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場裡燈火通明,燈光透過前面一排玻璃門映出來,照亮了大半個馬路。
貼手機膜的小攤位上亮着一盞檯燈,小小的摺疊桌板的每個角落都籠在光裡,貼膜小哥不說話,悶頭認真幹活。
廖予卿立在旁邊,散漫地靠着牆壁。
外面太冷,他羽絨服的拉鍊拉到頂端,下巴埋在了衣領裡,兩隻手都插進兜裡,腋下夾着女朋友的梅花鹿玩偶。
一會兒低頭看貼膜小哥的動作,一會兒擡頭看邊上的周映雪。
周映雪則一直盯着他。
每次他視線瞥過來,都能被她逮個正着。
廖予卿也不拘泥,跟她對視一眼,重新低下頭去,看着那個貼膜小哥。
小哥覺得這對小情侶挺有意思的,情人節約會時間寶貴,這兩人倒好,同時過來貼手機膜。也不知道經歷了什麼,手機膜同時碎了。
片刻後,業務嫺熟的貼膜小哥貼好了兩部手機。
“好了。”
小哥將手機分別交給兩人。
廖予卿接過手機,掃碼付了錢,帶着周映雪離開商場。
耽誤這麼一會兒,已經十點半了。
算起來兩人一共也沒相處多久,周映雪不想現在就回去,跟他漫無目地沿着路邊走,被他領進了一家飲品店。
兩人找了個地方坐下來。
周映雪手裡捧着熱乎乎的奶茶,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你爲什麼一開始不告訴我那個‘前鋒610’是你的小號?”
早知道就沒後來那麼多事情了。
然而,廖予卿心裡想的卻是,早告訴你就聽不到你後面的表白了。
“我一開始就讓你打開麥克風交流,就沒想過隱瞞,是你自己拒絕了。”廖予卿說,“不怪我。”
“那你說句話我不就知道了嗎?後來,我再讓你開麥克風,你怎麼不開了?你就是故意的。”
廖予卿語塞,索性大大方方地點頭承認:“後來確實是故意的。”
周映雪:“……”
其實認真想一想,周映雪覺得這種事怨不得他,是她自己太笨了,明明處處都透着古怪,她怎麼就猜不到隊友是他。
一般人誰沒事會搜到她的遊戲賬號,還邀請她組隊,而且兩人每次打遊戲的時間,廖予卿都剛好沒有直播。
真是難爲他這個大神了,裝了那麼久的菜雞,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她記得有一局,對方追着他打,愣是把二級頭打成了光頭……
要是擱在廖神身上,轉過身來就一槍崩了你。
廖予卿喝着檸檬茶:“你現在能解釋了吧。”
周映雪有點蒙:“解釋什麼?”
“你爲什麼前幾次拒絕跟我打遊戲。”
“……”
怎麼又繞回這個問題上了。
“你還說我。”周映雪質問他,“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爲什麼跟別的妹子在遊戲裡撩來撩去。”
廖予卿端着茶杯的手頓住了,一臉茫然。
他什麼時候跟妹子在遊戲裡撩來撩去了?
周映雪梗着脖子,高昂起頭來:“你別想瞞着我,那天晚上我看到直播了,你跟一個妹子打遊戲,全程都保護她,不僅開車回來接她跑毒,還把自己的吉利服脫給她穿,最後決賽圈還帶着她。”
她看過他很多次直播,也不是沒見過他跟匹配的路人女隊友玩,但他每次都是能救隊友則救,情況稍微特殊一點就基本不管別人,自己一個人也能征戰。
哪會像那次一樣,從頭到尾的保護,還跟妹子有說有笑。
她這麼一說,廖予卿倒是有了點印象:“你看那次直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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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映雪點頭。
要不是看了她還不知道他這人的德性呢。
廖予卿“啊”了一聲,懂了,好像就是從那天晚上開始,之後幾次邀請她打遊戲,她都拒絕了。原來是吃醋了。
可他哪裡知道,周映雪不僅僅是吃別的女生的醋,更重要的是發現了自己的心意後,不知道怎麼面對他。
“那個我可以解釋。”他放下杯子,擡眸看着她。
周映雪擡擡下巴,示意他,你解釋吧,我聽着。
解釋的不滿意,我今天就跟你沒完。
之前她是沒立場生氣,只能躲在角落裡委屈巴巴。現在,她是他名正言順的女朋友,有權利審問他。
廖予卿往後一靠,後背慵懶地貼在卡座上,羽絨服拉開了拉鍊,敞着懷,挑起眼梢看着她,輕笑一聲:“你看了我的直播,不知道具體原因?”
周映雪眼神疑惑。
什麼原因?
廖予卿一字一頓地道:“我以爲你知道的。直播開頭我設定了個遊戲規則,隨便匹配到一個菜雞隊友,我保他不死,活到最後成功吃雞,只是剛好匹配到一個女生,而那個女生剛好是我粉絲。這麼說,你能明白嗎。”
這只是遊戲規則而已。
也就是說,就算那一局匹配到一個男生,他也得保護他活到最後,也會開車回來接他跑毒,也會脫吉利服給他穿,跟性別無關。
周映雪傻眼了。
她糾結了那麼久的事,每每想起來都覺得胸口堵了兩百斤棉花,原來只是個小小的誤會?!
見她沉默不語,廖予卿舉起雙手:“你要是不喜歡,我以後不那麼玩了。”
“不不不,不用。”周映雪立刻搖頭。
遊戲直播是他的職業,偶爾設定一些規則確實會增加觀衆的趣味性,有利於直播,她纔不會那麼小心眼,去幹涉他的工作。
廖予卿端着杯子哼笑:“現在不生氣了?”
周映雪張了張嘴,囁嚅:“……本來也沒生氣。”
“好了,算完我的賬,該算你的了。”廖予卿轉動着杯子,裡面的茶水盪來盪去,濺了幾滴出來。
周映雪不解,自己有什麼賬。
廖予卿掀起眼皮,等她自己主動招供出來。
等了一會兒,她還是一臉蒙,沒想出有什麼需要跟他交代的,她可沒跟哪個男生不清不楚、撩來撩去。
廖予卿提醒她:“你那個前男友是怎麼回事?”
周映雪:“……”
情人節當天,她跟他的新任男友出來約會,不僅一起貼了個手機膜,還一起在飲品店裡互相翻舊賬。
嘴脣抵着杯口,喝了一口奶茶,周映雪小聲說:“你怎麼知道的?”
她沒有在他面前提起過前男友相關的事情吧,除了那次在火鍋店被他當場撞見。
知道這件事的人除了公司的同事詹穎,就是喻橙。
“我大嫂告訴你的?”
“她沒明說是你,我猜到的。”廖予卿手指敲了敲桌面,示意她端正態度,“那個男的後來又找你了?還想跟你複合?”
周映雪咬了咬下脣。
感覺跟現任男友談論關於前男友的話題還挺難爲情的,畢竟她曾經跟那個人在一起過,還被他親眼撞見在洗手間外狼狽的一幕。
周映雪鼓了鼓腮幫子,聲音更低了:“已經解決了。”
“你要是能解決,喻老闆就不會給你諮詢了。”廖予卿哧了聲,擡擡下巴,“說說看,怎麼回事?”
周映雪:“……”
喻橙還幫她諮詢過了?
廖予卿耐心十足地盯着她,也不催促,給她時間慢慢思考該怎麼說。
周映雪跟個犯了錯的小學生似的,低垂着頭,聲音更小了,一五一十地將最近發生的事情講給他聽。
廖予卿瞭解了事情經過,點點頭,看來上次拳頭太輕了,沒能讓那個男人長記性,居然還敢糾纏她。
他看了眼牆壁上的鐘表,時針已經指向十一點,站起身來:“時間不早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周映雪偷偷地瞄了他一眼,他好像沒生氣。
她本來還很擔心,萬一他生氣了怎麼辦,該怎麼跟他解釋清楚。
可他沒生氣,她就開始有點生氣了。
情人節第二天,暮魚餐廳的情侶套餐優惠活動取消,恢復正常營業。
喻橙在書房裡寫菜譜,忽然被工作羣裡的小蘇告知,有個很酷的小姐姐過來了,說是她的朋友。
很酷的小姐姐?
喻橙的腦海中首先浮現的就是宋夫人那張妖豔至極的臉,還有那一身不容忽視的酷勁。
她合上電腦,穿了件外套下樓。
果然在一張餐桌旁看到了宋夫人,她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一隻手搭在另一張空着的椅背上。
穿着及小腿的長風衣,黑色鉛筆褲,腳尖一下一下點着地面。
此刻還沒到正式的飯點,餐廳裡大部分顧客都在看書,少部分在吃東西,不過大家的餘光都瞥向這個長相明豔、動作張揚的女人。
宋夫人絲毫不在意別人的目光,手指穿過髮絲,往後一捋,烏黑的長卷發就被她撥成了三七分,露出光潔的額頭。
喻橙徑直走過來,在她對面的位置上坐下來,笑了笑:“你來了怎麼不跟我說一聲。”
她們不是加了微信嗎?
“路過,就進來看看。”宋夫人身體前傾,上半身幾乎趴在了桌面上,朝她勾了勾手指。
喻橙會意,身子也往前傾了傾,偏着頭側耳傾聽。
她說:“你家周老三不讓我跟你玩,怕我把你帶壞了。”
喻橙:“……”
確實像是周暮昀會做的事情。
宋夫人說完,身體又懶懶地靠回了椅背,挑了挑眉:“你們店有沒有什麼招牌菜?給我點幾樣,我肚子餓了。不要太辣的。”
喻橙拿了菜單,給她推薦了幾道菜,都是口味清淡的。
宋夫人翹着二郎腿,在風衣口袋裡摸了摸,摸出了一袋子堅果,訕笑了一聲,又把手放回兜裡。
“怎麼了?”喻橙問。
宋夫人又趴在桌上,小聲說:“我最近在備孕,老宋把我身上的煙都搜走了,全都換成這玩意兒。”
她晃了晃手裡的堅果袋子:“說是補充蛋白質。”
喻橙:“……”
看不出來,你還抽菸?
也是,社會大佬,不抽菸怎麼能稱得上社會。
宋夫人就知道她誤會了:“我煙早就戒了,偶爾會來一根,抽着玩兒。”這次因爲備孕,徹底斷了,連玩都沒的玩。
宋夫人撕開袋子,從裡面掏出個核桃仁,丟進嘴裡,嘎吱嘎吱嚼了,又摸出來一顆杏仁扔進嘴裡。
她隨口問:“哎,你跟三哥什麼時候要孩子?”
喻橙兩隻手託着下巴,看着她帥氣地把核桃仁拋到空中,張着嘴巴接住,嚼了嚼,就跟玩雜耍似的。
“還沒想過這個問題。”
宋夫人搖搖頭,塞了一把堅果嘴裡:“他們男人都一個樣,不怎麼想要孩子。我倒是挺喜歡小孩子的,生個小魔王,當我的小跟班。”
喻橙:“……”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生個孩子玩玩?
大佬雖然結了婚,但是當大佬的心從未變過。
手機忽然響了,喻橙拿起來一看,是自家老公打來的電話。
剛好跟宋夫人談到生孩子的話題,她接通電話下意識脫口而出:“我們什麼時候生小跟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