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晴萱看了倒在地上的那個婦人一眼,欲走過去,簡鈺一把拉住她道:“不要過去。”
蘭晴萱微笑道:“我們既然到了這裡,雖然今日纔剛剛開始,但是這件事情遲早都會遇到,我是大夫,過去看看也好了解一下病症。”
簡鈺想起剛纔其他太醫的反應,他的眸光微斂,他知道蘭晴萱的醫術比起那些太醫來怕是真的要高明很多,這一次要控制這場瘟疫很可能得靠她。
雖然他知道南下之後她不可能事事都聽他的,也知道這些事情她是一定會插手的,只是這件事情發生的比他的預期還要早,這種感覺就有些不好。
他拉緊了她的袖子沒有鬆手,蘭晴萱輕聲道:“你若是不放心的話就和我一起過去吧!”
簡鈺輕輕嘆了一口氣道:“你不乖,根本就不聽我的話。”
蘭晴萱的嘴角微微上揚道:“沒有啊,我聽你的話,只是在徵求你的意見罷了!”
簡鈺瞪了她一眼:“強詞奪理。”
蘭晴萱輕輕一笑,他卻已經跟着她走到那個婦人的身邊。
此時那婦人已經暈了過去,面色潮紅,陽光照在她的臉上,有一種異樣的金色。
蘭晴萱看到那婦人的臉色時,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伸手輕輕撐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裡一片通紅,和方纔已經死掉的那個少年不太一樣。
蘭晴萱又伸手輕觸了一下那婦人的額頭,入手極燙,那婦人此時正在發燒。
蘭晴萱的眸光幽深,取過銀針輕輕紮在那婦人的合谷穴上,然後再伸手把了一下那婦人的脈搏,脈向凌亂,她再探了一下那婦人的呼吸,氣息不穩。
蘭晴萱半蹲在那裡微微沉吟,這種脈像她第一次見到,此時她自己的心裡也是沒有把握的。
簡鈺看到她的樣子輕聲道:“你先不要急,慢慢來。”
蘭晴萱笑了笑道:“我知道。”
她雖然在笑,只是笑容裡終究透着幾分無奈。
簡鈺之前見她給人診治時,眼裡很是自信,不像此時這般透着猶豫的味道。
因爲這件事情,幾人的情緒都有了些許變化,來時那種輕鬆已經不見。
簡單在旁問道:“三嫂,她會不會傳染給我們?”
蘭晴萱搖頭道:“暫時還不太清楚這種病的傳播方式,此時還不能完全確定,但是我們還是小心得好,九弟,你先帶人把那個少年的屍體先燒了,在燒之前,我去我的馬車上把我之前配好的藥帕取出來,燒少年屍體的侍衛每人發一個。”
簡單點了一下頭,依言而行。
蘭晴萱看着那個昏迷的婦人發呆,從她之前接受到的資料來看,這個婦人此時這樣的病症,應該是發病情發作的第二天,依着記載,這個婦人明日一定會死。
她再看了一眼被暗衛擡起來的那個少年的屍體,按這種情況,那個少年應該比這個婦人早一天得病,也就是說,這個婦人的病是被少年傳染的。
蘭晴萱已經能猜得出大概來,必定是少年染了病之後,這個婦人不肯相信他得的是疫症,所在村民們外逃的時候她也跟着一起逃了出來。
蘭晴萱對圍觀的那些百姓道:“你們當中有誰和他們母子接觸過?”
那些百姓都沒有說話,蘭晴萱大聲道:“若是有人他們接觸過最好站出來,我會替你們查看是否有染上疫症,我還會想辦法救你們,若是你們不站出來的話,然後又不小心染上了疫證,那麼不但你們自己會死,你們身邊的親人也會被連累。”
那些百姓的眼裡露出了驚恐的目光,但是他們卻並不相信蘭晴萱。
有人大聲道:“這種疫病根本就不無藥可治,方纔你們身邊的那個大夫還治死了人,我們憑什麼相信你們?”
這件事情也是蘭晴萱所擔心的,方纔王太醫在這些百姓的面前治死了人,那麼對那些百姓的觸動必定極大,而她又是個女子,在這個朝代,女子都不能拋頭露面,卻他們先入爲主的認爲女子的醫術根本就不可能與男子相提並論。
簡鈺大聲道:“我是朝庭派來控制疫病的官員,她是我的夫人,她的醫術比起當朝的太醫還要好得多,你們若是想活的話就相信她。”
他說完眼睛一斜道:“當然,若是你們想死的話,那我也攔不住你們。”
簡鈺此時還不想說他是戰神洛王,他只說他是來控制疫病的官員。
那些百姓聽到這句話後都有些猶豫不決,他們互相看了看,眼裡都有幾分絕望。
蘭晴萱看着衆人道:“我相信你們都不想死,此時就算你們離開了,但是如果不找到治疫病的法子,不管你們最後逃到哪裡,只怕都難逃一死。”
那些百姓也不傻,這些天來,他們聽到了不少關於疫症的故事,基本得者立死,且如今漫延的速度還非常的快,若是不治好的話,真的是不管逃到哪裡,都很難逃過這一劫。
他們有人試探地問道:“夫人,你有幾成的把握能治好這一次的疫症?”
“現在只有五成。”蘭晴萱大聲道:“但是我相信只要假以時日,讓我多瞭解一下這些病症,我就有至少八成以上的把握。”
那些百姓互相看了看,他們原本打算逃走的,此時因爲他們當中有人得了病而變得猶豫起來,再加上暗衛已經把路堵住,他們想逃也無從逃起。
簡鈺又道:“若是不想死的話,就聽我們的安排。”
圍在四周的百姓有人道:“真的是倒黴,沒料到黃二嫂母子都染上了疫症,早知道這樣的話,我們就不帶他們走了。”
蘭晴萱問道:“你認識這一對母子?”
說話的是個三十幾歲的漢子,他點頭道:“認識,他們和我住同一個村,這個女子夫家姓黃,我們平時都叫她黃大嫂,她夫君早逝,她一個人把孩子拉扯大,原本以爲兒子大了,以後有好日子過了,卻沒有料到這一次竟染上了這麼厲害的疫病。”
他說完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然後再搖了搖頭。
蘭晴萱又問道:“在他們染病之前,你們村子裡有人得了這種疫病嗎?”
“有。”那漢子道:“我家隔避的陳二狗家,他們一家子都得了這種病,之前他們還瞞着,沒料到一夜之間一家十三口人全部死光,那種慘狀,簡直無法用言語形容。”
那漢子明顯心有餘悸,說完這些話之後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蘭晴萱又問道:“那你知道黃大嫂母子和陳二狗家有往來嗎?”
那漢子想了想後道:“他們兩家一家住在村西,一家住在村東,黃大嫂又沒了丈夫,平素爲了避嫌,很少和村子裡的人走動,所以我也不太清楚他們之間之前有沒有接觸過。”
他說了這麼多,卻沒有太多是蘭晴萱想要的消息,她不自覺地輕嘆了一口氣,眉頭微微一皺,眼裡有幾分無奈。
簡鈺讓夜瀾將那些百姓安頓好,那些百姓此時心裡都有些不安,夜瀾也是個有本事的,也只能免強把他們安撫住。
蘭晴萱坐在馬車裡,把今日發生的事情梳理了一遍,只覺得有些頭痛,這病遠比她想像中的要厲害得多。
蔣湘婷見她在那裡搗鼓那些藥草,過來輕聲問道:“王妃,有什麼是我能幫得上忙的嗎?”
“照顧好自己,不要染上疫症就是最大的幫忙。”蘭晴萱頭也不擡地道。
蔣湘婷輕輕抿了一下脣,蘭晴萱見她站在那裡不動,又問道:“還有其他的事情嗎?”
蔣湘婷的頭微微低下來道:“王妃,我們會不會都死在這裡?”
她今日看到那個少年突然死掉的樣子,當時那個少年離她並不算遠,所以他的死狀她看得清楚明白,她今日被嚇到了,晚飯都吃不下。
蘭晴萱看到她的樣子淡淡一笑道:“你南下不就是陪着九弟一起死嗎?怎麼,現在害怕了嗎?若是怕的話,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我不是害怕,只是想問問你。”蔣湘婷輕聲道。
蘭晴萱輕輕吁了一口氣道:“你現在想那麼多一點用都沒有,與其在那裡擔憂着,還不如珍惜每一天,然後過得開心一點。”
蔣湘婷見她今日的心情也不太好,說話也比往日要衝得多,她輕輕嘆了一口氣準備離開,卻又聽得蘭晴萱道:“你若是實在沒事的話,就幫我多做幾條藥帕,這裡還沒有到疫症的重病區,到那裡之後,藥帕可能會要得更多。”
蔣湘婷應了一聲,便過來幫忙。
蘭晴萱看了她一眼道:“我知道你此時了可能在想,這麼可怕的病會不會把田問秋嚇跑,若是把田問秋嚇跑了的話,那麼以後九弟的身邊就只有你一個人了,以後你也就可以和他同生共死了。”
蔣湘婷被她說中了心事,面上不禁一紅。
蘭晴萱又淡淡地道:“你若是這樣想的話,那麼可以把心裡的那些念頭打消了,因爲我敢保證,田問秋此時也這樣在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