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會廣場再度迎來了上週的問題男女,珠寶行的店長於百忙中親自接待,璀璨的鑽石在酒紅色的匣子裡綻放着奪目的光芒,它講述的是女人與石頭之間的恩怨情仇和剪不斷理還亂的不解淵源。
“小姐,我給您試戴一下,如果大小不合適,我們馬上爲您該指圈。”店長露出欣然的笑容,似乎在爲這對年輕人感到高興。
“我?試戴?”虞姑娘懵懂的問道。
“當然是你,不然難道是我?”多鐸不悅的插了進來。
“什……什麼?這戒指是買給我的?”虞小倩扭頭望着他,那模樣要多白癡有多白癡。
“你這是什麼表情?”多鐸斜了她一眼,蹙眉說道:“女人得一首飾莫不歡天喜地,獨獨你竟跟得了一禍害似的,你到底哪根筋生得不對勁?”
小倩只覺有理也說不清,便跺着腳揚聲喊道:“我不是告訴你了嗎?戒指這種東西是有特殊意義的,你我根本就犯不着!當初我以爲你只是討個稀奇,你怎麼愣是往我頭上扣啊?我不要!情輕禮重,浪費金錢!”
多鐸的臉色僵成了一隻木魚,忍無可忍的爆發出一聲怒吼,“你夠了吧!”
店內之人莫不投來張惶的矚目,他卻旁若無人的指着虞姑娘的鼻子,振振有詞的罵着,“我從未見過像你這般不知好歹的女子!算我瞎了眼蒙了心,沒事找事自討晦氣!勞駕你戴上試試,合適就戴上走人,甭管它有何意義,我只當它是一了斷!從今以後你我各不相干,碰上了也當沒見過好了!”
珠寶店的店長落了個滿頭大汗,好似多鐸和小倩是他的三溫暖,一遇上便是一身大汗,搞不好還有舒筋活血的功效。
該店長左顧右盼了一番,一把抹去額頭汗,朝虞姑娘小心說道:“小姐,您看呢?還是試試吧?”
虞姑娘悶不做聲的皺着眉頭,繼而一把奪過戒指套上了手,送至王爺眼前一秀,配以一句揶揄奉上,“民女虞小倩謝王爺恩典!”接着憤憤的說道:“識好歹還不容易?了斷就了斷!”
多鐸傷神的白了她一眼,結了款,走人。
敢情他依然那麼大條,不管多大的火氣,只要人家按照他說的意思辦,火苗就頓時小了一半……
調轉視角追蹤虞姑娘,她的感覺其實不如想象那麼糟,偶爾瞄一眼指間的璀璨,再細細回味箇中的情感,竟有品茗一般的回甜感。
王爺不知道鑽戒的意義,他只知道這玩意兒璀璨奪目、個兒大漂亮、於是不計後果的把它訂了下來,一門心思要送她這份兒禮。
不管他是想報答她的收留、還是想感激她的照顧,總之是蓄滿了誠意在做這件事,雖然當時覺得很糗、糗到想砸他的頭,可事後想來竟滿是歡樂。
特別是,他竟歪打正着碰了個巧……
多鐸一路上顯得很平靜,他有大條的一面亦有細敏的一面,兩者存於一體,不見得能分高低。
於是,在路過一間酒店時,頓下步來,沉吟着說:“這裡門庭若市,想來怕是客棧,你等我一會兒,我先進去瞧瞧,待會兒再送你去車站。”
虞姑娘脣邊的笑意一點點消失,最後完全隱去了蹤跡,可嘆她本意如此,此時又能如何?挽留他麼?挽留下來之後又該怎麼辦?一輩子做他的僕役麼?
突然靈光一現,想到緩爲上策,便忙不迭說道:“你的扳指和玉佩還在我家呢!你不回去收拾東西麼?”
那廂無動於衷的說:“不必了,你留着吧,將來若遇上什麼事兒,就把它們當掉,兌點錢應急。”
虞姑娘失望的蹙起了眉心,稍事又精神振奮的說道:“你的辮子還在我家呢!你不拿走做個紀念麼?”
“?”王爺詫異的擡起了眼,怔怔說道:“我以爲你早就丟掉了……”末了,又說:“留着何用?不要了也罷。”
小倩沮喪的耷拉起了頭,一時無話的閉緊了芳口。
從感情上來說,她想要他留下,從理智上來說,她希望他離開,但當他決心離開之後,她又一邊倒的偏向挽留,而最叫人抓狂的是,理智始終不曾絕對鬆口,想想看,那該是一種多麼糾結而糟糕的感受。
王爺無意諮詢她的意見,只是知會了她一聲,就獨自進入了酒店。
天色暗了下來,空氣中佈滿了跳動的音符,街景依舊那麼熱鬧,人氣依舊那麼旺盛,在霓虹閃爍的映照下,這座城市是鮮活的,但在虞姑娘的心靈深處,卻如曠野一般荒蕪。
在心境荒涼到極限的那一瞬,理智折服在了感情下,且讓理性的冷淡見鬼去吧!
不久,王爺神色不悅的走出了酒店,看樣子似乎不太順利,虞姑娘慶幸的迎上前去,扮作膽怯的嚷嚷道:“我剛纔忘了告訴你!晚上碚縣的治安不太好,我戴着個大鑽戒回家,指不定得被壞人搶劫!”
那爺們兒不愧是數一數二的一根筋,不想走的時候恨不能絕口不提,鐵了心要走吧,竟是心無旁騖,一開口便是一句,“孃的!住個店罷了,他們竟要看戶籍!爺上哪兒弄去?”
這牛頭不對馬嘴的,換做平時小倩早該笑開了,可是心境不同於以往,非但沒能笑得出來,還顧影自憐的癟了癟嘴,說:“你就那麼想走?連我說強盜要搶我都不管了?”
說罷也不嫌害臊,理直氣壯的扇了扇睫毛,好似人家王爺有義務似的,愣是把奴才和主子擰成一根繩了。
“強盜?”多鐸懵地左右看了看,遂面露兇態的豎起了眉毛,“哪兒?你爲何不大聲呼喊?朝哪兒跑了?”
他這麼一驚一乍的,立馬就引來了側目,可小倩毫不介意,只覺一絲暖意漫過身體。
或許是獨居了太久,什麼事都自己抗、自己擔、自己淺嘗,突然有人可以依靠,才發現,其實已經很疲憊了。
無端端喉頭一哽,水霧已盈-滿了眶,一擡手胡亂抹去,朝他埋怨的說道:“你發什麼癲啊?我是說害怕遇上強盜,不是說真的遇上了強盜!”
說罷,兩手齊用揉了揉眼睛,直到將那莫名的眼淚揉散了蹤跡,才擡起眼簾,鄭重其事的說:“多鐸,你不要走,碚縣不比得市區,你送我那麼招搖的禮物,總得留下來保我安全吧!”
多鐸頷首打量着她,懷疑的問道:“只是這樣?”
“你以爲呢?”虞姑娘愕然的望着他,“不然還有什麼?”
“你今日哭個不停,別是捨不得爺吧?”多鐸面帶迷惑的說道,好像摸到點門道了。
“當然不是!”虞姑娘毛骨悚然的輪圓了眼,末了跺着腳喊道:“你怎麼能這麼胡說八道?”
“不是便罷了,你急什麼呀!”王爺皺起了眉頭,繼而大不了然的嘀咕道:“那物什也能稱得上‘招搖’?你就不嫌這藉口蹩腳……”
“你說什麼?”虞姑娘生怕他說了什麼古怪的話似的,趕緊問道。
“沒什麼!”王爺恢復了臭屁的德行,一擡下頜打發道:“走吧!如今你變了主子,我變了隨侍處的奴才,就差給你備轎了,湊合着打道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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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生氣只生三分鐘!
王爺傷心只傷兩分半!
王爺的陰天只爲胞兄降臨,
王爺的晴天只因新的轉機。
往細了說,或能更直觀一些:
王爺很容易被得罪,但也很容易消氣;
王爺很容易暗自神傷,卻也很容易走出泥濘;
王爺唯一一次長久的失落,是因爲哥哥多爾袞的命運不濟;
王爺唯一一個不肯原諒的人,是涉嫌逼死他母親的皇太極。
虞姑娘算是摸清了豫親王的德性,他無非是個心無城府的老小孩,只要不去碰他的死穴,他可以是一個極簡單可愛的人。
不知是想通了這一點的緣故,還是經歷了一場“模擬分手”的緣故,她對“侍候穿褲”這件事也不那麼牴觸了,愣是安慰自己說:且把他當做一個毛孩子打理。
誠然,這託辭滑天下之大稽,但總算給自己找了一個出口不是?
介於王爺的晴雨表簡單易懂,陰霾散去倒也有根有據,不外乎是在低谷中遭受另一項刺激,從而反彈回了地平線而已。
他的生活回到了原樣,除了遛彎和對弈,如今又愛上了晨運,看似一紈絝子弟在悠閒度日,但暗裡的傷懷又有誰人能知?
到了這兒不得不提一句,古人有一個絕大的特點,說得難聽叫:認死理兒;說得好聽叫:一諾千金!
王爺說過,變賣了服飾之後會給虞姑娘報酬,亦說過有錢了之後,會支出一筆俸祿作爲日用。
即便虞小倩死活不肯收那九萬鉅款,但事先說好的兩成酬金卻怎麼也推脫不了,最終便以江一景開出的原價九萬作爲基準,折算了兩成出來作爲酬金,另將王爺提出的三千元月俸改成了八百元伙食費。
次日,兩成酬金和第一個月的伙食費到位,王爺說了,要打仗必須要有糧草,否則軍中士氣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