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明德聽到蘭晴萱的這句話後眉頭微微一皺,反問道:“事情已經這樣了,你想我如何處理?”
他的話裡帶着幾分怒氣和不屑,似在怪她太不懂事,事情都這樣了,還這樣問,分明就是在爲難他!
蘭晴萱聽到他的這句話後心裡滿是寒霜,果然,在蘭明德的心裡,她這個女兒什麼都不是,這也難怪李氏敢如此百般算計於她。
她的心裡生出了一抹難過,她知道那抹情緒並不是來源於她,而是這具身體殘存的情緒,她的眼裡有淚落下,她伸手將淚珠擦淨,她知道這是她最後一次爲蘭府裡的這些所謂的親人流淚,從今往後,她就只是她自己,與他們再無一分親情。
她語氣淡淡地道:“姐姐做下這樣的醜事,想來父親的臉上也很有光,所以纔想讓她穿着我親手繡的嫁衣風光出嫁,對於父親這樣的安排我無話可說。”
她這句話讓蘭明德的眉心跳了跳,蘭玉芳的事情可以說是給蘭府蒙了羞,但是蘭玉芳素來是他最爲寵愛的女兒,事情到了這一步,他心裡雖然很生氣,但是整件事情的結局卻算不得最壞,至少顧府還願意娶蘭玉芳,至少顧染墨還是新科狀元。
他的眉頭皺了一下後道:“你空了重新繡一件嫁衣便好,這一次的事情是你姐姐對不起你,只是她是你的親姐姐,那件事情過去就過去了,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我會讓你母親重新替你找一門合適的婚事,到時候你再風光出嫁就好。”
“多謝父親關心。”蘭晴萱語氣淡淡地道:“只是經過這一次的事情之後,女兒不再想嫁人,所以也就不勞煩父親和母親爲我的婚事操心了。父親也放心好了,我娘曾經給我留下了一筆錢和幾間鋪子,我不需要父親養我,只需父親給我一間宅子住就好。”
蘭明德的眼裡滿是不快地道:“你不嫁人?這世上哪有不嫁人的女子?你要是一輩子不嫁人的話,只怕蘭府會被人笑話死!”
蘭晴萱的頭微微擡了起來,定定地看着蘭明德道:“姐姐做下這樣的事情,父親都能容忍得了,我一不偷人,二不在外面勾三搭四,堂堂正正地在蘭府裡住着,又豈會讓人笑話?”
蘭明德聞言氣得不輕,他大怒道:“你竟學會頂嘴了!”
蘭晴萱緩緩地道:“女兒說的只是實話,並不是頂嘴。”
她知道她的婚事如果此時不在蘭明德的面前說出來,就算是有蘭老夫人爲她操持,但是有蘭明德和李氏在,遲早會把她嫁給一個人渣,依着這個朝代所謂的孝道,她根本就沒有太多反抗的能力,長公主雖然認了她做爲義女,但是長公主終究是個外人,也不好插手蘭府裡面的事情。
反正蘭明德極度不喜歡她,她在蘭明德心中的形象極差,那麼再差一點也無妨。
蘭明德大怒,做勢就要來打她,她將頭擡得再高一點,並不去躲,反而朝蘭明德伸出來的手迎了上去。
蘭明德看到她這副樣子,突然覺得他好像看到了秦若歡,她原本就長得極像秦若歡,此時她的眼裡滿是倔強,和秦若歡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蘭明德只覺得心裡一痛,一股極爲奇怪的情緒在他的心裡泛開,他的眼睛微微一紅,不自覺地道:“若歡?”
李氏原本在旁邊看戲,在她看來,這一對父女鬧僵了纔好,最好蘭明德直接把蘭晴萱打死,這樣也就能拔了她心裡的那根刺,卻沒有料到蘭明德的手遲遲沒有打下去,反而喊出“若歡”這個名字,她的心裡頓時就覺得堵得厲害。
秦若歡,難道我這一生都得活在你的陰影下?
李氏心裡有太多不甘,此時卻也只能將那些情緒收了起來,她伸手拉着蘭明德的手道:“老爺,萱兒近來因爲顧染墨的事情心裡難過所以纔會頂嘴,是我沒有把她教好,你不要打她,要打就打我吧!”
她這副樣子看似和蘭晴萱母女情深,實則是假到極致。
蘭晴萱的眼裡滿是嘲弄,這樣的戲碼在蘭府也曾上演過,李氏在蘭明德的面前那就是個好妻子,賢良又淑德。
蘭明德原本也就不想再打蘭晴萱,李氏此時這樣阻止可以說是阻止的恰到好處,給了蘭明德一個臺階下,他將手抽了回來,冷冷地看着蘭晴萱道:“你母親對你當真是用心良苦,你卻是隻養不熟的白眼狼!”
他說完拂袖而去,他一走,李氏和蘭玉芳此時也都已經得手,當下也不再在這裡停留了,李氏卻還是裝模做樣地道:“萱兒,你這性子……唉,都怨我,把你寵壞了。”
蘭晴萱冷冷地回了句:“你什麼時候寵過我?”
她這句話讓李氏一噎,李氏剛想再說話,她又不緊不慢地補了一句:“也是,至少母親在祖母和父親的面前還是很寵我的。”
李氏被她一嗆,委屈地道:“你這孩子。”
她說完這句話後拉着蘭玉芳就走了出去,蘭玉芳在經過蘭晴萱的身邊時,在她的耳畔道:“你不過是個死親孃沒人要的賤人罷了,你憑什麼跟我爭?”
她說完將那一套大紅的喜服拿到蘭晴萱的眼光晃了晃,那雙略有些陰狠的眼睛裡滿是得意。
蘭晴萱看到蘭玉芳的動作後冷冷一笑道:“你也不用得意的太早。”
蘭玉芳覺得她這一句話不過是因爲她今日裡丟了衣服又被蘭明德罵了一頓後自己給自己找場子。
幾人離開之後,築夢閣裡安靜的可怕,傾詩和傾畫都替蘭晴萱感到難過,秋月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她之前一直跟在蘭老夫人的身邊,對於蘭晴萱的處境所知不多,此時看到蘭老爺這樣對蘭晴萱,她便覺得這些年來蘭晴萱在蘭府過得也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蘭晴萱感受到幾個丫環低落的情緒,她嘻嘻一笑道:“好了,沒事了,我肚子有些餓了,傾畫,你去做飯吧!我今早看到廚房裡買了有肘子,我想吃紅燒的!”
傾畫見她見一刻還一臉委屈,此時竟滿是眉開眼笑,眉宇間卻又連一絲陰鬱的成份都找不到,只道她是氣糊塗了,輕聲喚道:“小姐……”
蘭晴萱笑道:“我真的沒事,還記得幾天前我跟你們交待過嫁衣的事情嗎?她們這樣找上門來也好過我自己親自去送,東西是她們強行要走的,可怨不得我。”
幾個丫環聞言都鬆了一口氣,見她的樣子的確是沒有一分在乎,幾人的情緒頓時也都好了起來。
秋月問道:“那件嫁衣有什麼說法嗎?”
蘭晴萱的眼裡笑意濃郁,她緩緩地道:“這事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現在我肚子餓得厲害,你們可以去做飯了嗎?”
幾個丫環見她這事樣子都放了心,傾畫含笑道:“我現在就去做。”
傾詩也道:“我去幫忙!”
秋月笑道:“你們都忙,那我就去後院摘些竹筍回來,用竹筍和肉片燒湯,很鮮很好喝!”
三人說完話就分頭行動,蘭晴萱看到幾人的樣子輕笑出聲。
她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今日她看起來好像是被人欺負了,實則她有她的計劃,這件事情她也不用和着急,不消幾天,蘭玉芳就會得到她應有的報應,視蘭玉芳如寶的李氏和蘭明德到時候不知道會做出什麼感想來。
她將小窗打開,靠在窗邊深吸了一口氣,蘭府的水再深,她也要趟,蘭府的人沒將她當做蘭府的人,那麼她也不會將他們當做是她的親人。
她看了一眼蘭府的綿繡院落,眼裡有了一抹深沉,她遲早會將這個家捏在自己的手裡,將那些欺負她的人踩在腳底下。
當她在心裡做了這個決定之的,她原本還有些微沉悶的心情頓時輕鬆了不少,她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眸子裡透出了一分從容。
蘭明德和李氏回房之後,李氏知他的情緒不佳,忙讓蘭玉芳回房休息,她欲將伺侯蘭明德換件家居的衣衫,於是便替他解釦子。
蘭明德由得她侍候,問道:“芳兒和顧染墨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方纔在築夢閣已經回過老爺了,是顧染墨心儀芳兒。”李氏一邊替他解釦子一邊道:“初時我尚不太清楚,後面芳兒有孕的時候我才知道,我知道後心裡惱得緊,總覺得這件事情若是傳開了,怕是會影響我們蘭府的聲譽,原本是打算讓芳兒以媵妾的身份跟着萱兒一起嫁過去,卻沒有料到這件事情不知道怎麼回事被萱兒知道了,萱兒的性子老爺今日也看到了,她便將這件事情鬧了起來,還鬧到長公主那裡去。萱兒和顧染墨的婚事是姐姐在世時定下來的,萱兒竟代姐姐將這門婚事給退掉了,這幾日千源城裡鬧得風風雨雨,大家都在說這件事,我也沒有法子,萱兒都和顧府退婚了,芳兒又有孕在身,老爺又不在家,我便自作主張促成了芳兒和顧府的婚事。”
這番話她說得不快不慢,語氣很是平和,平和中又透着幾分無奈,卻輕描淡寫了蘭玉芳勾引顧染墨的事情,誇大了蘭晴萱做的事情。
聽到她的這一番話,任人都會覺得是蘭晴萱太不懂事,她這個當家主母當得太不容易,爲蘭晴萱也考慮了許多,是蘭晴萱把事情鬧大這才丟了蘭府的臉。
蘭明德聽到她的這番話後眼裡果然滿是不快,他看了她一眼道:“你平素對萱兒實在是太寵了!否則的話又豈會有這一次的禍事?”
李氏微微低着頭:“我只是想着姐姐已經不在了,我這個當後孃的也怕外人說三道四,平素是寵她寵了些,卻也沒有料到她竟會變成這副情子。”
她說到這裡偷偷看了一眼蘭明德的臉色,見他的臉色陰沉,她心裡略有些得意,秦若歡死了,蘭晴萱就算是長得再像秦若歡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