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中旬, 臨近年節。
大雪連下了三日,冰凍雪藏,寒意刺骨。
蘇府姑娘一月可外出兩回, 蘇蘊在主母那處得了幾分心疼, 所以每月去看一回小娘是不算在內的。
月初她外出去瞧了眼鋪子。許是臨近年關了, 鋪子的生意極好。
洛小姑娘和那兩個小姑娘雖年紀小, 可卻是把鋪子打理得井井有條, 也不用蘇蘊再費心思。
月初出去了,蘇蘊畏冷,月中也就窩在了小屋中取暖, 哪也不去。
而蘇芩也沒有出門,閒來無事, 便到蘇蘊這處嘮嗑。
關上房門, 只餘姊妹二人閒聊, 聊了一會後。
蘇芩壓低了聲音,說:“你可聽到四姐姐的事情了?”
蘇蘊眉尖微蹙:“四姐姐怎麼了, 不是被關在院子中學習規矩了嗎?”
“不是這件事,而是另一件事。”蘇芩故作神秘地停頓了一會才繼續:“聽說母親要給她議親了。”
聽到這話,蘇蘊一陣訝異:“這麼快?”
“也不快了,畢竟四姐姐也已經十六了,現在議親, 再定親都是要時間的。”
蘇蘊仔細想了想, 蘇語嫣上輩子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議親的。只是她原想着這輩子她不嫁入侯府, 那蘇語嫣不會放棄嫁入侯府的念頭, 卻不成想這議親一事竟然還是沒有改變。
蘇語嫣議親之後, 接着就是蘇芩的親事,那麼她的婚事也拖不了多久了。
如今小娘去了莊子養病, 她現在又是記名嫡女的身份,若是說要去姑子廟做姑子,肯定是行不通的了。
蘇芩沒有注意到蘇蘊的失神,嘆了一口氣,低聲自語:“四姐姐議親後就該輪到我了,也不知道往後家長裡短的,我能不能應付得來。”
蘇蘊心煩的不是家長裡短,而是旁的,也跟着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卻還是安慰道:“五姐姐性子聰慧,自然會應對得遊刃有餘的。”
蘇芩卻沒有把她的安慰聽進去,很是憂愁地說:“婆媳自古最難處理,妯娌之間的磕磕碰碰,若是嫁了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家裡小妾一籮筐,想想都覺得腦仁疼。”
蘇芩所說這些,蘇蘊在上輩子好似都沒有怎麼經歷過。
上輩子與婆母雖關係冷淡,但起碼沒有被故意爲難,而侯府就顧時行一個獨苗,倒也沒有妯娌之間的磕碰,再者那侯府不能納妾的規矩,加上顧時行的性子,後宅也算是清淨。
“不想了不想了,越想越覺得嫁人可怕。”蘇芩連忙搖晃腦袋。
“五姐姐就別擔心了,你肯定能嫁個好人家。”這是實話,蘇芩上輩子可不就嫁了敬愛她的丈夫麼,四年抱倆,恩愛有加。
蘇芩也沒有太把蘇蘊的話當真,只笑了笑:“希望吧。”
這時,嫂嫂派了下人過來,說是邀幾位姑娘到前邊坐坐,一同做些絨花。
蘇蘊避了嫡兄半個月左右,但總不能一直躲避下去,畢竟往後她還是要依仗嫡兄。
應了過去後,蘇芩先回了一趟小院,蘇蘊也就先過去了。
不知湊巧還是有人有心爲之,蘇蘊纔到嫡兄的院子外,就迎面遇上了顧時行。
顧時行似乎早已經看見她了,身形挺拔的佇立在院門處等着她。而他身後的墨臺則捧着一個大錦盒。
此前見這上輩子的丈夫,蘇蘊多爲避着不及,但如今卻沒避得那麼急切了。她便是再躲避,他也會尋到機會繼續出現在她的跟前,她躲避也成了多此一舉。
大雪天,院外沒有什麼下人,有下人也是在遠處。
朝着面前的人福了福身,敷衍地喚了聲“顧世子”,然後不等他應聲,就起了身,進了月門。
墨臺喃喃自語道:“這蘇六姑娘對世子的感覺怎麼不一樣了?”
好像沒有那麼恭敬了,可距離卻好像近了些。
顧時行望着進了院中的身影,一時間,平靜的黑眸中躍出了一絲笑意來。
他瞧得分明,她方纔暗瞪了他一眼。
那瞪人眼神,竟有些好看。
待院中沒有了倩影,脣畔的笑意才斂了回去,神色淺淡地走進院中。
蘇蘊去內院尋了嫂嫂,不一會蘇芩蘇芸也過來了。因蘇語嫣還被關在院子中,所以這回也沒有過來。
幾人一塊邊說話,邊製作絨花,沈氏手巧,但蘇蘊也不輸她。
沈氏看了眼蘇蘊做的絨花,栩栩如生,真的似真的花一樣。
很是訝異地看向她,驚歎道:“我這手藝還是隨宮中尚功局的司制所學,六妹妹這好手藝是在哪學的?”
蘇蘊手藝本就不差,上輩子久居後宅,因所居位置是忠毅侯府世子娘子,所以得以出入皇后的宮殿,也就與那尚功局司制有了些往來,可這些話是不能說出來的。
“就自己瞎琢磨的,嫂嫂莫要笑話我。”
“你這做工精細得很,連我都自愧不如了,怎會取笑你。”
沈氏把她做好的絨花拿到手中仔細端詳,蘇芩蘇芸也湊了過來,讚歎不已。
這時,有婢女端了四個小瓷盅進來,說:“世子送了些貢糖給大公子,大公子便讓奴婢分成幾份送了過來。”
說着,把小瓷盅放到了幾人的身側,把蓋子打開,顏色豔麗的糖塊落入了蘇蘊的眼中。
蘇蘊在心底冷哼。
顧時行這明顯是在借花獻佛。
他先前還會讓嫡兄以自己的名義送,如今讓她知曉了他對他有情意後,倒是會以自己的名義來送了。
*
蘇長清與顧時行圍着爐子坐在房中的地榻上,裡邊的推門打開,露出了屋內的□□院。
身側是暖爐,坐觀屋外飄雪,倒是多了幾分意境。
可蘇長清完全沒有心情欣賞這意境。
他聽到顧時行坦白說,說六妹妹已經知曉了他知道她與顧時行之間的事情了。聽到這話,沉默了許久。
“六妹妹是怎麼知道的?”
“她猜測到的,我也就承認了。”
“你什麼時候又去見她了?”
“抓到了那個把她送到我屋裡的人了,所以讓她去認了認人。”
“抓到……”蘇長清話語倏然一頓,面色頓時嚴肅了起來:“是誰的人?”
顧時行指腹捻着手中的佛串,平靜地道:“大皇子的人。”
聽到這個名號的時候,蘇長清怔了好一會,才皺起了眉頭:“大皇子與你一直都有些不對付,素來喜與你暗中較勁。”
顧時行點頭:“我知道。”
蘇長清想了想:“總該不會因是陳側妃的事情吧?”
顧時行在金都可謂是搶手得很,有不少女子嚷過非君不嫁。而那大皇子的陳側妃也是當年說過非君不嫁的女子之一。
這事,大皇子應是知道的。
顧時行摩挲着佛串一頓,擡頭看他,語氣如常的提醒:“已爲人婦,便莫要提起了,落人口舌。”
蘇長清“嗯”了一聲,問他:“你和六妹妹這事還真的不能聲張,那豈不是就此算了?”
顧時行挑眉:“怎可能。”
“那你如何算?”
顧時行的嘴角少見的露出了一絲笑意:“他或許也覺得我奈何不了他,但我給他送了一份禮,這個年節,他也別想好過了。”
蘇長清問他送了什麼禮,顧時行:“上個月,陳側妃的弟弟在街上縱馬,撞到了個小童。小童年紀小不禁撞,當晚就去了,那陳家想賠銀子了事,但不承想那家人不肯,欲把陳家郎君告了,但陳側妃暗中讓人去威脅那戶人家,還把那戶人家給打了一頓。”
聽到這,蘇長清臉色黑沉:“陳家真是目無王法!”
相對於蘇長清的憤慨,顧時行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只平靜地說:“此事對大皇子來說雖不會被罰,但會被重責,如鯁在喉,吐不出,咽不下。”
“屆時他那最爲寵愛的陳側妃也會被罰。”蘇長清接口,但隨即似乎反應過來了什麼,面上一怔:“你是因他把我六妹妹當棋子,所以纔會在陳側妃那裡做文章的?”
頗有種你動了我的女人,我便還在你的女人身上的感覺。
顧時行靜而不語,端起溫熱的酒,飲了一口。
蘇長清看他算是默認了,搖了搖頭,感嘆:“你這個人吧,別人都覺得大度,可那是別人不知道還沒觸碰到你的逆鱗,若是觸碰到了,你比誰都狠。”
顧時行轉頭看向屋外的飛雪,沒有否認他的身份。
不知什麼時候起,蘇蘊竟成了他的逆鱗。
顧時行沒有坐太久,與蘇長清說了事,再送了糖便離開了。
他記得,上輩子姨母也送了些貢糖到侯府,蘇蘊也得了些。那時她就是用個糖盅裝着,糖盅就放在屋中的桌上,看賬冊或是做旁的時候總會含上一顆。
那時顧時行多了幾分好奇,好奇這糖到底有多好吃,才讓她天天都含着,有一日趁她不在,也就打開了糖盅嚐了一顆。
卻是甜得讓人發膩。
昨日看見妹妹在吃糖,才知道姨母也讓人送了貢糖過來,他便取了些送來。
*
蘇蘊從嫂嫂屋裡出來的時候,嫡兄身邊的北硯就已經在外邊等着她了,見了她,便說:“六姑娘,大公子讓你過去一趟,有些事情要與六姑娘囑咐。”
蘇蘊猜測是顧時行已經與嫡兄說了那事——她已經知曉了他們兩個串通起來的事情。
有些猶豫,不知顧時行走了沒有。
想了想,還是去了。
走到有小庭院的偏室外邊,往裡看了一眼,偏室只有嫡兄一人,顧時行並不在。
蘇長清見了蘇蘊,溫潤地笑了笑:“六妹妹進來吧,沒別人。”
蘇蘊有些扭捏的進了偏室,微微欠身喊了聲:“哥哥。”
蘇長清溫聲道:“先坐下,我與你說幾句話。”
蘇蘊也就端坐了下來,眉眼低低的,像是犯了錯的孩子一般。
見她這樣,蘇長清輕聲道:“錯不在你,你不用覺得羞愧。”
蘇蘊輕“嗯”了一聲。
“你與時行的事情,我先前便知道了。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對你的傷害是最大的,所以當我聽到他說要負責娶你的時候,我反倒是鬆了一口氣,之後他送來的那些東西,我也就以我的名義轉交到你手上,總歸是他欠你的,你也就心安理得的受着吧。”
蘇蘊低着頭,垂眼看着自己的抓着帕子的手,沉默了一會,才輕緩的道:“往後他再送東西,嫡兄你別收了。”
蘇長清應:“好,那就不收了。”停頓了一下,他繼而道:“我知道你不肯應他,肯定是有許多的顧慮,我也沒法幫你做決定,但身爲兄長,我是希望你應下的。但不應也沒關係,往後我會給你安排好後路的,定然不會叫你傳出不好的名聲,也不會讓人欺負你。”
蘇蘊眼眶漸漸地紅了。嫡兄是恩怨分明的人,但其實上輩子他也曾懷疑過自己。
她也明白,畢竟在那種情況下,她確實百口莫辯。若不是她有攀龍附鳳的心思,她又怎麼會出現在顧時行的屋中?又怎麼會與他成了事?
後來嫡兄雖還是氣她,但在她出嫁那一日還是來與她說一席話。說侯府不是她想象的那麼好,讓她嫁入了侯府,小心謹慎,還道往後他也會幫她。
嫡兄對他們這幾個姊妹,都沒有厚此薄彼。哪怕是蘇雯,在蘇雯被陳家送到別的宅子後,嫡兄也曾去稷州看望過。
“多謝哥哥。”她嗓音中帶着一絲哽咽。
蘇長清溫柔一笑:“不管你最後的選擇是什麼,哥哥永遠是你的倚靠,你也不用有太多的顧慮。”
在這一刻,蘇蘊滿心的感動。
她有一個好哥哥。
*
翌日。
顧夫人在與兩個女兒閒聊的時候聽到兒子在她們那裡要了一斤的貢糖,訝異地問:“你們兄長不吃糖,他要那麼多糖做什麼?”
四女兒回道:“聽兄長說想起蘇家哥哥還有幾個妹妹,也就送了一些給蘇家哥哥。”
顧夫人聞言,表情微變。
她近來讓兒子沒事就不要老去叨擾蘇家嫡子,畢竟人家也已經成親了,再者那蘇家嫡女在侯府鬧了不快,怎麼樣都得讓那柳大娘子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也好明白溺愛只會是害了孩子。
當時兒子確實是應下了,可不曾想他這竟藉着送糖的藉口去了蘇府!
兒子從小到底都極爲懂事,怎在感情這一事上面就這麼的拎不清呢?
這定親一事是真的不能緩了,及早地把兒子拉回正途纔是首要的。
入了夜,顧夫人翻來覆去都睡不着,心裡一直想着該尋什麼樣的姑娘,兒子纔會答應成親。
枕邊人一直翻來覆去,許久之後,顧侯纔開口問:“夫人在想什麼?”
顧夫人聽到丈夫的詢問,轉過身子,坐了起來。猶豫了一會後,試探性地問他:“若是行兒不喜歡女子怎麼辦?”
顧侯聞言,思索了兩息後,似乎明白了自家夫人的擔憂,略一皺眉,“夫人,你想多了,就是不喜歡女子,也不會喜歡男子。”
顧夫人看了眼面色平淡的丈夫,心底有些氣。
——你兒子現在就已經喜歡男子了!
——當你知道顧家快要絕後了,看你還能不能這麼鎮定!
躊躇了一下,忐忑地問:“這要是萬一呢?”
顧侯不假思索地應:“腿打斷,趕出侯府,我沒這樣的兒子。”
顧夫人:……
顧侯說罷,把妻子拉回被窩中,很是確定地說:“行兒只是潔身自好,又因在廟裡待了那麼多年,所以並非不是不喜女子,而是性子寡淡了些,到了年歲也是會如旁人一樣娶妻生子的。”
顧夫人聽到這話,有些不高興,“到了年歲?再過幾個月就二十四了,你在這個年歲的時候都已經有了行兒了。”
“那就議親吧,我聽陛下的意思,大概已經確定了邵析做大理寺卿,行兒爲少卿。”
聽到這話,顧夫人來了勁,面上一喜:“此話當真?”
顧侯點頭:“當真。”
顧夫人得了準信,臉上的憂愁頓時不見了,“我看這次行兒還有什麼藉口不成親!”
說着便掀開被衾起身下牀,顧侯愣了一下,問:“你起來做什麼?”
顧夫人披上了外衫,朝着櫃子走去:“我去看看還有哪家的姑娘沒成親,再留心的篩選。”
顧侯聞言,無奈一嘆,也跟着坐了起來。把帳幔挽上金鉤,靠着牀欄望向妻子的背影,問:“冬節那日,行兒就沒有一個看上的?”
尋找名冊的顧夫人動作一頓,轉回頭看了眼丈夫,後知後覺的撫掌:“對呀,我還沒問過行兒,明日我就問問他對哪個姑娘印象比較深刻,下回做茶席的時候就繼續把人邀過來。”
翌日,顧時行下值回來就被喊到了母親的院子。
顧時行沒有多想便徑自去了。
入了廳中後,幾句話下來,也就知曉了母親尋他過來的目的。
“行兒,你可還記得冬節那日請過來的那些女眷?”
“母親說的是哪些女眷?”
有年紀大的,也有年輕未出閣的。
顧夫人不悅道:“自然是那些個姑娘,爲孃的意思你怎麼可能不明白?”
顧時行緩聲應道:“兒子記得。”
“那裡邊有七個姑娘,你對誰的印象最深刻?”
“若說印象最深刻,便是長清的妹妹。”顧時行道。
聽到這話,顧夫人暗暗抽了一口氣。一則是因他又提起蘇長清,二則是他口中的那個長清的妹妹是蘇語嫣
這兄妹二人,她都喜歡不來。前者有勾了兒子魂兒的嫌疑,後者嬌縱蠻橫,實在難當大家之婦。
見母親微微蹙眉,顧時行似乎知道些什麼,又道:“不過比起蘇家四姑娘,這六姑娘似乎與長清更爲相像一些,就是性子也比較像。”
兒子忽然提起蘇六姑娘,顧夫人才回過神來,冬節那日邀來的可不僅是蘇四,還有個蘇家小六。
蘇家嫡子芝蘭玉樹,丰神俊朗,而那嫡女漂亮是漂亮,但只能算是漂亮,與她的親兄長有很大的距離。
但反而是那同父異母的蘇小六,眉眼與那嫡子最像性子的話,她也沒有過多的瞭解,也不好下定論。
可就先前冬節那日,那蘇家小六的表現來看,倒像是個穩重的。
等一會……
她都沒有過多注意那兄妹二人長得像不像,兒子竟然注意到了?還道性子像長清?
顧夫人心思百轉千回,不死心地問:“那其他的姑娘,你就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顧時行皺眉回想了一番,然後搖頭:“倒是沒怎麼在意。”
頓了一下,又很是認真地道:“母親,兒子時下真的沒有成家的打算,且容兒子緩兩年再說。”
聽到兒子的話,顧夫人更加的確定他是受了情傷,被蘇長清成婚的事情打擊到了。如若現在不糾正他的喜好,只怕走了一個蘇長清,還有下一個李長清,張長清。
就算到時候娶了妻,恐怕也是當擺設來應付她的。
想到這,顧夫人嚴肅地道:“不成,你明年就要把親事定下來了,你若是看中了哪家姑娘就直接與爲娘說,說得過去的,我可以考慮考慮,但你說過兩年再議親,我是不允的。”
顧時行聽到這話,沉默不語。
顧夫人看他這樣,暗惱這父子二人都一個樣,一遇上不想回答的事情,都是沉默應對,着實讓人生氣。
“等年後開春辦馬球賽的時候,你便是再忙,也要與我一同去。”
去觀馬球賽,未成婚的男女比比皆是,各大世家的兒女們都會去,一是爲了湊熱鬧,二是爲了尋個閤眼緣的。
顧時行沉默了幾息,才應下:“好。”
應了後,又以有雜事未處理的藉口先行回去了。
等兒子走了,顧夫人深呼吸了幾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
她尚且能以長輩的身份強迫他去觀馬球賽,可成婚她卻強迫了不了。顧家兒郎都有一副不屈的傲骨,小事可不在意,大事卻是不會那麼容易受人擺佈的。
*
再過幾日就是正月了,初意暗中外出去小宅子幫忙調製胭脂,一個半時辰後纔回來。
回來的時候,有些忐忑不安。
進了屋中,忙與看書的主子道:“姑娘,那墨臺又堵住了奴婢。”
許是知曉顧時行不會這麼容易就放棄的,所以蘇蘊聽到初意的話,卻是沒有太過驚訝。
從書卷中擡起眼看初意,目光落在了她手中的包裹上,問:“他給的?”
初意猛點頭:“可不是,我不想搭理他,他愣是跟了我一路,我不收他就放在那暗門外。”
聽到這,蘇蘊皺眉,在心底暗罵了聲——真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下人。
先前顧時行送寧神香的時候可不就是如此麼。
“姑娘,這東西怎麼處理?”初意不安地擡了擡手中的包裹。
蘇蘊呼了口氣,把書卷放下,起身舒展了一下,然後才讓初意把東西放到了桌面上。
她上前把包裹打開了,裡邊是幾個盒子。
一一打開後,發現只是餅和糖,還有幾樣乾果。
蘇蘊看着這幾樣年貨,沉默半晌後,她才吩咐初意:“你拿些出去分給那兩個小丫頭。”
他倒是知道對症下藥,知曉送貴重的,她肯定不用,所以才送這些吃食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