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行喝了那大補的燉湯, 蘇蘊真擔心他會大半宿睡不着,便在就寢之前,讓初意悄悄去熬了消火涼茶。
冰鎮過後, 就寢之際讓顧時行喝了。
可到深夜, 蘇蘊睡得正沉之際, 是被熱醒的。
秋夜涼爽, 本不該熱的, 可卻好似被火爐包裹着。
幽幽轉醒,靠着屋中小燈的昏暗光亮,隱約可見橫抱在她胸口前的手臂, 她逐漸清醒了些許,呢喃不清的問了聲身後呼吸頗重的人:“怎麼了?”
身後傳來低低沉沉的聲音:“怎覺得這補湯比上輩子的火氣更盛了?”
說着, 輕輕蹭着身前的人。
蘇蘊原本只是五分清醒, 現在卻是被他蹭得頓時又清醒了幾分, 頓時讓她覺得無比的羞臊。
他這個人像火,而某處更是像是火源, 灼得她呼吸都濃了些:“不是說一樣的方子嗎?再者也、也……你別動!”她低喝一聲。
身後的人稍稍安分了些,蘇蘊才呼了一口氣,緩了緩心神,問:“再者也喝了消火的涼茶,怎還會如此?”
顧時行略一沉思, 而後道:“約莫是與心境有關。”
“嗯?”蘇蘊不解。
什麼心境, 竟然還能影響那大補湯的功效?
疑問才浮現在心中, 下一刻顧時行就爲她解答了。
“長期食素, 不知肉糜爲何種滋味, 自然不想。可若是一旦知肉糜滋味,食髓知味, 一餓了,自然是想的。”
嗯,非常通俗易懂的解答。
蘇蘊沉默了一會,才硬着頭皮往牀裡邊挪了些:“你便忍忍吧。”
帶着薄繭的手掌悄然的握住了她的手,帶着她那柔軟絲滑的手緩緩移動。
待到掌心有滾燙的熱度,連着蘇蘊的臉色都燙到了極致。
早間,蘇蘊起得有些晚了,急急忙忙的梳妝,好在沒有耽誤去婆母那處請安的時辰。
迎上婆母探究的眼神,蘇蘊雖有壓力,但還是表現得如常,沒有什麼變化。
不一會後,她感覺到婆母的眼神由滿心期待再漸漸地黯淡了下來。
待其他人都散去,顧夫人留下兒媳,也沒說旁的,只問了她昨日的事情。
“你去了大皇子府,那大皇妃如何了?”
蘇蘊應:“臉色看不出來,但大皇妃說近來好了些,也一直在榻上養着。”
顧夫人輕嘆了一聲,皺着眉頭道:“我最生厭的便是這等害孩子性命的下作手段,這種人不配爲人父母。”
蘇蘊想到昨日大皇妃與小縣主相處時的畫面,知曉大皇妃是個很喜愛孩子的,若是這次再小產,莫說對身子的危害,就是心裡邊也承受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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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從大皇妃的院子離開後,兒媳遇上了那陳側妃。”
聽到這陳側妃,顧夫人皺眉道:“我倒是見過幾回那陳側妃,也不知她哪來的臉,平日大皇妃不出席的席面,她倒是端着正妃的架子去赴宴,她這臉就和那臉盆子一樣大,不知規矩,厚顏無恥。”
罵人的話語停下,再望向兒媳:“她可有說什麼不中聽的話?”
蘇蘊輕蹙顰眉,把昨日的事情說了出來,但卻斂去了些許細節,例如她說的“是我”二字,被她所斂去了。
顧夫人聞言,臉色不大好,沉聲道:“一個妾室,正當自己是正妃了不成?哪怕她是皇子妾室,她也沒有資格對你不敬!”
蘇蘊道:“兒媳已然警告過她了,她下回應是不敢了。”
顧夫人輕嘆搖頭:“妻不妻,妾不妾的,太沒規矩了。”
又嘆了一口氣,看了眼天色,而後與蘇蘊道:“你還要回孃家呢,就先回去吧。”
蘇蘊頷首,退出了廳子。
回了清瀾苑,回到房中正欲簡單收拾,可看到大牀,不免回想,隨後紅了臉。
復而又嫌棄的洗了幾遍手,蘇蘊纔回了蘇府。
回到府中也還是蘇芩夫妻先到的,而蘇語嫣依舊是姍姍來遲。
蘇芩小聲與蘇蘊打趣道:“你說是不是四姐夫纏着四姐姐,所以這兩回都這麼晚回來?”
蘇蘊笑着輕推了一下她:“五姐姐你就別埋汰四姐姐了。”
蘇芩攤手:“我這可不是埋汰她,誰讓她上回那麼說的?”話到這裡,又低聲輕語:“話說我一直覺得四姐姐比較不講理,腦子也不大好使,可竟不成想在這種事情上邊竟還會被四姐夫哄騙了。”
蘇蘊笑道:“那也說明四姐夫和四姐姐感情濃,便是哄騙,都讓人甜得齁鼻。”
“這倒也是,不過六妹妹你倒也不差,我瞧着你桃頰粉嫩,看來也很是滋潤。”比起一個月前,在蘇蘊回門的時候,蘇芩竟會開渾腔來打趣人了。
蘇蘊好說都已經爲人婦那麼多年了,自然比蘇芩厚臉皮些,她打趣回去:“四姐姐濃情蜜意,那五姐姐與五姐夫在夜裡是不是也如此弄清,如膠似漆?”
蘇芩臉皮子一紅,擡起扇子就輕敲了一下她的肩膀:“我是你姐姐,你還打趣我,沒大沒小。”
“五姐姐還不是一樣打趣四姐姐……”
話語才落,外頭傳來蘇語嫣的聲音:“打趣我什麼?”
小偏廳裡邊的姊妹二人忙停止了嬉鬧,站起身子往門口望去,只見打扮得越發精緻,且比以往少了許多豔麗的蘇語嫣走了進來。
蘇語嫣在她們二人的臉上掃了兩圈,輕哼了一聲:“定然在背後說我壞話了。”
兩人都抿脣一笑。
蘇語嫣復而在左右看了眼,最後目光落在蘇蘊的面前:“你沒喊蘇雯?”
沒有外人,蘇語嫣連一聲二姐都不想喊。
“我與二姐姐不對付,便沒有喊。”蘇蘊沒有遮掩。
而三姐之所以沒喊,是因正在坐胎,不宜來回奔波,蘇蘊便也沒有喊。
蘇語嫣哼笑了一聲:“看來還真沒有一個人是歡迎她的。”但隨即又想到自己與蘇蘊也不對付,但她也讓人喊了自己,這算是什麼?
應是給她面子?
那她是不是也要給她幾分面子?
還有丈夫隨行太子的事情,也是她丈夫所幫,她是不是也該說一聲謝?
可是她慣來與她不對付,忽然與她親近,會不會太奇怪了?
蘇語嫣眉頭又皺又舒展的,表情甚是生動,讓人一眼就能瞧出她在想些矛盾的事情。
蘇蘊也沒有費心思去想蘇語嫣到底在想些什麼。
不一會,在婢女的攙扶下,沈氏挺着個肚子緩步走進了小廳。
看到他們三姊妹,沈氏眉眼含笑,甚是喜悅:“你們三個陸陸續續嫁出去後,府裡真真好久沒有這麼熱鬧過了。”
蘇蘊因大皇妃的事情,知曉懷孩子並不容易,所以瞧着嫂嫂那似快要生了的肚子,緊張得上前扶住了另一邊的手臂。
沈氏瞧着身旁的六妹妹,笑道:“莫要太緊張,我沒那般嬌弱。”
蘇蘊還是扶着嫂嫂坐下。
幾人在廳中,話語圍着沈氏聊了好一會話後,纔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一行人在道上恰好與也是去老太太院子的蘇長清,還有兩個姑爺遇上了。
蘇長清輕摟妻子,隨後看向蘇蘊,問:“時行怎麼沒來?”
蘇蘊回:“他今日要上值,約莫等午膳的時候就會過來。”
蘇芩與蘇語嫣着了丈夫,便走到了丈夫的身旁。
蘇芩夫妻相互敬重,在外也是很穩重,並沒有打情罵俏的行徑,可到了蘇語嫣這裡倒有些不一樣了。
蘇蘊餘光瞧到,蘇語嫣暗暗地在他丈夫的腰上掐了一記,壓低了聲音也不知說了什麼,齊君謹卻是溫潤一笑,然後握住了她作亂的手,輕聲說了聲“在外邊,莫鬧。”
蘇語嫣輕哼了聲,然後嘀咕道:“假正經。”
這聲“假正經”的聲音大了些,蘇蘊離得近,聽得清楚。
忽然覺得自己好似被塞了一顆糖的蘇蘊,只覺得又甜又酸。
腳下的步子快了些,好離他們夫妻遠些,免得再被塞一顆糖。
這幾人都是與自己丈夫在一塊的,只有蘇蘊是一個人。
蘇蘊雖然昨夜還與顧時行“濃情蜜意”,可如今這成雙成對的,就她一個落單了,怎就忽然有種形單影隻,很是淒涼的感覺?
在午膳之前,顧時行來了,蘇蘊這種感覺才消了許多。
顧時行把蘇蘊拉到了一旁,故作神秘地說:“來前,我聽到了一個好消息,你猜猜是什麼消息。”
蘇蘊輕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墨臺那小蛔蟲,怎知你在想什麼?”
顧時行聽到她的比喻,啞然失笑,也沒有再故作神秘,徑直道:“我來時聽探子說定淮王進宮了,沒過多久,大皇子也被喊進了宮中。”
蘇蘊杏眸一睜,露出了驚訝之色:“昨日才提起這事,今日就進宮了?”
隨即輕嗤低語道:“狗咬狗,倒是精彩。”
顧時行聽到她的比喻,無奈一哂,隨即拉上她的手,緩聲道:“總該要鬧騰一整日的,等明日再細細打聽吧,我們回去用膳。”
蘇蘊心裡倒是對大皇妃生出了幾分擔心,但轉念一想,如今德貴妃全副身心都撲在自己的兒子身上,應該沒有那心思再應對大皇妃,大皇妃反倒安全了。
想到這裡,蘇蘊又寬心了些,陪着顧時行一同回去用膳了。
席面分了兩桌,男女各一桌。
齊君謹因顧時行的舉薦,再有他自己的能力所在,很是順利的成了太子年後南巡的隨行官員。
因此,在席上朝顧時行敬了幾杯酒,再表以謝意。
一頓午膳下來,彼此聊得很是暢快。
男人們都喝了好些酒,邊說邊喝酒,竟然也喝了一個時辰之久。
各個都喝得面紅耳赤,可到底都是酒品好的,醉酒後都沒有大聲喧譁且胡鬧,但就是都有些呆滯了。
看樣子沒有個把時辰是清醒不過來的。柳大娘子思索了一會,也就蘇蘊她們幾個各自的丈夫扶回未出嫁的小院休息。
還道若是醒酒晚了,便留宿一晚,差個人回去告訴一聲便可。
蘇蘊還沒表示,縱使已經七八分醉的顧時行還是吩咐了墨臺,讓其回侯府告知一聲,說他與娘子今日在蘇府留宿。
原本柳大娘子安排這夫妻二人住在蘇蘊出嫁前那幾個月住的小院。可顧時行暗示了蘇蘊,蘇蘊也只好委婉地拒絕,道是夫君喜靜,她原想住的小院便可以了。
但蘇蘊清楚,顧時行是想到海棠院故地重遊。
他便是醉了,竟也沒忘幽會,蘇蘊也不知該如何說他。
柳大娘子還欲說什麼,尚有幾分清明的顧時行道:“我確實喜靜,且我也想瞧瞧阿蘊一直生活的地方。”
顧時行都這麼說了,柳大娘子也不好再說什麼,就先讓人趕緊去收拾了,隨後才讓他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