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頭當然不同意我住這裡,他只讓我們趕緊走,並且一再強調自己什麼都不知道,這裡不會有我要找的東西。
哪怕黑土過來跟老頭談,老頭也是絲毫不肯讓步,還是繼續做他的晚飯。
我眼看天就要黑了,又不想太麻煩黑土,便想先回去,明天再過來求這老頭。
然而,正要轉身的時候,那小孩突然倒在地上四肢抽搐,嘴裡還吐着白沫,老頭見狀,趕緊丟下手裡的柴火,跑到那孩子身邊緊張地叫着:“小寶、小寶!”
我也趕緊跑過去掐那孩子的人中,再給孩子作急救,根據經驗,我知道這是癲癇發作。
一陣手忙腳亂之後,那孩子終於停止了抽搐,呼吸也漸漸平穩下來了。
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鬆了口氣,接着對老人說:“沒事了,間歇性癲癇,平時也發生過這樣的事吧?應該趁早送醫院治療,早治早康復。”
那老人這纔看着我,看了好一會兒,他問:“你是醫生?”
黑土在旁邊說:“沒錯,人家是a市來的醫生,大城市,大醫院,我一個朋友的母親差點死了,就是這位醫生救回來的,虧你剛剛還趕人家走,真是不識好歹。”
我也對老人點點頭:“我雖然沒有接觸過這樣的病例,但是我知道這種病能治好,90%的孩子都可以康復,所以你不用擔心。”
但老人卻是一副哀愁的樣子:“鎮上的醫院和縣城的醫院都去過了,說沒辦法治。”
“鎮上的縣城的醫院當然沒辦法治,您可以考慮到a市的婦幼醫院,在那裡有專業醫療隊伍,一般都可以治好的。”
隨後我又向老人瞭解小寶的一些信息,小寶是老人的孫子,今年才7歲,父母在廣東打工,癲癇是去年纔有的,自從得了那個病之後,小寶便漸漸不正常了,經常癡呆,現在有吃藥,我去看了小寶的藥,發現就是一些腦心舒之類的保健品,並不管用。
瞭解清楚情況後,我打了個電話給四院神經外科的一個主任,把小寶的照片的情況發給他,他給我開了一些藥,建議我先給小寶用藥,待到時機合適就把小寶送到大醫院去做手術。
我把藥單給了黑土,讓黑土明天替我去買這些藥,黑土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那老頭可能見我對小寶的事掛心,他糾結了好一會兒,終於答應讓我在這裡先住下來,但他說了,吃住都沒有問題,其他的免談。
……
在接下來的交談中得知,那老頭姓譚,我便叫他譚大伯。
聽他的口音有點像a市的,在我的再三追問下,他才說他自己原本也是a市人,當年下鄉之後就一直沒有回去,我問他:“爲什麼?a市難道不比這窮鄉僻囊要好嗎?起碼看病的時候都不用這麼麻煩。”
譚大伯又不說話了。
口風真是夠緊的。
恢復正常的小寶慢慢跟我熟了,一熟之後就特別熱情,又拉我一起吃飯。譚大伯家雖然簡陋,但碗筷什麼的收拾得挺乾淨,豬肉炒得很好吃,尤其是青菜,能吃到一股原始的菜香味,小寶說那些菜都是譚大伯自己種的。
吃完飯,譚大伯把他兒子兒媳的房間給我收拾出來,鋪上新的牀單被子,這才讓我住進去。
他在收拾的時候,我裝假不經意地問了一句:“譚大伯,您認識馬今東嗎?”
一聽到我爸的名字,譚大伯頓時愣了愣。
我一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肯定認識我爸。
好一會兒,他終於問了一句:“馬今東是誰?你和他什麼關係?”
明顯裝作不認識我爸,可是又好奇我和他的關係。
我不知道譚大伯跟我爸關係怎麼樣,所以不敢告訴他馬今東就是我爸。
我編了一些謊話:“他是我一個叔叔,關係一般般,他今年出了點事,現在癱瘓在醫院了,不過他生病前一直呢喃什麼邊城鎮,還有什麼祖母綠,所以我就過來了解一些情況。”
譚大伯頓了頓,好一會兒他才說:“一個病人的話怎麼當得了真?”
“不是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嗎?”
譚大伯雖然隱在這深山裡,但是他愛乾淨,而且他房間裡還有不少書,在那個年代應該算文化人了,所以我跟他溝通起來一點都不困難。
頓了頓,譚大伯居然又對我下逐客令了:“姑娘,你還是趕緊離開這裡吧,別傻乎乎地來調查什麼事了,這荒郊野嶺的,哪有你想要的東西。”
房間都收拾好了,我當然可以賴着不走了,“但是小寶現在是我的病人,我要看着他好轉點了才能走。”
譚大伯嘆了一口氣,可總算不趕我了。
……
黑土辦事非常給力,第二天就讓猴子給我送藥來了,還有我留在招待所的行李也幫我收拾來了,除了這些,還有一大堆零食,說擔心這裡沒有什麼好吃的,怕我餓。
猴子話特多,看到我這一身鄉土打扮後,他像黑土一樣反應:“馬醫生,你怎麼穿成這樣了?但是你皮膚這麼白,穿成這樣也還是公主啊,不過我建議你不要綁馬尾,應該綁兩根辮子,這樣就像歌裡唱的那樣了:村裡有個姑娘叫小芳,長得好看又善良,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辮子粗又長……”
我噗地笑了笑。
猴子又看着這一排簡陋的瓦房,他納悶地說:“馬醫生,你是不是a市來的千金大小姐啊?這種地方我都住不慣,你昨晚睡得好嗎?”
“非常好,在這個地方睡覺可以聽到青蛙和蟲鳴的叫聲,特別愜意,要是睡不着,還可以在院子裡看星星,滿天的繁星!”我說的是實話。
猴子悻悻地說:“再住一段時間你保證會求我們帶你離開的。”
“再說吧。”
我把那些藥分類,隨後打了開水給小寶服下。
小寶起初羞澀,現在已經不怕生了,譚老伯則在不遠的菜地裡挑水淋菜。
猴子見我這樣子,不由地說了一句:“現在老是聽別人說什麼女神女神的,我現在看到馬醫生就知道是什麼是女神了。”
我又笑了笑。
猴子朝我揮手:“那女神我先走了啊,明天有可能是我來看你,也有可能是大椒,還有可能是皮蛋,黑土說了,讓我們輪流過來看你,每天一次,必須保證看到你的安全才能回來。”
猴子是騎摩托車來的,改裝後的摩托車聲音在山裡轟隆隆的,特別震撼。
我看着漸漸消失在路口的猴子,心裡當然很感動。
……
小寶跟我漸漸玩熟了,在吃了藥的情況下也不太發作了,還成天要我給他講故事,我也不會講什麼故事,便打開手機搜索童話故事給他念,他居然聽得津津有味。譚老伯早上淋菜澆菜,下午有時去砍柴,有時去集市買些肉菜和生活用品回來,以前他到哪裡都帶着小寶,現在居然放心把小寶給我帶了。
但他就是不告訴我關於知青的事情。
那天下午,我見小寶坐在走廊下吸吮着手指頭,以爲他又要犯病了,便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小寶,這麼大了還吮手指,小心細菌從你嘴巴里進去。”
小寶說:“你說的細菌我知道,爺爺跟我講過,但是……我特別想吃山那這邊的野果子。”
“什麼野果子?”
“叫果稔子,這個時候應該熟透了,酸酸甜甜的特別好吃,但是爺爺不帶我去摘。”
我反正沒事,也想去山上玩玩,便跟小寶說:“阿姨跟你去!”
換了雙球鞋,又噴了防蚊的噴霧,再給小寶也噴了一些,我們便往山上走了。
山路倒不算崎嶇,而且越走越寬敞,翻過前面一座山後,竟看到山下有一個湖,湖邊有兩幢白色的建築。
我不禁問小寶:“那兩幢白色的房子裡住有人嗎?”
小寶這時候纔不管我,他只顧着去找果稔子,終於見着一棵果稔子藤,他上前就猛摘。
我也跟着採了一顆吃,果然很好吃。
正摘得歡,這時背後突然傳來一把渾厚粗啞的聲音:“你們在那裡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