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難道是在懷疑嗎?微臣結交朋友還需向朝廷彙報?”那犀利的語氣連若瀟自己都爲之一愣。
清逸看向若瀟, 黑衣包裹下的身子反而更顯清瘦,心中是心疼也是惱,但話還是說出口, “若侯誤會了, 朕並非責備, 僅是好奇而已。”
“許郎才學淵博, 不遵古, 有新意,微臣結識他,亦覺榮幸。何況如今許郎並非官員, 微臣結交,不算違例吧!”若瀟笑得冷淡。
清逸想要解釋, 可瞥見坐在那裡的許舒平, 頓了頓, 終是忍住,改口道, “許公子在朝半月,不知有何感受?”
許舒平話雖少,卻是仔細關注着另兩人的談話,乃至語氣,神態。而這一觀察, 讓他爲之一驚。但若仔細看來, 又實在說不出哪裡非常不對, 只是……這君臣的談話儼然不像, 當然, 也可說若瀟是帝王的舊臣,比及他人說話要熟悉自在些, 口氣自然也就不同他人。可這也只是推斷,看着眼前的二人,卻總覺彆扭。
聽見此時帝王的問話,許舒平連忙回神,答道,“在下僥倖入朝半月,如懵懂幼童,舉步維艱,幸得陛下提拔,但在下才疏學淺,資歷尚輕,有負陛下期望。”
若瀟聞此話,微側目以看,神情有些讚賞和欣慰。這許舒平,終於懂得何時該收斂對答,而不是一味的自負。
而清逸見若瀟神情,心下有些不快,語氣便也衝了起來,“喔?可若侯贊你是才學淵博,還保舉你入朝爲官,你這豈不是否定了若侯的推薦,做得了欺君之實!”
許舒平驚出一身冷汗,連忙起身下拜,想要開口。而這時,若瀟也起身,似無意的擋住許舒平,接下話。
“陛下何必如此咬文嚼字,若說欺君,也是微臣的過錯,陛下若要責罰,微臣自當領謝。”平靜的眼神,對視下,是堅持的固執。
清逸看着她,沉默了會兒,終究是別開眼去,悶着聲道,“若侯不必當真,朕不過開個玩笑。”
玩笑?
許舒平可不覺得這僅僅是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那帝王的神情語氣,哪裡像玩笑的樣子,而若侯的回答,又一點也察覺不出玩笑的味道。只是,有時候,還不如裝作無知爲好。
隨着若侯坐下,許舒平頓覺不妥,又立即起身一拜道,“陛下,若侯,您二位商談要事,在下不便久留,先行告退。”
清逸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若瀟微皺眉,卻也思及國事,不便讓他聽去,便也只是點頭應允。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雖然這話對他人有用,可對若瀟自己,直接無視了。
待許舒平離開,水榭內僅剩兩人時,清逸終是忍不住責道,“不過一個許舒平,怎這般維護!”
若瀟擡眸看來,不冷不熱的淡笑道,“不過一個許舒平,陛下還要質問多久?”
“你——”清逸蹦出一字,終是止住,緩了口氣嘆息道,“爲何我們之間只剩下爭執……”
若瀟聽他如此語氣,心中難免也覺神傷,卻又想起近日的情報,打起精神道,“這些先放作一邊,你可看過近日的地方軍報?”
清逸聽她談起正事,不得不收回感懷,神色嚴肅道,“南方的變動,已有察覺,我讓薛平去當地暗查,看看真實情況已經如何!”
這地方的上奏,誇張或者是隱瞞,實在太過普遍,想要得到確切的情報,只能用獨立於朝廷的人手,而對大事處決,還是得要一個信得過的人去坐鎮。
“嗯,這樣甚好,既不會打草驚蛇,也是穩定當地官員的信心。只是,你打算之後怎麼做呢?”若瀟語氣認真,鬆散的神情多少收斂了許多。
清逸蹙了眉頭,略有些遲疑道,“看情況吧,若是最壞情況……兵戎相見,也是無可奈何。”
若瀟苦笑了聲,起身看向水榭外的景緻,道,“年前軍隊曾換防,南方現在不過只有三分之一的地方軍。真發生什麼事,你覺得,這些地方軍能做什麼?”
清逸一澀,說不出話來。
的確,南方這些地方軍,早已不是隨祖父打江山的血性男兒了,這多年下來,尤其是浸染了胭脂味的江南各府,那軍隊實在拿不起來。現在據消息稱,南方番衆蓄意生事,小衝突不斷,這實在讓人憂心。
若瀟一直聽不見身後人的聲音,回過身來,看見憂心忡忡的清逸,不自覺的出聲安慰道,“別忘了,大殿下在江南!有他在,至少不會走到背水一戰。”
清逸一愣,眼神明亮了許多,那雙逐漸沾染了穩重和威嚴的丹鳳眼直直的望向若瀟,心中稍覺輕鬆,早就聽聞若瀟在尋大哥的事,當時還不知緣故,現在看來,若瀟是早有預料了。
若瀟避開那期冀的視線,故作鎮定道,“這些都還只是猜測,等薛平去了當地再作思量吧!”
清逸點頭,起身走近她,而越是靠近,越能察覺她不佳的氣色。
待手已經撫上那單薄的身軀,聞到那玄衣上染的素雅薰香,清逸神色有些恍惚,下意識的決定放縱一回,牢牢的箍緊眼前琢磨不透的人兒。
若瀟沒想到面前看似穩重許多的帝王突然做出這樣的動作,一時也沒拒絕,反應過來時心中也起了猶豫,而聽到耳畔關切的聲音時,更是沒了那決絕之心推開。
清逸的聲音有些低沉,有些無奈,有些懊惱,更多的是濃濃的關心味道。他只是那樣輕語道,“若瀟,你身子又消瘦了,太醫列的膳食有按時吃嗎?晚上還忙到很晚嗎?不管你怎麼不認同我的做法,對自己,多關心點,多注意點,好嗎!”
若瀟身子一顫,終究還是將心軟之意外露了出來,不過也只是短短的一剎那,便又深吸了口氣平靜下去。
只是那說話的語氣已經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