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雲澤看見單飛之後狠狠地一驚,顧不得已經被叫到了名字,連忙將兒子扯到自己身邊,問道:“你小子什麼時候到這裡來了?”
單飛扯着自家老爹的袖子,道:“說來話長,反正老爹你一定要讓我上去!”
此時耽擱也不好,單雲澤想了一想就立刻答應了兒子的請求,對上邊唱名的臨風山莊管家使了個眼色,元谷立刻會意,高聲道:“影芙門少主單飛攜長老同至!”
於是單飛便走在了自家老爹的前邊兒,大搖大擺地走上了臺去。
坐在上邊的北堂尋聽見這一聲叫喚,轉過頭來詫異地看了單飛一眼,後者則做出了一副十分穩重的做派,衝北堂尋點了點頭,便徑自走過去在原本屬於自家老爹的位子上坐下,而老爺子則是裝作一位門中長老,坐在了單飛的身後。
然後是修梅苑。
冷凝霜走在前面,飛雲斜髻,鬢邊一縷白髮突兀顯眼,卻是風姿絕世。身後跟着兩名修梅苑中的女子,皆以白紗覆面。
冷凝霜從面前走過的那一刻,蘭簫連眼睛都沒有擡,淡淡地品着茶。前者也未有任何表示,徑直走過了蘭簫的位置,卻在白輕墨面前停住了腳步。
蘭簫端茶的手頓了頓。
白輕墨挑起秀眉,望向面前女子的臉。
冷凝霜並未轉身,只是淡淡地轉過頭,目光瞥向白輕墨,聲音從面紗之下輕輕地傳出來:“竟然能夠活到現在,我真是有些佩服你了。”
白輕墨動也不動,淡淡掀了掀眼皮:“過獎。”
冷凝霜也不以爲忤,淡淡笑了一聲,走開了。
約莫再過了一刻鐘,所有賓客皆已入座,韓臨東寒暄了幾句,武林大會正式開始。
擂臺邊的厚皮鼓被敲響,渾厚的鼓聲傳遍正個山頭,讓人心情陡然激昂澎湃起來。
這可是武林大會啊。
鼓聲正酣,第一個人翻身躍上了擂臺。鋥亮的大刀一揮——
“在下刀客楊虎,前來領教!”
武林大會是一個十分自由的場地,只要有心想要與江湖中人切磋,不管想不想做武林盟主,都能夠有機會上臺。任何一個人都可以上臺打擂,將自己的對手打敗,就能夠守住擂臺,等待下一個挑戰者,能夠堅持到最後的,就能夠獲得所有人的認可,成爲新一屆的武林盟主。
但這種形式的比賽也有不足之處,實力較強的武者守住擂臺之後,不斷有人上臺挑戰,就會形成車輪戰的不良狀況,武者就算功力再高強,但也雙拳難敵四手,最終都會被打下來。所以,真正有實力競爭武林盟主之位的人,都會保存實力,在最後時刻上臺。
在日落之前,這個擂臺屬於所有想要在武林大會上露臉切磋的人,而坐在貴賓席上的人,有些是觀戰,有一些則是養精蓄銳,等待屬於自己的時機。
第一個上臺的很快就被別人打了下去,擂臺上的人換了又換,有一點兒實力,但這種水平的人實在不少,因此無法在臺上待得久。有幾個能好好過幾招的,引起臺下衆人一陣陣的聲浪歡呼。十八般武藝樣樣上場,平日裡雲遊四方的俠客,在此時也能酣暢淋漓地展現自己的本事,其中不乏身懷絕技實力不凡的武者,但這些人的目的並非爭奪武林盟主之位,僅僅是爲了與其他平日裡難得的對手相互切磋,因此並未堅持太久,遇到對手之後便自動下臺。
白輕墨坐在臺上,和蘭簫桌椅相齊,目光往擂臺上掃了一眼,然後再人羣中大略地粗粗看過去,目光倏地停留在一點,眉頭微蹙。
蘭簫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低聲問道:“怎麼了?”
白輕墨道:“我宮中人少了一個。”
蘭簫挑眉:“那就要小心了。”
“嗯。”
碧落教與沉月宮在場下的人羣中埋伏了不少人,皆是爲了提防今日關鍵時刻魔宮出來搗亂,每一個人都是一枚棋子,有自己的移動路線和範圍,任何一個人都不會無緣無故地破壞這個平衡,讓其他人手忙腳亂。
唯一的可能就是,出事了。
白輕墨擡頭看了一眼太陽,尚且未過午時。
還有足夠的時間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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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雨微坐在臨風山莊內的高臺上,透過樹木的重重阻礙,望着遠處武林大會的模糊景象。
從韓臨東帶着韓子龍出門之後,她便一直坐在這裡,一連幾個時辰,連姿勢都沒有換過。
“小姐,已過未時,再有一個時辰,就要到黃昏了。”一名下人走過來,小心翼翼地開口。
“大公子什麼時候上場?”
“在白家之後。”
“碧落教與沉月宮可有異動?”
“暫時沒有。”
韓雨微看了一眼遠處的擂臺,然後收回目光,被黑紗裹住的左手微微握起拳頭,站起身來,淡淡吩咐道:“帶我去地宮。”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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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手在三兩招便被打下臺,九閽閣閣主離九站在了擂臺的中央。
虎王鞭在擂臺上響亮地一摔,鷹目往賓客席上一掃:“可有俠友上臺與本閣主過招?”
面對黑道的挑釁,白道不可能沒有半點反應。見白駝山莊與蒼山派沒有半點表示,逍遙門歐陽曉站出來,一把紙摺扇閒閒地搖了搖,飛身上臺,對離九拱了拱手,道:“離閣主武功高強,小子不才,前來領教。”
話音落下,摺扇一收落進袖子裡,腰間長劍“噌”地出鞘,向着離九飛速刺去。
過了大半日,坐在臺上觀戰的衆人原本已有些睡意,眼見着逍遙門派了人上去,一下子都將眼睛睜開了。
好戲已經開場,一點都不能錯過啊。
九閽閣雖然在黑道之中有些地位,但逍遙門乃是白道原先八大門派中數一數二的門派,歐陽曉是逍遙門未來的掌門人,其功力定然不會平庸。二人交手至二十招,離九便已有敗象,不消片刻,那氣勢非凡的九龍鞭便被歐陽曉整條地捲起來扔出了三丈外。
雖然身上沒有很多掛彩的痕跡,但失去了武器就已經代表了一個武者的失敗。九閽閣退場。
黑道之間的矛盾比白道之間要多得多,但在大方向上大抵還是站在一塊兒的。九閽閣閣主都被打了下去,其他的人不可能坐視不理。
於是——
彩色的錦繡羅衫在空中掠過,帶着異族女子的風情落在了大紅的擂臺上。
“千羅苑綾羅,前來討教。”
不待對方迴應,袖中彩綢便倏地飛出,如空中扭動的蛇身一般纏上歐陽曉手中的長劍。不愧是逍遙門的繼承人,歐陽曉反應極快,不退反進,長劍與如利刃般的綢緞相碰,發出兵刃相交的清脆聲響。
白輕墨懶懶地坐在椅子上,閒閒地瞧着底下那二人看似十分兇險的“過招”,並沒有太過上心。
綾羅的功夫着實要比離九好上一些,但還不足以動搖逍遙門的地位。
果然,不出片刻,歐陽曉翻過一個筋斗,在空中挽了一片劍花,便見那長長的綵綢頃刻間裂爲數段,綾羅倒退幾步,敗下了陣來。
臺下一片唏噓。
黑道之中,功夫最好的應屬南朝庭的宇文熙和,但南朝庭作爲三大隱宗之一,在武林大會上一直以來都只擔任監督的角色,從未正面參與。所以綾羅一旦被打下臺,就意味着黑道無人還有能力再戰。
再次上臺的是陳鵬飛。
陳家一向不太參與武林中的權利紛爭,這一舉動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
同樣是白道,這兩個人的交手便友好得多。在衆人看來,原本歐陽曉得勝已是毫無懸念,但陳鵬飛的功夫竟出人意料的好。
皆是使劍的內家功法,二人武功路數不同,但卻是一樣的精湛。陳鵬飛的功夫比之歐陽曉甚至更加洗練,幾乎省去了所有花裡胡哨的招數,平淡而招招有力,更因爲這毫無裝飾的進攻,顯露出這劍法的一絲……毒辣。
劍鋒橫掃相撞,歐陽曉被逼得後退一步,腦門上一滴汗滑下來,正欲反擊,冷不防陳鵬飛手腕詭異地一轉,劍尖轉過一個弧度,從手肘下方挑進來,挑破了他胸前的衣襟。
點到即止。
歐陽曉看了一眼胸前那一道破損,恰巧的心臟的位置。倘若這是一場生死鬥,他眼下恐怕便已成了劍下亡魂。
看向對面已經收回劍的陳鵬飛,歐陽曉眼睛裡有着讚賞與佩服:“陳少主武功不凡,在下技不如人啊。”
竟是歐陽曉敗退。
臺下觀戰的人們頓時議論紛紛,臺上的賓客們雖未失儀,卻也都變了點兒神色。
白輕墨微微坐直了身子。
歐陽曉再不濟也是逍遙門的大弟子,可不是放在人堆裡一抓一大把的平凡武者。陳家,什麼時候有了這等實力……
這套劍法……看着下面又接受了無命梟梟首挑戰的陳鵬飛,白輕墨微微眯起眼。那樣的武功路數,白道各大門派都沒有,但這招式風格,總覺得,有那麼一點眼熟。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