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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靖華見胡云山腿一會兒伸開,一會兒又綣回去,十分難受的樣子,就讓他先躺一會兒,自己走出來,見藍喜在院子裡邊刷鞋邊曬日陽,看到他出來,趕緊站起來。

何靖華道:“大夫只一句曬曬太陽對身體有益,只要太陽一出來,你就不想進屋,其實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現在有專家說太陽裡也有對人體有害的光線,容易得皮膚病。你看你現在曬得像黑小子一樣。”

藍喜笑道:“我又不是女人,要那麼白有什麼用,倒是胡少爺原來那麼帥的一個人,現在竟成了白面書生一樣,走兩步路就沒力氣了。半月前在騎馬場一人一馬躍過十幾個木樁,何等意氣風發。”

何靖華被藍喜一句何等意氣風發給逗笑了,他笑道:“這有什麼奇怪的,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再怎麼強健的人,即吃五穀雜糧,難免不生病。”

藍喜刷好鞋,把鞋晾到假山邊的石頭上,叉着腰站了會兒,回身見何靖華已經不見了。他端着水出大門去倒,正好見何恬一步三搖地走過來,出乎意料的是手裡還捧着一個匣子,藍喜實在奇怪一向喜歡擺譜的三小姐怎麼會自己拿東西。他慌忙放下盆,跑過去想接過何恬手裡的東西,何恬笑着縮回手:“東西又不沉,不用你拿,胡二哥現在做什麼呢?聽說他病了,我過來看看。”

藍喜見何恬有些異常,竟怔住了,看着何恬從他身邊輕快地走過去,他遲疑着慢慢跟在她的身後,就是把盆揀起來,拎在手裡,他也參不透爲什麼這些天總是有奇怪的事情發生。胡云山的體弱多病,何恬的平易近人,他感覺好像瞬間天翻了個一樣。

何恬性情狠辣,全府的下人對何笑倫是懼怕,對她卻是噤若寒蟬,何恬自小就刁蠻成性,在她骨子裡認爲丫環婆子是奴才,沒有思想沒有觀念,只有唯唯諾諾,不管教不能正其身,漸漸養成了張口就罵,舉手就打的習慣,大家小姐的優雅風度只是展現在與她身份同等的人面前。胡慧姍只在何府住了幾個月,就被何恬影響了許多,可見何恬之刁蠻程度。

何恬對胡云山的癡心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以爲嫁胡云山只是遲早的事情,可是總不見胡云山有什麼表示,胡老爺對此也始終保持冷漠態度,何笑倫又死要面子也不肯先提起,以爲聘他的女兒是胡家胡攀。事情一拖再拖,何恬心裡雖有些急,卻總以爲,我不嫁他,誰又能嫁他,除了我以外,又有誰能配上他,儼然以胡家婦自居,偏胡云山對垂青於他的女士,態度總是不明朗,不親近也不反對她們接近他,惹得何恬芳心寸斷,總是發無明之火。

陳其美之後有個上海督軍,上任之初只帶了小女兒隨行,這個小女兒生得如花似玉,眼高於頂,性格潑辣,喜歡軍人打扮,腰裡有事兒沒事兒別隻手槍,也是姻緣巧合,有次在舞會一眼看上胡云山,仗着她爹有權,一副霸王的嘴臉,勢將胡云山弄到手不可,胡云山雖然很反感她的魯莽,礙於她爹的權勢,只一笑置之。並不當面拒絕,對她也不熱絡。

三番兩次,見胡云山始終冷冷淡淡,心裡窩着火,有個與何恬爭鋒落敗的女人,故意接近她,告訴她,她和胡云山之間的障礙並不是胡云山,而是何恬,有何恬在場看着胡云山,胡云山當然不敢造次,那女人暗暗記下了此事,派人去打探何恬行蹤,正趕上何恬去參加個晚會,她隨後跟到,故意跟何恬找茬,何恬知道她糾纏胡云山,但覺得她一副土匪架式,胡云山根本不可能看上她,並沒把她列於威脅自己地位的名單之中,沒想到這女子竟打上門來,平日她也說上句慣了,兩人幾句話不合,吵了起來,三說兩說那女人拔出了槍,對着何恬就放了一槍,也不知道是她槍法不準,還是沒真心想殺何恬,第一槍沒打中,倒把主人家的一個名貴花瓶給打碎了,嚇得舞會上跳舞沒跳舞的人一鬨而散,屋裡只剩下她和何恬兩人。何恬沒想到她會霸道如此,也惱了,仗着自己身手不錯,三腳兩腳,把她手裡的槍踢飛了,一個健步衝了上去,拾起槍,指向了那女子,要不是外面保護她的衛隊,衝了進來,以何恬的衝動性子,沒準兒給她一槍。

好在那女孩雖性格潑辣,對自己手裡握着槍,卻對付不了赤手空拳的何恬,覺得面子上掛不住,並沒有責難何恬,從何恬手裡搶下槍,帶着人怒氣衝衝走了。

何笑倫聽到舞會主人戰戰兢兢打來的電話後,當時也嚇呆了,因爲當時正是軍閥混戰之時,得罪了軍閥說不定就有滅門之災。

何笑倫立即派人把何恬接回來,何恬當時看到護衛隊衝進來也嚇壞了,她回到何府的時候,癱軟在車上,還是何靖華把她從車上抱下來的。何笑倫因事情緊急,沒功夫過於責罵她,倒是何夫人說了她幾句:“我們家雖有錢,可人家卻有勢,你這麼魯莽行事,如何收場?聽說那小姐被你的槍指着之時,差點兒給你跪下,如此之辱,如何能忍?”

胡云山聽到消息,也急忙趕了過來,覺得事情雖與他無關,但是卻因他而起,爲了何府的平安,免不了放下架子,給督軍小姐寫了封信,再三靠罪,說舍妹年幼無知,得罪了小姐,寫了很多,那女人雖不是通情達理之人,因此得到胡云山數字之言,立即沾沾自喜起來,覺得因禍得福,立即給胡云山回了一封信,自此後,兩人書信往來半載之久,胡云山從初時一頁信紙,漸漸只言片句,後來因爲那督軍被撤了職,這場風波才得以了結,可是何恬與督軍小姐爭風吃醋的醜聞,幾乎傳遍半個中國。

何恬因此在家深居淺出半年之久,但是她的刁蠻性子卻一絲一毫也沒改,而今對藍喜能心平氣和地說話,難怪藍喜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