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映雪一口氣從院子裡衝到大門口。
天助我也,一出門就恰好等來了一輛空的出租車,她喘口氣,招手讓車停下。
上車,關門,系安全帶,一氣呵成,終於能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司機拍下前面的空車牌子,一邊啓動車子,一邊偏頭問:“姑娘,去哪兒?”
周映雪剛經歷了一場激動人心的百米衝刺,氣兒都喘不勻了,吞嚥了一下才報上自己要去的地方。
不太確定,她又將手機拿出來看一眼,沒有記錯。
她靠在椅背上,用手撥了撥半乾的劉海。
車內釋放出徐徐暖氣,結了冰渣子的頭髮解凍,又變成了溼漉漉的,髮梢啪嗒啪嗒往下滴水。
周映雪透過車窗看着外面的車水馬龍。
如此喧鬧的場景,她還是清楚地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撲通撲通,如擂鼓。
周映雪手指抵在脣邊,牙齒輕輕磕着指尖,剋制着激動的情緒,對邊上的司機說:“大叔,麻煩您快一點,我趕時間。”
“今天一整天交通都擁堵,這會兒還算好的,我過來的時候前面一段路就堵了。”司機偏頭看了她一眼,“姑娘,我也想快點,沒辦法啊。”
周映雪:“……”
司機隨口問:“去約會?”
情人節,小姑娘急匆匆地出門,只可能是約會。
“嗯。”周映雪揚起嘴角,脣畔滿是笑意,“去晚了怕男朋友跑了。”
“男人要是連這點時間都等不了,說明不靠譜。”前面的路果然堵住了,司機大叔踩了剎車,跟她聊起來,“選男人可得擦亮眼睛。”
周映雪贊同點頭。
比如那個渣前任,就是因爲她沒擦亮眼睛,現在纔會這麼麻煩,都分手了還擺脫不掉,想起來都令人頭疼。
周映雪撐着頭,看着前面擁堵的車流,內心無比急躁。
好在堵的時間不長,幾分鐘就疏通了。
司機大叔看出她心焦,提了速度,很快將車駛到指定地點。
車子靠邊停穩了,周映雪用那部碎了手機膜的手機掃了支付碼,飛快地下了車。
寒風中,她站在商場門口,四處張望。
沒有看到廖予卿的身影。
周映雪低下頭翻看微信聊天記錄,再次確認,是這個商場沒錯,南門入口處,也沒有錯,可他怎麼沒來?
耳邊迴響起司機大叔的話,今天各個路段都交通擁堵,說不定他也像她剛纔那樣,被堵在了半路上,可能他沒有她運氣好,堵的時間格外長……
周映雪吸了吸鼻子,感覺有點鼻塞,呼吸都有些困難。
腦子裡塞進來無數個假設,眼前忽然被一束玫瑰花擋住。
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濃郁的馨香。
周映雪一愣,緩慢地轉過身來,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廖予卿的臉龐比平時還要白,嘴脣的顏色淺淺的,喘息聲有些紊亂。
“送你的,這回是真花。”
今天是情人節,各大花店都不缺紅玫瑰,但眼下時間有點晚,好幾個花店的紅玫瑰都賣完了。
倒是有別的顏色的玫瑰花,他不想要那些,只想要紅玫瑰,跟遊戲裡一模一樣的紅玫瑰。
與廖予卿白皙的臉龐不同,周映雪的臉在他出現的那一刻就紅透了,或許在他約她出來的時候臉已經紅了,只是沒紅得這麼厲害。
跟玫瑰花一對比,她的臉好像更紅一些。
廖予卿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盯着她的臉看,看了好一會兒,終於露出了點類似於驚悚的眼神:“你玫瑰花過敏?!”
周映雪:“……”
他越看越不對勁,真跟過敏了似的,嚇得趕緊要把玫瑰花拿開。
周映雪趕在他拿走之前一把抱住。
你才玫瑰花過敏!
廖予卿不確定地問:“你確定自己沒過敏嗎?你的臉……”
“閉嘴!”
避免他說出更煞風景的話,她立馬出聲打斷他。
喊完了才知道後悔。
這一句“閉嘴”中氣十足,隔着老遠的距離都能聽到,就跟獅子吼似的,形象都要毀完了。周映雪羞窘不已,頓時低下了頭。
廖予卿輕咳了一聲,手在腦袋後面捋了捋,眼神四處亂飄:“你想去哪兒玩?”
暫時不想考慮去哪兒玩,她更在乎另一件事。周映雪鼓起勇氣擡起頭來,決定問清楚他的意思。
不明不白的,心裡憋得太難受了。
“你這是……想讓我當你女朋友的意思嗎?”她下巴點了點手裡的玫瑰花。
紅豔豔的一束玫瑰花,用靛藍色的星空紙包裹着,下面扎着一根金色的絲帶。是他跑了幾個花店纔買到的。
她問出這個問題,廖予卿就愣了。
他覺得這姑娘不僅眼睛不好使,腦子也不好使。情人節送玫瑰花是什麼意思,他以爲她能明白的,結果她還是不明白。
“嗯。”
他點了下頭,很直接地承認了。
周映雪終於放下了所有的猜測和不安,展露了笑顏。
哇,她也太厲害了叭!都還沒開始努力的追人家,男朋友就已經到手了,人生贏家非我莫屬!
現在就想原地起飛在空中轉個圈!
廖予卿正要往商場裡走,就看見她站在原地傻笑。他索性不動了,手插進兜裡歪着頭看着她在那兒傻笑。
天這麼冷,兩人就站在風口,吹得眼睛都睜不開了,一個在笑,一個看着她笑。
周映雪笑了一會兒,一擡頭,發現他正看着自己,有點不好意思,故作正經地問:“你喜歡我啊?”
什麼時候的事,她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
要是早知道他對她有好感,她怎麼會死撐到現在,肯定很早就表白了。
她就是不確定他的態度,才一直猶猶豫豫。
還制定了一堆傻不拉幾的追人計劃。
現在好了,一個計劃都用不上了。
廖予卿摸了摸鼻子,眼神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就是不看她的臉,似乎有那麼一點兒不自在。
她傻不傻?
如果不喜歡,他怎麼會浪費時間陪一個菜雞打遊戲,他從來不帶妹子,除非是隨機匹配到的路人隊友。
如果不喜歡,他怎麼會爲了照顧她的情緒,特地註冊一個小號陪她打遊戲上分。
如果不喜歡,他怎麼會從喻橙那裡聽到個跟前男友有關的消息就瘋狂聯想到她,自己跟自己生悶氣。
對她的喜歡,不能再確定了。
周映雪睜着兩隻大眼睛盯着他,就等他從嘴裡說出一句,我喜歡你。
結果
他看着她,像是突然注意到什麼:“你頭髮怎麼溼了?”他擡頭望天,沒下雨。
周映雪:“……”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走進了身後的商場。
一樓大廳裡關於情人節活動的裝飾還沒撤下,到處都是粉紅的氣球,紅色的愛心,五顏六色的絲帶,以及堆滿了娃娃的牆壁。
十點了,一對對小情侶還手挽手在商場裡閒逛。
廖予卿和周映雪這對新晉情侶也加入了大軍。
上次在喻橙家裡留宿的時候,看到滿屋子的玩偶羨慕得不得了,那都是大哥在娃娃機裡給她抓的。
雖然用錢買也能買到,但是感覺不一樣。
她也想要男朋友抓的玩偶。
周映雪把廖予卿帶到娃娃機前,非常容易滿足地說:“你給我抓個娃娃吧,我想要那個小梅花鹿。”
她手指點了點玻璃,指着裡面那隻棕色的,身上繡着紅色小梅花的梅花鹿。
廖予卿見過別人玩娃娃機,自己從來沒有玩過,不確定能不能抓到。
見到她憧憬的模樣,他擺上打遊戲時的專注神情,投了三個幣,瞅準了目標,手握住操縱桿,讓裡面那個鐵爪子往左邊移動。
差不多移到了梅花鹿的頭頂,他猛地拍下按鈕。
鐵爪子緩緩往下移動,抓住了那隻漂亮的梅花鹿,剛剛好卡在它的腹部,爪子往上升,一點一點搖搖晃晃地懸在洞口上方。
梅花鹿掉了下來。
周映雪把它拿在手裡的時候還覺得不可思議。
男生都是天生會抓娃娃的嗎?
廖予卿挑了挑眉,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手裡還有一把幣,他拋起來顛了顛,金屬製的幣在手中碰撞,發出叮叮脆響。
“還想要哪個?”他擡擡眼,示意娃娃機的玩偶。
周映雪搖頭:“一個就好了,多了我也拿不了。”
以後再慢慢抓好了。
廖予卿看了她一眼,左手捧着一束玫瑰花,右手抱着一個梅花鹿玩偶,確實沒有地方拿東西了。
兩人轉身準備下樓,忽然就聽到邊上一個女生壓抑的尖叫聲:“廖、廖神?ohgod!廖神你真的……”
女生看着他旁邊的人:“有女朋友了?!”
周映雪:“……”
她實在沒想到,廖予卿這個遊戲主播這麼紅,已經紅到走在大街上都會被粉絲認出來的地步了。
女生旁邊站着一個男生,應該是她男朋友,兩人都是廖予卿的粉絲。相比較女生的激動,男生就冷靜多了:“有女朋友挺好的,省得你一天到晚總惦記廖神。”
“還不是你打遊戲太菜了!”
兩人鬥了幾句嘴,轉頭就找廖予卿要簽名。
廖予卿微博粉絲幾百萬,在路上偶爾被人認出來一點不奇怪,他表現得很淡定:“簽名就算了,下次吧。”
然後拿過周映雪懷裡的梅花鹿,牽着她的手從電梯下去。
女生失落地看着他們的背影,下次,下次哪還有機會偶遇到。
她幽幽嘆口氣:“我覺得談戀愛的廖神不騷了,他剛纔說話好溫柔,一點都不像在遊戲裡那種‘衝上去幹翻他’的風格。”
男友:“……”
電梯緩緩往下,周映雪清楚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一隻大掌握着。
大概是因爲常年打遊戲,廖予卿指腹有薄薄的繭,貼在她手背上有點癢癢的觸感,掌心乾燥,很溫暖。
周映雪暗暗地呼口氣。
再不調整一下呼吸,他可能又要說她“過敏”了。
商場門口一側有貼手機膜的攤位,周映雪忽然想起自己碎裂的手機膜,忙說:“等一下,我貼個手機膜。”
她從包裡掏出手機,廖予卿果然看見她手機屏幕上有幾道明顯的裂痕。
“怎麼弄的?”他問。
周映雪心說,還不是因爲太激動了。
她故作淡定道:“不小心摔的。”
她把手機遞給貼膜的小哥,選了一款鋼化膜,站在一邊等着他貼。
廖予卿默默地從兜裡掏出了手機,遞給了貼膜小哥:“幫我也貼一下。”
如果他沒有把那塊碎了的鋼化膜揭下來扔掉,大概會看到,他的手機膜比周映雪的碎得更厲害,蜘蛛網一樣。
周映雪愣了愣,看着他光滑的沒有貼膜的手機屏幕。
如果沒記錯的話,他的手機之前是貼了鋼化膜的。
怎麼沒有了?
周映雪指了指他的手機,原話奉還:“怎麼弄的?”
廖予卿能跟她說,是因爲打遊戲的時候聽到她的表白,太過於激動,不小心砸地上摔碎的嗎?
不能。
他也很淡定地說:“不小心摔的。”
情人節,兩人相約在商場,一起貼手機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