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消息的那一刻,幾人都沒有顯現出任何的驚訝。因爲在他們的概念裡,魔宮能夠容忍乾坤盟的人在他們的地盤上安安穩穩地走上三天,便已經是超出意料的耐性了。在三日之期出手,不早不晚,恰到好處。
白輕墨注視着尋影,問道:“對方有多少人手?”
尋影如實地道:“無法估計。”
真是個……好答案。
白輕墨心中冷笑。早就知曉魔宮定然不會放過這一批人,此番是要痛下殺手,不許一人生還。
“誰爲首領?”
“魔宮兩名天尊,雙生子。”
蘭簫眼神微動:“那兩個人可不好對付,就連韓子龍和白清城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凌昭雲問道:“那……要不要救?”
白輕墨沉吟一瞬,道:“先過去看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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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烈的瘴氣噴灑在方圓十丈的範圍內,連沙土都被染黑,颶風掀起的沙塵帶着邪氣的灰黑色鋪天蓋地而來。
歐陽曉一劍削落一個黑衣人的腦袋,反手再一劍格開襲來的刀具,刺入那偷襲者的心臟,然後狠狠地轉動,攪碎那具身體之內的所有機要器官。
濃稠的鮮血噴灑,在瘴氣的籠罩下呈現出一種猙獰而黑暗的血腥,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倒在沙地上,有些被割裂了喉嚨,有些被勁氣震碎了五臟六腑,有些甚至殘缺不全,根本辨不出形貌。
魔宮的黑衣死士在瘴氣四溢的空氣中的行動如魚得水,幾乎沒有半點障礙。他們肆意浮在空中,拿起一把把死神的鐮刀取走中原武林人士的性命。混戰廝殺,血腥而殘忍至極,雙方都使出全部的力氣對敵,手起刀落便是一大片血光和瘴氣飛灑。
瘴氣的腥味闖入鼻腔,韓子龍緊緊地抿着嘴,體內真氣高速運轉,一雙赤掌對敵,氣韻凝重,雷霆萬鈞。
那兩道一模一樣的身影在周圍飛速變化着位置,勁氣從不同的方向襲來,刁鑽狠辣,無孔不入。
“小心——!!”歐陽曉一道劍氣劈出,截斷那直衝白清城而去的黑色毒鏢,後者亦手握長劍,當下挽了個劍花,掃向歐陽曉身後,一名黑衣死士被生生劈成兩半,瘴氣從那身體的裂口傾瀉而出。
二人背靠着背,皆微微喘息。
在行路的時候他們就發現,雖然他們在逐漸地深入沙漠中心地帶,卻不應該出現地勢越來越低的情況。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離魔域之海已經很近,第二反應則是,魔宮再不出手是不可能的了。
果然,被他們猜對了。
恰恰是在午休的時間,衆人席地而坐,有的正在忙着分乾糧,有的打坐恢復精力,精神雖然沒有完全鬆懈,防備卻有了鬆動的跡象。就在這個時候,沙地裡突然冒出一股股濃郁的瘴氣,黑色的霧障從地面升起,籠罩着這一片土地,旋即,幾百名黑衣死士在瘴氣中凝聚幻化出身形,而那一對曾在京師煙雨樓出現過,且沒讓碧落教主與沉月宮主討到便宜的雙生子天尊,也如一陣風般出現在了衆人的視野之中。
旋即,苦戰。
韓子龍微微喘着氣,眼球隨着盯着那兩道高速變幻的身影轉動,一時間竟然眼花繚亂完全無法跟上,他只感到周圍的人正在不斷地失去生命,不斷有人倒下,鮮血幾乎要噴到他的臉上。
毒鏢如暴雨一般飛來,赤手空拳應接不暇,再加上強烈的勁氣轟炸,韓子龍幾乎招架不住。
身後陡然一道勁氣屏障籠罩下來,將毒鏢穩穩地擋在了韓子龍周圍,高速旋轉的毒鏢在那一道勁氣的屏障上,有些直接被撞飛,有些竟依舊呈高速旋轉的狀態“滋滋”地在那一道壁障上切割,宇文熙和手中發力支撐着那一道屏障,飛速竄過來,與韓子龍背靠着背,額頭上留下一滴冷汗,道:“韓兄,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當下二人一齊發力,磅礴的勁氣噴薄而出,將所有的毒鏢盡數衝開,然後化作兩道長龍衝着那雙生子疾速而去。
黑色身影閃避而過,而那兩道勁氣卻似長了眼睛一般,在空中硬生生轉了個彎再次攻回來,直直貫穿了雙生子的後心。
喜悅之情還未表現在臉上,韓子龍和宇文熙和眼睜睜的看着那二人的身體被勁氣貫穿,身體中的內臟功能原本應該全部毀壞,而出乎他們意料的是,他們並沒有出現任何傷亡的症候,而是就那麼憑空消失了。
周圍的勁氣漩渦陡然緩慢下來,四周只剩下黑衣死士和中原武者在廝殺。
這雙生子……不見了?
韓子龍眉頭緊鎖,和宇文熙和對視一眼。
不,這不可能。直覺告訴他,這兩個人一定還在附近。
身體的警戒性已經提升到最高,韓子龍和宇文熙和背靠着背,壓低了呼吸,警惕地注意着周圍每一絲動靜。
不遠處的歐陽曉一劍劈開擋在身前的一個黑衣死士,正巧看見韓子龍那邊的景況,當下睜大了雙眼,一聲斷喝:“韓兄,看上面!”
韓子龍和宇文熙和受到提醒,當下擡頭往上看,但還是晚了一步。
他們只覺得漫天的邪氣籠罩下來,從頭頸往下直到腳尖都在一瞬間被陰邪之氣浸透,渾身筋脈猶如被軟化之後又飛快僵硬,真氣受到阻滯,一時根本無法使上力,還未等狀態調整過來,二人皆當胸硬受一掌,鮮血從口噴出,兩道身影登時倒飛出去。
周圍仍舊陷在苦戰之中的人看到這一幕,皆驚恐萬分,臨風山莊的幾位長老大叫“少盟主”,眼睛血紅一片就要飛奔過來。
歐陽曉和白清城二人見此,亦心頭大震,衝着那一處飛速掠去,卻見那空中的雙生子在濃郁的瘴氣籠罩下再次憑空消失,二人錯愕地剎住身形,歐陽曉卻覺得身後一陣陰風爬上脊樑骨,當下心頭大駭猛地轉頭。
“噗——!”又一口鮮血噴出,歐陽曉重傷之下卻並未立即失力,而是飛快地反手一劍,劈向那偷襲他的雙生子之一。
血從那蒼白的脖頸上噴出來。
白清城見狀立即穩住歐陽曉的身形,右手挽了一個劍花,劍氣繚繞之中顯出凌厲的殺伐之氣,一陣劍光閃爍,直直刺向雙生子。
白清城的劍鋒劃破那其中一人的胸膛,握劍的手卻忽然感到了從劍鋒處傳導而來的寒氣,通過手臂傳入心臟,頓時猶如整個人被凍住一般。
那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上顯現出受創後的痛苦之色,也僅僅是一瞬,緊接着那兩道身影再次憑空消失,瘴氣四溢,將整片天地都變成了灰障之色。白清城尚未恢復真力,心下暗道不好,一手扶着歐陽曉,頭頂卻一道破風之聲飛速襲來。
眼見那毒鏢和勁氣就要重創白清城二人,一道刺目的紫光卻從斜裡刺入,“叮叮”幾聲打飛了毒鏢,然後衝入那半空之上。半空中一陣劇烈的爆炸聲轟然響起,勁氣餘波直接將白清城二人掀翻出去。
看到那一抹紫光的一瞬間,白清城和歐陽曉幾乎都顧不上傷痛,飛速地對視一眼,皆是無比震驚。
二人重重地摔在沙地上,頭頂黑色勁風盤旋,壓力卻逐漸在減緩,歐陽曉再次一口血噴出來,懷裡卻感覺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白清城嘴角溢出一抹血絲,大腦還算清醒,隱約看見那黑色的瘴氣漩渦中,一道紫色的身影如一陣風掠過,再無蹤跡。
瘴氣逐漸消散,白清城強撐着走過來扶起歐陽曉,目光卻忽然發現落在他身旁的一個小瓶子。
拿起來一看,白清城打開瓶塞,輕嗅了一口,一怔:“這是……”
歐陽曉捂着胸口,將肩膀上那一枚毒鏢□□,眼神複雜萬分。原來方纔落在自己身上的東西就是這瓶藥。
“清城,這……”
白清城看着那藥瓶底部的一枚紫色蓮花印記,目光復雜。
“她來了……”
歐陽曉咳了幾聲,看着白清城的眼神,心下了然:“你早就知道了?”
白清城閉了閉眼,道:“在鎮上的時候,我就發現了。只是沒想到,她竟然會出手救我們……”
歐陽曉嘴角扯出一個笑,道:“我也沒想到,咳咳,這回算是承了沉月宮一個大人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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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昭雲坐在沙地上,望着剛回來不久的白輕墨,問道:“你救白清城就算了,怎麼連着歐陽曉還那麼給面子?”
蘭簫道:“我們臨行前曾答應過北堂尋,必然要保歐陽曉安全的。”
凌昭雲一笑:“也就是做了幾日的朋友,那人倒是很講義氣。”
蘭簫道:“北堂少主一向如此。”
凌昭雲再問:“我看韓子龍和宇文熙和傷得也不輕,你怎的不多發發善心也給他們留點兒金瘡藥什麼的?”
白輕墨道:“臨風山莊和魔宮的聯繫我們至今都沒能摸透,但不能否認,這兩家之間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韓子龍畢竟已成武林盟主,這麼重要的一顆棋子。不出意外,魔宮不會對他下殺手。”說着淡淡一笑,眼神中閃出幾縷冷然的神色來,“更何況,他的死活,同我們有什麼相干。”
凌昭雲聽出了一點端倪,看了一眼蘭簫,皺眉道;“你們到底答應過岑柳,不能對臨風山莊痛下殺手的。”
蘭簫溫和一笑:“我們並不想對臨風山莊痛下殺手,然則並不代表他們不會主動發難。倘若臨風山莊有任何異動,我們若是再做出什麼事來,也只能算是自衛反擊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