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水紅蕖細細香

朱漆鎏金的飛甍斜飛入天際,紅黃搭配的流蘇長長地在風中飄舞。

佛門中,大雄寶殿巍峨佇立在廟宇林立的寺廟中,鶴立雞羣。全金打造的佛祖全身像放置在大殿正中央,高達百尺,拈花指自然地放在胸前,雙眼垂下,漆黑的瞳仁中不帶一絲表情卻彷彿蘊含着無量慈悲,俯視芸芸衆生。流雲迭起,各路菩薩高列於蓮花臺上,或慈悲,或嚴厲,或莊重,或兇怒。一成不變的唸經聲響在耳際,梵語平靜無波,一切再清晰不過,卻實在難以捉摸。寶相莊嚴,佛光萬道。

與方丈一同跨過門檻,青色衣衫的男子在大雄寶殿的門口停下。

雖然沒有絕世的容貌,然則五官端正,眉目清俊和善,尤其是那一身清淨得彷彿世外之人的氣息,令人感到極其的舒服。凡是第一眼望見這位男子的人,皆會爲其氣質所吸引,而完全忘記那並不出衆的容貌。

“在下先時道聽途說,寺廟中的門檻,是釋迦牟尼的肩膀,因此纔不容凡人踐踏。”青衫男子面對着方丈拱了拱手,面上掛着清淺的笑意,“不知這僅僅是傳言,還是佛門中確有此說法?”

方丈花白的鬍鬚垂落在胸前,右手拄着一支鍍金禪杖,一張蒼老的臉上平靜無波,卻盡顯平淡高深:“施主願習得佛法,是我佛門之幸。只是方纔施主所言,卻並非佛門中人所關心的。關於門檻,不論其淵源如何,我們皆以平常之心對待它。大悲無淚,大悟無言,大笑無聲。衆生芸芸,只要心中有佛,心存善念,那便是對佛祖的無上敬仰,並無高低貴賤之分。”

青衣男子一笑:“在下受教了。”

年邁的方丈眼睛已經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陰翳,卻深得如一片汪洋大海,廣袤無垠。他用那雙眼望着面前這位年輕人。這個人,從清晨便坐在寺廟中,靜靜地聽着佛門弟子唸經,不休息,也不進食,臉上表情始終平和安穩,絲毫沒有乏味煩亂之感,一直坐到酉時,才淡淡起身,由方丈親自領出了大雄寶殿。方丈張開嘴,低沉略顯風霜的聲音緩緩問道:“施主,可否容老衲一言?”

青年男子略略施禮:“方丈但說無妨。”

“看施主氣度,似乎並非凡俗之人。若施主能靜坐山中秉心修煉,來日也許便能得道西去。何必涉足塵世,平白染上些污穢蕪雜之事?”方丈的語氣帶着對青衣男子的讚賞,也略帶些規勸,“恕老衲直言,天下時局不測,紅塵風雲將亂,施主這等得道之人,何必再將自己捲入繁蕪塵世,平白惹出些雜念?”

青衣男子微微一笑,眼神如琉璃般明澈無暇,道:“多謝大師忠告。”略微頓了頓,“在下從前聽過佛門中有一句話: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在下若能做到心如止水,那便是在下境界足矣;若當真涉入紅塵便再掙脫不得,便亦是往日因果所致,即便能坐地昇天,亦不過是不純之身,不配終日侍奉於佛祖座下。”

黃昏,金黃的夕照灑在寺院寶殿上,彷彿給整片大地鍍上了一層金光。天際,水天交接處,一輪紅日已經有一小半沒入了地平線,在晨與昏的交界處做着短暫的停留。方丈身上那一張精緻的袈裟,也被黃昏夕照染成了奪目的金紅色。

金色的禪杖上,三隻圓環輕輕晃動,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方丈的雙眸彷彿古井無波,定定地看了青衣男子半晌,忽的輕輕舒了一口氣,左手捏起印迦,微垂下頭行了個禮,緩緩道:“既然如此,施主請好自爲之。”

青衣男子微微一笑,亦恭敬地回禮:“多謝方丈勸誡,在下定然謹記於心。”說着拱了拱手,“告辭。”

“施主請慢走。老衲就此不送。”

看着那彷彿帶着一縷明澈縹緲的仙氣的背影逐漸消失在夕陽的霞光中,方丈對着遠處即將落下的夕陽注視良久,然後嘆了口氣,緩緩轉過身,跨進了寺廟高高的大門。

****

鬧市街頭,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道路兩旁店鋪林立,小攤小販鱗次櫛比,路人吆喝聲、叫賣聲不絕於耳。

不同於習武爲俗的連州,也不同於水墨才情的蘇州,華清州作爲前朝都城,即便如今不再滿溢帝王之氣,卻也依舊是一座繁華大氣、充滿着貴族氣息的樞紐城市。

華清州不同於其他同等級的城市,作爲前朝的都城,不論是政治還是經濟實力都是中原數一數二的高度。因此,華清州的城主並非朝廷委派的地方官員,而是一位實實在在的“城主”。在華清州,不論是地方人口管理、戶籍政策,還是市集規劃和各項政策,朝廷都不予插手,而是全權由這位城主一手操辦。在華清州人民的眼裡,城主纔是他們真正的“皇帝”。

而華清州的城主,歷代沿襲,正是三大隱宗之一——南朝(zhao)庭。

江湖門派若是做得大一些的,多多少少都與朝中勢力有一些聯繫,否則也難以在武林中立足,然則像南朝庭這般的卻是絕無僅有。因此,南朝庭纔是所有江湖門派中最特殊的一個——不僅在武林中享有至高地位,在國家政治中也分了不小的一杯羹。

也正因爲在朝中擁有煊赫的勢力,南朝庭纔不敢在武林中大肆張揚,以免落人口舌,因此逐漸歸入隱宗,在暗中發展勢力。如今白道正派多歸順於現在的朝廷,不便與南朝庭走得太近,南朝庭走投無路只好投奔黑道,拉幫結派,與羅剎門、無命梟、千羅苑等黑道龍頭建立起強大的利益關係,並依靠堅實的後盾與深厚的根基,逐漸成爲了黑道中的隱世王者。

平常百姓所見識的“黑道”,皆是在白道嘴中抹黑過的黑道,那些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危險分子,實際上只是山中流寇,而並非武林中與白道對立的“黑道”。真正的黑道不屑於做那些小偷小摸的事情,只是,在黑道人眼中,什麼教條,什麼道義,都是些廢物。他們注重的是所謂“隨性”二字,想做什麼便做什麼,當然,要達成這個目的必然要擁有相應的實力,否則最終只能被抹殺。黑道之中踐行的是江湖真正的規則——成王敗寇、強者爲尊。黑道門派之中雖有結盟,但更多的還是互相吞併。拳頭大的就是老大,這是整個黑道默認的規則,也算得上是黑道的“道義”。

至於南朝庭,它既然是王者,那便必須有一個王者的樣子。南朝庭雖然位列三大隱宗之一,卻並非如明宗那般徹底隱退不問世事,否則若是與俗世脫節,也難以一家之言號令整個黑道。白道有臨風山莊,每年有乾坤盟大會或是變相商討武林大事的品梅會,黑道便也有一個南朝庭,每年都在華清州彙集黑道豪傑共聚一堂。這一黑一白,便構成了除卻武林大會的黑白兩道各爲其政的平衡手段。

臨風山莊的盛事一般選在冬春季節,而南朝庭卻定在驕陽似火的夏季。這不光是爲了錯開時間,更是因爲地域環境的影響。臨風山莊地勢較高,且位置偏北,冬季大雪紛飛,梅花開得漫山遍野,因此選在景色最爲獨特的冬季。而南朝庭位於較爲南邊且地勢平坦的華清州,此地與沉月宮距離甚近,因而有着大片大片的荷花池。說道荷花池,不論大小還是質量,沉月宮的月蓮池纔是天下第一,不過那是因爲沉月宮主對蓮花情有獨鍾,因此花了不少人工看護才得以養成。而華清州的荷花則是自然生長。一到夏季,太陽高照,這一帶便是“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豔麗景色。

此刻,在那風吹綠荷、紅蓮萬頃的荷塘邊,一個身穿蓑衣,頭戴箬笠的男子,停在了一家店鋪前。

大熱天的,晴空萬里,幾乎所有人都換上了輕薄的夏裝,像這樣用蓑衣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人,委實少見。

小攤老闆古怪地看了一眼這位停在自己店鋪前的客人,問道:“這位客官,您需要點什麼?”

箬笠的下沿恰好遮住男子的眼睛,他微微低着頭,彷彿在挑選小攤上的飾品,旁人只看得見他的鼻尖與下頜。男子並未回答店主的話,手中依然把玩着一個小小的護身符,指甲上豔紅的蔻丹在陽光下微微側過,閃出一絲冷光,卻讓店鋪的小夥計打了個寒戰。

強壓下心中那泛起的一絲莫名寒意,小夥計古怪地瞅了那男子一眼,心道一個大男人還塗什麼蔻丹。

男子絲毫不理會店鋪夥計的反應,微微擡起頭,淡淡的卻夾雜着一絲犀利的目光從箬笠下射出,越過萬頃蓮塘邊的行人與小攤販,彷彿不經意般落在了不遠處碼頭邊一條剛靠岸的小船上。

作者有話要說:

不見花市燈如晝石紋亂點急管催人間有味是清歡碧落沉月洗江湖可惜腦子不好使遠上寒山石徑斜落梅橫笛已三更走劇情想不粗題一派西風吹不斷雨洗芭蕉葉上詩西風吹老金花樹黑雲壓城城欲摧從今若許閒乘月君問歸期未有期漸暮久擲筆添蠟誰憐辛苦東陽瘦但得白衣時慰藉君問歸期未有期天台四萬八千丈鳳去臺空江自流半世浮萍隨逝水沉舟側畔千帆過十里錦香看不斷一朝春雨碧滿塘折戟沉沙鐵未銷瀚海闌干百丈冰聞人昔時過人香人間有味是清歡明月不歸沉碧海國慶快樂麼麼噠深山烏啼聞鬼嘯常願能回造化筆十里錦香看不斷薄情轉是多情累一縷花風骨斷絲誰憐辛苦東陽瘦嶔崟草木多歧路玉鉤斜路近迷樓林蔭往事走風花剪刀聲猶在銀釭君心不肯向人傾衡陽雁去無留意金風玉露一相逢瀚海闌干百丈冰人間最是離別苦君在巫山第幾峰一山放過一山攔玉鉤斜路近迷樓情到深處情轉薄一山放過一山攔一派西風吹不斷夜半鐘聲到客船寒山腸斷玉關聲聞人昔時過人香窮巖何異太常陰江山代有才人出慈雲稽首返生香豈有蛟龍愁失水天台四萬八千丈紅綿粉冷枕函偏山重水複疑無路漸暮久擲筆添蠟轉過迴廊叩玉釵關山深處鬼難尋從今若許閒乘月風過池塘深幾許可惜腦子不好使深山烏啼聞鬼嘯黃沙過眼蔽門庭山重水複疑無路夢裡寒花隔玉蕭雨洗芭蕉葉上詩君在巫山第幾峰一掬胭脂沉碧甃朱樓四面鉤疏箔江山代有才人出不是世人皆欲殺未能無意下香塵深山烏啼聞鬼嘯玉鉤斜路近迷樓誰憐辛苦東陽瘦玉鉤斜路近迷樓白雲忽過青林出江山代有才人出咫尺風雲盼長堤黑雲壓城城欲摧一朝春雨碧滿塘寒山腸斷玉關聲茫茫大漠塵漫天一朝春雨碧滿塘花枝殿上立梢頭出師未捷身先死常願能回造化筆聞人昔時過人香鵝湖山下稻樑肥若問玉人殊易識雛鳳清於老鳳聲山雨欲來風滿樓收網黃雀戲螳螂國慶快樂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