神不對,就知道又要壞事了,趕緊在他湊過來的同時一巴掌打在他的嘴上,順勢將他的腦袋推開。
“魏常潯你給我清醒一點!”
“莫莊……”
莫默狐疑地看着他,充滿戒備。
“別動,讓我親你一下……”
“你去死!!!”
莫默想不到魏常潯居然會說出這種話,而且大有一副說到做到的架勢,趕緊使出渾身解數將自己從他的禁錮中解脫出來。一跳跳出幾米遠,瞪着魏常潯道:“你別過來!你現在頭腦不清醒,快去衝冷水!”
魏常潯倚着牆,抱胸看他,似笑非笑:“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莫默呆了一下,隨即結巴道:“你……你不是……不喜歡男人嗎?”
“是啊,”魏常潯見莫默鬆了口氣,又挑眉道:“可我只想抱你。”
莫默:“……”
“其實我想想,如果我們在一起的話,似乎也不錯。”
“錯!大錯特錯!!”莫默急得滿頭大汗,開玩笑,難道真要他出賣色相?“第一,我不喜歡男人!第二,你本來也不喜歡男人!第三,我不喜歡你!所以,你還是乖乖地娶老婆生孩子去,別整天胡思亂想。”
魏常潯忽然沉下臉來,冷冷地說:“這個世界上,只有我魏常潯不要的東西,而沒有我要不到的。”
莫默只覺得遍體生寒,強作鎮定道:“你打算強上?”
他眉眼一彎,笑道:“一年之內,我會讓你離不開我。”
那樣的強勢,卻又那樣的自信……
莫默不覺一愣,忽然想到那個遠在皇城的人,他曾那樣深沉地對他說一一
“你說過,你會留在朕的身邊,如若你食言,上窮碧落下黃泉,朕絕不放過你。”
……
即使莫默現在和魏常潯關係非同一般,但他依然沒有得到蒼雲寨的地圖。他曾向二刀頭旁敲側擊過,才知道這蒼雲寨不但所居之處難找之至,而且山寨附近還布了很多迷陣,若是沒有地圖和破解之法的人胡亂闖入,就很難再出得去。而地圖只有五份,一份最詳細的自然在寨主手裡,而其他四份分別在各個堂主手中。因爲長老們都早已深知其中奧妙,所以就算沒有地圖也可出入自由。也就是說,如果沒有寨主,堂主或是長老們的帶領,很難有人能夠出得去,更別提進來。
這也是爲什麼丁凱剿匪多次依舊一無所獲,這蒼雲寨簡直就是個迷宮。
“唉~”莫默越想越煩,轉眼又快一年了,春節將近,他卻連跟追月他們通個消息都做不到,“難道我拿不到地圖和破陣之法,我就真得永遠呆這兒了?不會吧!!”
“不會什麼?”
莫默吃了一驚,還沒反應過來已被人從身後抱住。
“你有病啊!快放開我!”
魏常潯卻摟着不放,嘴脣貼着莫默的耳根說:“快過年了,有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莫默忍無可忍地將他撞開,和他拉開幾步的距離,才說:“說什麼?新年快樂,恭喜發財?”
魏常潯笑眯眯地說:“只有這些?”
“妻妾成羣,兒孫滿堂?”
“莫莊!!”
莫默對天翻白眼,叫什麼叫!?不就是你讓我說的嗎!
魏常潯深呼吸口氣,才緩緩道:“你打算把我們的事拖多久?”
莫默驚奇地看着他:“喂喂,你的事是你的事,我的事是我的事,什麼時候變成‘我們的事’了?你別亂講。”
“你不用裝傻!趁着大過年,我想把這事對大夥說了……”
“別呀,你想讓所有人都在大過年自殺嗎?”
“呸呸呸!大過年的胡說什麼?”
莫默頭疼地說:“我拜託你別這樣好不好?你真的打算把所有人嚇死,再讓他們把我殺死嗎?”
“你若成了壓寨夫人,誰敢動你!?”
“那虹兒怎麼辦?!”只能拿出殺手鐗了!
果然,魏常潯沉默了,過了一會兒,才緩緩嘆了口氣,說:“我註定要負她了……”
莫默很想哭了:“你不應該負她,她是好姑娘……”
“你同意我坐享齊人之福?”
“您趕緊去吧,只要注意不要打到我頭上來,隨便你要坐享齊人還是楚人之福都沒關係!”
魏常潯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煞氣橫生:“你想惹怒我嗎?”
到底是誰欺人太甚啊!?
“寨主,我求求你了。其實,我……我在軍中當軍妓時已經……已經被很多人上過了,也不知道有沒有感染艾滋……就是你們說的花柳病之類的……總之,你最好還是娶個清白人家的姑娘安全點……”
魏常潯氣得臉都綠了:“莫莊,你當真如此討厭我!?”
莫默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好!你好!!”魏常潯氣得摔門而去。
莫默剛鬆了口氣,就聽“轟”地一聲巨響,院子裡的一顆大樹突然應聲倒地。
莫默:“……”
新春到了,西蜀地帶的氣候驟冷,除夕之夜竟下起雪來。蒼雲寨爲了迎新春,將整個山寨裝點得猶如喜堂,到處都掛着紅彤彤的燈籠和緞帶,一派喜慶。雪這麼一下,將屋頂院子樹木皆上了新裝。推開窗,入目皆是蒼茫的銀白。
“哈……哈切!!”
莫默將自己裹在被子裡,衝窗邊的魏常潯吼:“關窗!快!凍死我啦……”
魏常潯倚着窗似笑非笑地看他:“習武之人,居然如此懼寒。快起來,大夥都等着你吃年夜飯呢!”
“不用了,你們吃吧!我現在出去,肯定會被凍成冰雕的。快關窗呀你這傢伙……”
“嗯?”
“啊不是不是,寨主大人,求求您,拜託您,關窗OK?"
莫默體寒,從小就怕冷,沒想到福音的身體也一樣。以前在香港,房子有暖氣,四季如春,他也沒覺得怎樣,如今雖然房間裡放了好幾個暖爐,他自己又裹得像個糉子,可還是覺得冷得不行。一想到外頭冰天雪地的,他連牙齒都打顫了,死活不肯出去和大夥一起過除夕。魏常潯派人來三番四請無果後,只好親自來。
“你不喜歡下雪?看,雪花多美……”
莫默對着魏常潯陶醉的表情猛翻白眼:“您能不能自個兒到院子裡欣賞?我要關窗!我要溫度!!”
魏常潯看着將自己裹得只露出顆腦袋卻還冷得全身發抖嘴脣發白的莫默,眉頭深鎖:“你怎麼冷成這樣?”說着,將窗戶關好,擋去外頭的冷風。
莫默這才吁了口氣:“不知道,我天生怕冷吧!”
魏常潯朝他走了過來:“我還以爲你在跟我慪氣,原來是真的畏寒至此……”
“慪氣?我是小孩子嗎?”莫默見他越走越近,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你要幹什麼?”
魏常潯伸手摸他的臉,莫默一驚,急忙避開。但魏常潯還是摸到了,觸手一片冰涼,眉頭不由皺得更緊:“你的身體太虛弱了,這樣下去不行。”
“那有什麼辦法?讓我練《九陽神功》?”
魏常潯不理會他的胡扯,直接俯身扒他身上的被子:“起來!”
莫默始料未及,拼命掙扎起來:“你要幹什麼?!我不要……”
“你想這樣過一個冬天嗎?快起來,我帶你去丹藥房找藥師。”
“藥師?什麼東西啊我不去!!你放開我喂……”
魏常潯乾脆將他連人帶被子一起扛到肩頭,朝房門外走。
“魏常潯你這個神經病!!你有強迫症啊你!?我怕不怕冷關你屁事?!你快放我下去!你不要臉我還嫌丟人呢……”
一離開滿是暖爐的房間,寒風夾着雪花迎面撲來,莫默被嗆得淚花亂轉,連打數個噴嚏後便乖乖閉上嘴。
這一幕很多人都瞧見了,沒有人敢開口詢問,更沒有人敢過去幫忙。其實大多數人都已在寒風中石化了。
一身火紅裝扮的虹兒見魏常潯遲遲未回,一路尋來卻見到這麼震撼的畫面,頓時驚怒交加,醋意翻滾,忙三步並作兩步迎上去。
“公子,莫公子這是怎麼了?”
莫默眼前一亮,剛想說話卻被魏常潯搶了先:“凍病了,我帶他去丹藥房。你先回去叫他們開宴吧!不必等我。”
“可是公子乃一寨之主,豈能不到?這樣吧,虹兒去叫幾個兄弟來送莫公子去丹藥房好了……”
“不必了,”魏常潯面露不悅道:“交給別人我不放心。大過年的,別讓衆兄弟等太久,快回去讓他們開宴吧!”說罷,扛着昏昏欲睡的莫默踏雪而去。
虹兒像冰雕一樣立在風雪中,似與天地。耳邊風聲“呼一呼一”作響,她卻彷彿什麼都聽不見。
一一交給別人我不放心……
一一交給別人我不放心……
一一我不放心……
一一不放心……
……
一進丹藥房,莫默就感覺到一股暖意包圍了自己。魏常潯將他放了下來,他急匆匆甩掉身上的被子,歡呼一聲撲向煉丹爐。
“小心點!”魏常潯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被火光映紅的笑臉,心裡柔軟得彷彿屋外紛揚的飄雪。
“什麼人?!”一個白鬚老者忽然從內堂跑了出來。
“諸葛藥師。”魏常潯負手朝那人走去。
白鬚老者一怔,急忙拱手道:“諸葛銘參見寨主。”
“不必多禮。你還是老樣子,不好熱鬧。”
諸葛銘捋須笑道:“哈哈,人老了自然喜靜。外頭的花花世界留給你們年輕人就好,我這糟老頭又何必參上一腳?”
被煉丹爐烤得暖烘烘的莫默聞言駁道:“您這麼說就錯了,人活着能精彩一秒是一秒,您又何必這麼早就服老呢?在我們那邊老人家比年輕人還懂得玩樂,享受人生呢!”
諸葛銘一愣,看着笑眯眯的魏常潯問:“這位是……”
“壓寨夫人。”
莫默差點栽爐子裡去,氣得大嚷:“滾!老子是男的!”
“我不介意。”
“我很介意!”
諸葛銘目瞪口呆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寨主此次來,所爲何事?”活了這麼久,他自然知道什麼時候該裝聾作啞。
魏常潯看着莫默,眼神溫柔得連諸葛銘都覺得一陣惡寒。
“他體寒,畏冷,內力極弱,你給他看看,開點藥給他吃。”
“哦?”諸葛銘微訝:“這位公子腳步虛浮,不似習武之人。”
“他武功路數古怪,我也不清楚。”這也是魏常潯想不通的地方,莫默明明會武功,功夫也不弱,可輕功和內力卻都極差。
看着對着煉丹爐窮開心的某人,魏常潯笑的越發自信溫柔:“不過,我會一點一點解kai他身上的謎,從內到外,讓他完完全全屬於我。”
諸葛銘的老臉不爭氣地紅了一下,隨即覺得自己思想不純,趕緊收回心思,朝莫默走去:“公子,請讓老朽爲你把脈。”
莫默把手遞給他。
諸葛銘把完脈,沉吟片刻,轉身朝內堂走。過了一會兒,便拿出一個綠色小瓶,遞給魏常潯,說:“一日兩次,一次一顆。”
魏常潯接過瓶子收入懷中:“有勞。”
“寨主客氣。”
魏常潯又轉頭看莫默:“莫莊,走了。”
莫默對煉丹爐戀戀不捨:“我想在這裡過冬。”
諸葛銘:“……”
魏常潯眯起眼看他,笑得不懷好意:“可以,如果你想我也搬進來的話。”
莫默轉身就向外走:”我發現金窩銀窩還是不如自己的狗窩。”
魏常潯、諸葛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