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滿剛進鎮,消息就傳了過來。驚蟄大步流星的迎了出去。
門外的落日餘暉下只剩來來往往的陌生人,楚娉婷打心底裡感受到一種冷寂。她從袖袋中拿出白日裡買下的那根極富意義的簪,用手指輕輕摩挲着,心裡平靜下來。
沒一會兒就聽到客棧門前有馬嘶鳴的聲音,楚娉婷坐着沒動,擡首向門外望去,只見一男一女夥同一匹棗紅馬,在客棧門前停下。
少女緊身窄袖,穿着一身介於男女之間的胡裝,她明明長着一張嬌俏的臉龐,卻有着雌雄莫辨的氣場。這就是胡滿,愛好和習慣非常固定或者是單一,但你就是不能用別的什麼心思揣測她,因爲揣測出來的往往是錯的。
還有她身邊站着的驚蟄,介於成熟男人和懵懂少年之間,他有着滿身肅殺的冷厲成熟,偏偏眼睛中存着一股單純,活生生的像只忠犬,只要你能馴服他。
楚娉婷每每看到這樣的驚蟄,心裡就被填的滿滿的。再看向胡滿是也會心生慶幸,畢竟這樣的人是自己的朋友。
把那隻染上體溫的單裝回袖帶,楚娉婷優雅的起身而立,胡滿與驚蟄也來到跟前。
楚娉婷關心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事而已。”
出來遊玩,就不應該把糟心的事情一併帶過來,胡滿簡單的了幾句就進到自己的房間梳洗休息。
夜裡。
初秋的天氣蚊蟲依舊不少,屋裡雖然點了驅蟲的香但還是有漏之魚,薰香的味道也不是那麼的好聞,楚娉婷在房間裡呆了一會兒就覺得煩悶,她搖着團扇出門來,在下樓的樓梯口撞見驚蟄。
“你出去了?”楚娉婷問道。
‘嗯’了聲,驚蟄道:“給我姐熬藥。”
楚娉婷回頭看了一眼胡滿的房間,疑惑道:“她傷在額頭上,我使人送去的金瘡藥和去疤藥膏不好用嗎?”
“不是,”驚蟄微不可察的吐口氣,解釋道,“她內腑失調,心火旺盛,時常失眠,口舌生瘡,是老毛病了。”
“我一直以爲她是鐵造的,原來也會生病,”楚娉婷挪揄了一句,道,“閒着也是閒着,我同你一起吧。”
她一個千金大姐哪裡會有什麼藥。驚蟄對於她身份的象徵有着深刻的體會。他搖頭拒絕道:“事一樁,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這也不可以,那也不行,我在你這裡怎麼總是碰軟釘呢?”楚娉婷以玩笑的口吻着認真的話,而目光卻格外的淡,讓人辨不出這話中的埋怨有幾分是真。
驚蟄認真而簡潔的回答道:“客棧的竈房裡人多眼雜,又悶熱,你確定要去?”
“這有何難。”楚娉婷回過身,對站在角落裡隨時聽候吩咐的婢女招招手。
那婢女便快而不亂的跑過來。
楚娉婷吩咐她道:“去竈房將閒雜人等打發了。”
驚蟄回房拿藥包的功夫兒,那去而復返的丫鬟已經在回來了。
客棧的老闆更是站在竈房門口恭敬的請他們進去,然後碩大的竈房裡除了雞鴨叫聲外,就剩他們兩個活物了。
驚蟄不用想也知道閒雜人等怎麼被打發的。無非就是權勢和金錢。
他不上喜歡還是厭惡,那是人家的權勢。
隨意拿出凳讓大姐坐下,驚蟄埋頭忙活自己的。
不得不有權勢就是好,客棧裡的人已經把熬藥的東西準備好了,只需點火放藥就行。
楚娉婷捧着臉坐着,看他有條不紊的忙活。好奇道:“你好像什麼都會做,而且胡家的人不管是男是女都會下廚。”
驚蟄在濃煙中擡頭看她一眼,復又低下頭,邊拿扇扇風邊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從我到姐姐家中時就是這樣的規矩至於下廚,呵。”驚蟄憶起那短暫的童年時光,嘴角彎彎的笑起來。
沒等眼睛亮晶晶的楚娉婷追問,驚蟄含笑追憶道:“幼年時,姐姐經常會帶着我們一羣人上山打兔抓野雞,然後從家裡偷偷拿出油鹽,自己做,半個村中的孩都沒在家吃過中飯。我時常跟着打下手,久而久之就會了。”
“你們每天都這麼好玩嗎?”楚娉婷滿臉羨慕,微微嘟着嘴,與他講起自己的童年。“我年幼時在家學規矩,難得出府,年長一點就瘋玩兒着與父親生活在軍營中,以前會覺得那些孩玩的玩意很幼稚,現在才知道自己究竟錯過了什麼。”
驚蟄認同的點頭:“我姐也過,該玩的年紀不要拘着,要不然等到長大之後連回憶都沒。”
“你姐的沒錯,”生怕自己的形象折損,楚娉婷就着這個話題解釋,“許多人都對高門大戶的姐們有誤解,是十指不沾陽春水,但是不沾不代表不會。就拿做飯食來,我也是會的。”
驚蟄雖然表面上有些冷淡,但身上有許多好的美德,就算他手裡忙活着什麼,也會時不時的擡頭看向話的人。聞言,更是配合着露出微微驚訝的表情,
“是嗎?”他吐出兩個似是非疑的字眼。
遇上如此不會聊天兒的木頭人,楚娉婷決定身體力行,她從板凳上站起來道,“給你做一頓色香味俱全的宵夜如何?”
“不用了,”驚蟄不解風情的拒絕,他沒有吃宵夜的習慣。
本就心思敏感的楚娉婷,撅嘴道:“那我做給滿吃。”
驚蟄沒有再什麼,而是把熬藥的爐下面加滿了炭火,然後乖乖坐過去幫楚娉婷加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