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承、小平,你們今天到我這裡,帶來的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彭德懷一看到劉伯承和鄧小平,就興致勃勃地問。
劉伯承笑着說:“不是好消息,但也不能算是壞消息。我們是來向你彙報工作來啦。”
鄧小平進一步說:“我們來向你彙報冀南軍區的情況。”
“哦,冀南的形勢怎麼樣?”彭德懷關切地問。
劉伯承:“目前,冀南軍區的形勢異常嚴峻。具體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冀南根據地大幅度縮小。一九四二年以來,在敵人的瘋
狂進攻下,冀南根據地被嚴重‘蠶食’、分割。有許多地方,八路軍部隊被迫退出來,變成了敵佔區。在最近的對敵鬥爭中,冀南部隊付出了巨大的犧牲。部隊戰鬥減員六千多人,犧牲旅級幹部六人,傷七人;犧牲團級幹部七人,傷十人。地方游擊隊損失更爲嚴重。
日軍乘隙大量發展僞軍、僞組織,並派遣大量特務進到
根據地搞破壞。他們竄到農村造謠蠱惑,敲詐勒索,當地羣衆深受摧殘。許多地方的羣衆人心恐惶,思想混亂。
冀南地區的自然災害空前嚴重。這一條也是最重要的一條。一九四一年秋天,由於天旱無雨,小麥未能及時播種,有的未能出土,缺苗斷壠較爲普遍。入冬後又未降雪,嚴重影響小麥生長。一九四二年春,大面積的嚴重乾旱,致使夏糧收成無幾。有些地方甚至連種子也沒收回來。春旱持續發展,又使許多地方大秋作物無法下種,嚴重影響秋收。這次旱災受害面積之廣,災情之重是空前的。”劉伯承說完,心情沉重地低下了頭。
鄧小平接着說:“據冀南的同志介紹,去年冀南區的莊稼幾乎沒有收成,老百姓的生活苦不堪言。現在又正是青黃不接的季節,許多老百姓都被迫到外地逃荒要飯。”
彭德懷問:“你們跟我彙報這些,是什麼目的。說點實際的,你們想要怎麼辦?”
劉伯承說:“我們打算把冀南的主力部隊,往別處調一部分。這樣冀南老百姓的負擔就會減輕一些。”
鄧小平說得更直接:“冀南老百姓的生活極端困苦,許多人被迫到外地逃荒。說得難聽一點,他們已經養不起那麼多軍隊啦。”
彭德懷低下頭沉思一下,然後點點頭:“嗯,我同意。說說你們的具體方案。”
劉伯承說:“我們的方案是:把冀南軍區的騎兵團和第二十一團,調到冀魯豫軍區。軍區特務團只剩下兩個連的兵力,建議把他們併入二十一團,取消特務團番號。把第二十團、第七七一團和第十團,調到太行軍區。”
鄧小平接着說:“另外,我們還計劃將冀南區的指揮機關,調到太行山裡來辦公。”
彭德懷詫疑地問:“這樣不影響他們的工作嗎?他們怎麼指揮部隊呢?”
劉伯承:“我剛纔說過,冀南的環境極爲惡劣。指揮機關幾乎是處在敵人的包圍之中。他們每天都有大仗、惡仗要打。有一天,他們一晚上換了三個地方,最後還是遭到敵人的合圍襲擊。把他們調到太行山來辦公,肯定會影響他們的工作,對他們指揮部隊帶來很大的不便。但總比他們被敵人吃掉要好一些吧。”
彭德懷經過思考,最終還是點了頭:“好吧,我同意。”
……
兩天後,陳再道接到了八路軍總部和一二九師的緊急通知。通知全文如下:
陳再道、宋任窮、王宏坤、王蘊瑞:
經八路軍總部和一二九師師部共同研究,做出如下決定:一、冀南軍區抽調一批縣、區級和軍隊團、營級幹部組成“後梯隊”,到北方局黨校參加學習。二、將冀南軍區的騎兵團和第二十一團,調到冀魯豫軍區;將第七七一團、第十團、第二十團,調到太行軍區。三、爲了保證冀南指揮機關的安全,決定讓你們遷到鐵路以西辦公。現在徵求你們的意見。如果同意,我們馬上就安排。
八路軍總部、一二九師
陳再道看完後,立即召集宋任窮、王宏坤、王蘊瑞研究此事。宋任窮看完通知,說:“這第一條和第二條,我們堅決執行。問題就在這第三條。首長爲了保護我們,打算讓我們撤到太行山去辦公,並徵求我們的意見。我們應該怎麼辦?”
陳再道說:“是啊。現在大家就討論一下,我們是撤還是不撤?”
王蘊瑞感動地說:“讓我們撤到路西辦公,這是首長對我們的愛護和關懷,我心裡很感動。但是,在目前這種形勢下,我們必須堅守陣地,決不能往後撤。一遇到困難就打退堂鼓,這可不是我們共產黨的作風。”
宋任窮也說:“是啊。前一段時間,羣衆有畏難悲觀情緒,我們千方百計地爲羣衆鼓勁。現在羣衆的情緒高漲了,決心跟我們一道抗日。可我們卻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一縮脖子往後撤了。這實在說不過去啊!”
王宏坤也說:“我們必須咬緊牙關,堅守陣地,決不能後撤半步。如果我們走了,就會影響下級幹部和羣衆的情緒。只要我們留在冀南,留在羣衆之中,就是對羣衆的鼓舞,就能堅定羣衆生產自救的信心。”
……
“好。”陳再道高興地說:“那我就根據大家的意見,回覆總部和一二九師的首長。”
幾位首長接到回電,同意了他們不西撤的意見。
……
隨後,他們爲了減輕羣衆的負擔,開始大刀闊斧地壓縮政府機關和精減整編部隊。將司令部的通訊科、訓練科、作戰科合併;隊務科與管理科合併。政治部宣教和民運部門合併。軍區和各軍分區撤銷後勤科。冀南區黨委嚴格規定各級政府部門、各羣衆團體和各級黨委的工作人員具體人數。
留在冀南的主力團所屬連隊,都獨立分散在各地活動。與團的領導機關聯繫很困難。因此,團的領導機關指揮作用減弱。軍區決定除第二十二、第二十三、第十一團保留短小精幹的團部外,其餘各團撤銷團部,但團的名義仍保留。分散活動的各部隊由縣大隊領導統一指揮,其建制仍歸各軍分區。
同時,他們還在冀南掀起了改造村形、挖修地道的羣衆運動。
冀南地處平原,缺少山區那樣的自然條件。而且既少森林,又無湖泊,除青紗帳起來時較易隱蔽外,其餘季節部隊活動容易暴露。尤其是根據地被分割後,有些村莊離敵人據點遠者四五公里,近者甚至擡頭可見,敵人隨時可以組織進攻、襲擊。
因此,八路軍幾乎每天甚至每時都可能與敵人發生戰鬥。
在這種情況下,冀南軍民發明了“改造村形”的鬥爭方法。
所謂“改造村形”(羣衆稱堵街口),就是把一個村子內的幾個方向的街道口或衚衕口堵起來,另闢通道,並將村內的一些院落貫通,在適當地方構築隱蔽的射擊口。這樣,一個村子就變成了一座地上“堡壘”,便於開展村莊院落伏擊戰。敵人進村、出村只能走一條路,敵人進村後,人生地不熟,村內幾個方向的出入口都堵死,不僅使敵人行動極爲不便,甚至辨別東南西北都比較困難。村內羣衆則人熟地熟,各家各院暢通無阻。
距離據點較近的村莊,“改造村形”需要和敵人鬥智,得到敵人的允許。例如,肥鄉縣五區的王莊,離敵人據點只有半公里左右。若在敵人眼皮底下把村子的街口堵起來,肯定會引起敵人的懷疑。於是,羣衆想了一個辦法。由革命兩面派村長到敵人據點報告說:“村裡昨天晚上遭到盜匪搶劫,請求皇軍捉拿盜匪,並派兵保護村子。”敵人當然不會派兵保護村子。日軍頭目說:“你們不會多派民夫打更護村嗎?”村長說:“村裡人少街多,而且破亂不堪,派不出那麼多人打更護村。”日軍頭目說:“只留一個街口,把多餘的都堵起來,不就好看守了。”於是,把街口都堵起來了。
改造村形與開展地道戰結合起來,是冀南羣衆在對敵鬥爭中的一個創造。冀南區開展地道戰比冀中地區要晚一些。開始,爲了防止敵人搶掠,羣衆不得不挖洞藏糧。從挖洞發展到挖地道,從各家單一的密洞發展成戶戶相通的地道。特別是冀南第二、第五軍分區接近冀中地區,學習了冀中地區開展地道戰的豐富經驗,由地上的鬥爭轉入地下的鬥爭,並將地上、地下鬥爭結合起來,有力地打擊敵人。
一九四三年春,軍區首長號召大家突擊開展修地道運動。要求所屬各部隊每個班要有兩個地洞,由地洞再發展成地道。開始由於缺乏經驗,挖的地道在秋季大雨中,部分被水沖垮。雨後認真吸取了教訓,從地道的入口、出口和通氣孔以及深度、土質等加以改進,使所建地道堅固了。有些軍分區的領導機關先後轉入地道,建立了地下辦公室。各村莊的地道也都搞起來了。衡水地區在一九四二年夏季就已經有五十多個村莊挖了地道。衡水縣北謝漳、彭家莊、回龍廟等二十四個村莊,地道總長達二十二公里。在滏陽河東,還挖了以彭家莊爲中心、與周圍幾個村莊相通的聯村地道,一村有敵情,幾個村的民兵游擊隊互相接應,配合作戰。到一九四三年地道建設不僅數量增多了,質量也大大提高了。肥鄉縣第四區的二十四個村子,除與縣城很近的六個村子外,其餘村與村、戶與戶都挖通了地道。其中有八個村子的地道聯成了一體。
這些地道,易進易出,能打能守。其形狀也是多種多樣的,有方形的、橢園形的,也有“井”字形的、“T”字形的、“S”形的等。每條地道有通氣孔、瞭望孔和射擊孔。地道入口另設有卡口和陷阱,以防敵人放毒、放水和進入地道。通道大部是彎的,可防敵人直射。有些較大的地道內設有會議室,民兵隊部。大部地道都設有三個備用出口,在一般情況下不會被敵人堵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