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哥哥和燕哥哥
翌日,汪府。
李晏、關卿辭和汪敏等人都站在靜堂外,雙目牢牢的看着緊鎖的靜堂大門,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咔嚓。”清晰的落鎖聲從屋裡傳來,他們依稀能從門縫裡窺見一抹白色衣角。
這時,屋裡的燕三白道:“鎖上好了,在下這便出來。”
大家都不由的凝神以待,就想看看燕三白怎麼在門已鎖好的情況下,走出這靜堂。然後,
“吱呀——”一聲,燕三白推門而出,面帶微笑的站在堂前,看着眼前的一干人各有各的驚訝。
李晏大步走到門前,驚奇的看着眼前洞開的門,搖着頭笑了出來,“門竟然還可以這樣開,真是讓我大開眼界了。”
燕三白莞爾,“畢竟誰也沒有規定,門一定要從中間開啊。”
只見那扇硃紅大門,竟被燕三白從門與牆壁的連接處推開,那裡有個很隱蔽的機關,只要用巧勁一推就能開。而中間的門鎖還好好的,乍一看,靜堂似乎是密室。但正如燕三白所說的,門,其實一直都開着。
關卿辭上前,眼中已不見初時的排斥與審視,他從腰間解下一個錢袋遞過去,“燕大人果然心思縝密,這是你的俸祿,如今依約奉還。”
燕三白心情有些激動的接過,一聲“多謝。”發自肺腑。
關卿辭難得的笑了笑,雖只是嘴角一絲,不仔細看根本無法察覺,但也是笑了。按着燕三白的提點,汪靜川真正被殺害的地方也找到了。有些事情,需要反過來想,王七和盧博遠既然是幫兇,那他們肯定知道兇案現場在哪裡。這兩人還沒有膽大心細的故意帶關卿辭去正確的地方,所以,只要注意他們的舉止,往相反的地方找就是了。
至此,這個案子已徹底結束。
關大人還是雷厲風行的關大人,隨手一抱拳,“本官還有公務,告辭。”
燕三白因着收到俸祿的緣故,被陸苓歌勾起的最後一絲悵然也隨風而去,還伸手對關卿辭揮了揮。
關卿辭走後,沒過多久,汪敏也要走了。他回到汪府只是爲了收拾行李,以及接他母親和妹妹一同去點蒼山。忠伯準備留在那後山竹林爲師徒三人守墓,直至終老,以此來贖罪。而汪敏得了陸雙行的傳承,將被作爲掌門培養,等他大一些,或許就會成爲江湖上最年輕的一派掌門了。
兜兜轉轉,因果循環,發揚歸鶴派的擔子,最終還是落在了汪靜川這一脈身上。
“燕大哥,以後你一定要來歸鶴派看我啊。”少年依依不捨的辭別了這個尚且陌生,但卻在人生大悲之時給予過他依靠的人,他的脊背挺得那樣直,左手攙着母親,右手牽着幼妹,那遠去的背影,就跟他的父親一樣。
燕三白相信,此去經年,再見之日,必定是他乘風化龍之時。
案子結了,俸祿也領到了,燕三白也打算就此離去,辭別那位‘萍水相逢皆是緣’的朋友,繼續他的雲遊之旅。
然而朋友一把拉住了他,燕三白回頭,不解的看着他,“王爺還有事?”
李晏很奇怪的看着他,那丹鳳眼好像被撐得大了些,“你肚子不餓嗎?”
燕三白摸摸肚子,“呃……”
“餓了吧?”李晏顯然誤會了燕三白的意思,拉起人就走,“本王也餓了,快走,現在去興許還能趕得上!”
“哎!”燕三白被他猝不及防的一帶,整個人便隨他一起跑了。兩人奔跑在長安城某條人影稀疏的大街上,春日的風吹着紅色的白色的衣衫,兩張俊俏的臉招惹了一路的行人。
“王爺!去哪兒啊!”
“到了你便知曉!”
燕三白想,此刻離城門關閉尚早,便隨他跑一跑吧。李晏雖貴爲洛陽王,但身上有着江湖人都沒有的灑脫之氣,又幫了燕三白不少忙,爲他拖延一點時間也無礙。
只是到了目的地後,燕三白卻極度懷疑起來——剛剛爲什麼要跑呢?
“老闆,給我兩個大燒餅,要跟我的臉一樣大!”李晏跟曲水橋頭賣燒餅的老大爺比劃着。
老大爺眼力見不是很好,也跟李晏比劃着,“公子你臉太小啦!”
美人瓜子臉,一般都不會太大,至少比老大爺的燒餅要小。
李晏微囧,只好在燕三白忍着笑的目光下,說:“那給我來兩個跟我兩個臉那麼大的燒餅。”
老大爺終於給了他兩個燒餅,李晏接過,正想把其中一個遞給燕三白,可又忽然想到什麼,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
燕三白整個人都愣住了——爲什麼啊?
就見李晏把燒餅拿回去,放在嘴邊吹了幾下,又遞回來,“你試試還燙不燙。”
燕三白看着他,心裡忽然又有點感動。他遊歷江湖數年,遇到的朋友不知凡幾,可這麼體貼的,唯李晏一人。
“多謝。”他接過來,道了一聲謝。低頭咬了一口,唔,還是有些燙,於是自己又吹了口氣,這下便真的不燙了。
李晏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唔,下次得多吹一口氣。
其實比起燕三白身上可能藏着的謎團,李晏更好奇,燕三白這上頓不着下頓的,這些年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
吃了燒餅燕三白又想告辭,結果李晏又拉住了他,並且說道:“且不急着走啊,我祖奶奶想見你,我可答應了她,要帶你回去給她祝壽呢。”
“祖奶奶?”燕三白歪頭想了想,李晏的祖奶奶,就是……太后?!
燕三白忙不迭搖頭,“不不不,在下還是不去了。”
李晏同他說情,“我已誇下海口,若帶不回你,祖奶奶必定得削我,且至少罰我七七四十九日不得出宮,燕兄你可剛吃了我一個燒餅,怎可見死不救?”
“這……”燕三白猶豫。
李晏手握摺扇立於胸前,“阿彌陀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施主。”
燕三白也真是被他逗樂了,“既是太后相邀,那在下去便是了。”
其實以李晏的身份,完全可以直接命令燕三白進宮,但他沒有,這份心意燕三白自然心領。想來也只是去宮裡讓那位太后瞧上一眼,並無大事。
零丁在皇宮門口等他們,跟着一個不靠譜的主子,他就得學會自己找路走。
對於這皇宮,燕三白當年高中狀元時已來過一次,所以算不上很陌生。然此次李晏帶他直奔後宮,那裡可是妃嬪聚居之地,燕三白行走其中,難免覺得尷尬。君子當非禮勿視,非禮勿聽,是以路上偶然碰到來往的宮人,燕三白都沒看上幾眼。
倒是人家趁着與洛陽王行禮之時,把他給看了個遍。這後宮之地難得有陌生男子進入,這又是個長得俊俏的,路過的宮女們如何能抑制住心裡的雀躍。
偏生李晏這個會來事的,逢人就介紹這位是俠探燕三白,更是惹得宮女們眼中異彩連連,只怕不消一會兒,各宮的娘娘都會知道燕三白來了。
燕三白真真是無奈至極,又無法阻止,卻沒想到更無奈的還在後面。
到了太后居住的廣和宮,李晏還沒見着人呢,清朗的聲音就響起,“祖奶奶,我把狀元郎帶來啦!”
燕三白在後面差點摔一跤,連忙扯了扯李晏的袖子,壓低聲音道:“王爺,在這宮裡可不能這般稱呼在下。”
李晏看着燕三白又泛着紅暈的耳朵,心裡愈發好奇——這個稱呼到底怎麼了?怎麼三番五次的,倒像是他在調戲燕三白似的?
李晏正想問,可此時太后身邊的大宮女碧霄已經迎了出來,李晏便只好按捺下心中的好奇,先帶人進去。
太后坐在椅子上,一瞧見李晏和燕三白走進去,就眉開眼笑,“來來來,快過來。”
燕三白摸摸鼻子,上前一步,行了個文臣禮,“燕三白參見太后。”
“燕公子不用那麼拘謹,來,再上前一點,讓我好生看看。” 太后就像一個普通的慈祥老太太,見着俊俏的後生就歡喜,把人拉到跟前,仔細打量着,“果然跟傳聞一樣吶,長得好生俊俏,跟我們家小鳳兒一樣。”
燕三白微窘,隨即又愣了愣,小鳳兒?什麼小鳳兒?誰是小鳳兒?
他轉頭,就見李晏不自然的別過了頭,揹着手,雲淡風輕的樣子——此地無銀三百兩。
燕三白忽的生出一股快意,風水輪流轉啊。
這時,有宮女端來了茶水,太后便讓燕三白坐下,給她講講宮外發生的趣事。燕三白就挑選了些不怎麼血腥的比較有趣的案子講,他是文狀元,本身口才便好,雖不如說書先生講的那般妙趣橫生,但也別有一番風味。
太后聽得很高興,看燕三白也就愈發順眼,讓碧霄拿了許多點心給他吃。皇宮裡的點心果然是不一般,饒是燕三白這樣無甚口腹之慾的人,都一不小心吃了許多。
李晏見他喜歡,便把自己那碟都推了過去。燕三白摸摸鼻子,很有些不好意思,索性太后只是掩嘴笑,並沒有怎麼笑話他。
正聊得高興,忽而有人傳報——“太子殿下到!”
燕三白不禁往外看,就見一個約莫四五歲,脣紅齒白,穿着紅色衫衣和白絹下衣的娃娃走了進來。可說是娃娃,他可是太子,打小便要知書明理,所以雖年幼,走路時卻一本正經的,很有禮數。
“祖奶奶,宴哥哥,燕大人。”稚嫩的童音字正腔圓,一個個全部叫過來,一個不落。
“小糉子快過來。”太后朝他招招手,太子才顯露一點點小孩兒的活潑俏皮,蹬蹬蹬跑去太后身邊。
太子大名李則端,因爲是端午那日生的,皇帝就給他取了這個應景的名兒,寓有‘有禮且端正’的意思。至於小糉子,那一定又是太后給可愛的小孫子取的乳名。
小糉子被抱到椅子上緊挨着太后坐着,一雙水靈的大眼睛卻往燕三白那兒瞟,被李晏瞧見了,就捏捏他的小鼻子打趣他,“看什麼呢?”
小糉子晃晃腦袋,欲蓋彌彰,“沒有看呢。”
李晏也不戳破他,“今日功課做完了?”
“嗯,做完啦。”小糉子略顯興奮,“母后說我今日可以找宴哥哥玩兒。”
“那你想不想聽這位……燕哥哥講故事?”
小糉子一時間有些迷糊,宴哥哥?燕哥哥?傻傻分不清楚。不過他還是很肯定的點了點頭,大大的眼睛盯着燕三白,滿含期待。
燕三白便潤了潤嗓子,又講了一個案子。小糉子全程都端端正正的坐在太后身邊,很乖巧,只在驚訝的時候瞪大了眼,把嘴張成一個小圓圈,或在精彩之處咯咯的笑,眼睛裡亮亮的。
對於從未出過深宮的小太子來說,外面的那方天地是美好而充滿驚喜的。
過了一會兒太后也乏了,李晏就將小糉子抱起來,帶着燕三白告辭。太后仍有不捨,便叮囑道:“小燕啊,待會兒可一定得留下來用膳,以後多來跟我講講故事,可好?”
太后開口,燕三白怎敢不從。只想着自己馬上要離開長安,誰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太后總不能天南海北的找他。
三人出了廣和宮,小糉子一路被李晏抱着,心裡滿足的在冒泡泡,嘴角的笑意怎麼都掩蓋不了。小糉子最喜歡他的宴哥哥,這是宮裡都知道的事兒。
宮裡的用膳時間還未到,李晏就帶他們在御花園的亭子裡稍事歇息。小糉子明顯對這位新來的燕哥哥也很好奇,李晏就把小糉子往燕三白旁邊一放,讓他倆大眼瞪小眼。
李晏在旁邊觀摩了一下——嚯,兩雙大眼睛。
“燕哥哥,你是大俠嗎?”小糉子孩童心性漸漸顯露,雙手扒着亭中木桌的邊緣,努力的探着頭以讓自己看起來不是那麼矮。
燕三白望天思考了一下,“呃……可能算吧。”
“哇……”小糉子的眼裡頓時充滿了崇拜,“那你會飛檐走壁嗎?”
“會啊。”
“大俠都穿白衣服嗎?”
“不是……”
李晏靠在硃紅柱子上,饒有興味的看着,而後又驀地想起什麼,招招手讓零丁過來,“我問你,狀元郎這個稱呼,有什麼特別嗎?”
零丁頓時奇怪的看着他,“王爺你不知道嗎?”
李晏更奇怪,難道本王應該知道嗎?
零丁就解釋道:“這燕大俠啊,不是名揚天下麼,因他是御賜俠探,所以官場上的人都喜歡叫他燕大人,可江湖人卻喜歡叫他燕大俠,至於普通百姓麼,燕公子、燕俠探、燕大俠什麼都行,不過有一類人比較特別,就是秦樓楚館的姑娘們,這狀元郎是她們喊來調戲燕大俠的啊,狀元郎狀元郎,可不就是郎情妾意的郎麼。”
聞言,李晏回頭看了一眼燕三白。難怪呢,每次這麼叫他,他耳朵都會紅,又無奈又窘迫的樣子。
這時,零丁又狐疑的說:“我還以爲王爺你知道了,故意的呢……”
李晏勾起一邊嘴角,悠悠笑道:“在你眼裡,本王是那樣使壞的人嗎?”
嘶……零丁驀地覺得身體有點冷,連忙說:“當然不是了。”
然後他在心裡默默的加了一句——千真萬確,是的。
作者有話要說:燕三白:(怒摔劇本)這什麼破劇本?!編劇是誰,給在下出來!
俺:啥事兒啊?
燕三白:爲什麼太后叫我‘小燕子’?!
俺:因爲小鳳兒和小糉子都是三個字的啊……
燕三白:男主角是不一樣的!改!
其實我本來真的想讓太后叫他小燕子的,但是即視感太強了,感覺下一刻我的文風就要穿過風沙纏纏綿綿到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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