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即將來臨之際,藥店裡的補品就熱了起來,飯堂裡的營養湯也隨風而起。儘管如此,仍有不少頭痛或者失眠的同學。而不管他們的學習能力多強,學習多用功,桌子裡總有空白的一堆練習題。如此一來,原本頭痛的就更嚴重了,不得不休息幾天,丟下更多的練習題。
頭痛已是個問題,若再加上心煩,那就有點糟了。這不,明明已經熟悉了的那些古文、古詩還得常常背誦,把每個字都記住,免得考試時記不起來或者默寫錯一個字而前功盡棄。想到如此堅持一年,想到得放棄許多有意思的事情而回來面對它,想到以後那些東西沒什麼用,怎會不煩?也許有人不煩,那就讓他們繼續背誦吧。以後碰上漂亮的姑娘,隨口來一段絕妙的古詩詞,說不定能把她泡到手!還有,若有機會編寫電腦程序,用古文來編,那一定是深奧莫測,無懈可擊,黑客就別想侵入了。實際一點,寫文章時引用個十**句,準能得高分,高考可用這一招來討個狀元呢。可憐的心煩者,請你們想想這些好處,堅持背下去吧。
而有個人,他未曾吃過任何補品,身體極其健康,頭腦十分清醒,學習能力舉世無雙,這就是古琴。不知什麼緣故,自從他決定高二就參加高考,他的學習能力增長之快到了令人吃驚的地步。他可以同時看三本不同的書。他把三門學科的課本或學習資料都翻開擺在桌面上,成品字形,然後開始看;打開的書的每一頁幾乎同時在三秒內看完,接着是嘩啦嘩啦的翻書聲。他的記憶力也實在驚人:一篇滿是生詞的英語課文看過一遍,三秒鐘,一個月內隨時背誦。他同樣可以同時做三份不同學科的試卷。他的大腦簡直相當於三臺超級智能電腦,可以同時做一件事,也可以同時分工做三件不同的事,並同時做三個獨立的總結,然後把一切綜合起來。他的分析、綜合及理解能力也迅猛增長,許多難題在他看來就像1+1這麼簡單。他考數學還甚至不用稿紙,他能在兩秒內心算任意七位數相乘除的運算。許多重要的知識,他在課堂上聽過之後就已深刻理解並牢牢記住,三年內無須再複習了。因此,當別的同學害怕睡覺都是浪費時間的時候,他只想回家陪玉韻了。
然而,他並非“全才”,他就是理解不了政治和經濟。有關這兩方面的內容他只能憑藉強大的記憶能力記下來,考試的時候再一塊塊地去套題。因此,他的政治科常常不及格。政治老師是個死要面子的人,見古琴其它科成績都出奇的好,而政治卻這麼糟糕,常常答非所問,擺明是跟他這政治老師過不去,當堂拿起古琴的卷子:“你是不是跟我過不去,看你答到哪裡去了,張冠李戴!”許多次之後,政治老師只能氣在心裡,竟終於搞不懂古琴是故意跟他過不去呢,還是古琴本來就如此。
玉韻正一個人靜靜地讀《西遊記》。
西遊,求經,求善;如今攜伴西遊,許是避開混濁,尋找寧靜……
忽然,幾個人出現在她面前,長臉和圓臉也在其中。
“這位是我們新的村委書記,”長臉指着一位衣着講究的人物說,“他昨天剛上任,今天特來查戶口,請你把戶口簿拿出來看一下。”他臉上那兩塊結實的橫肉中露出壓抑不住的得意的奸笑。
“戶口簿?”玉韻一下子想不起這是什麼玩意兒,更記不清到底有沒有這東西。“這個簿子有什麼重大意義嗎?”玉韻心裡這樣想但沒有說出來。
“我沒有戶口簿。”她回答得很平靜。
“沒有?”圓臉故作驚訝,“每個家庭都有戶口簿,怎麼你沒有?”
“沒有。”玉韻重複一遍。
“書記,你都聽到了吧,她沒有戶口,那她的田可以收回去了吧?”長臉心中暗自歡喜:這回還釘不死你!
書記表態:“嗯,是的。沒有戶口是分不到田的。你可以申報個戶口,但由於村裡人多地少,人均耕地面積少。我們經過商討決定,我們收回你的田,同時把這裡的一畝竹林劃給你管理,如何?”
玉韻沉默不語。
“你原本並不在這裡住,這竹林是公家的,現在劃一塊給你,算是你承包下來了,你以後怎麼用它都可以,怎麼樣?”
“好吧。”玉韻相當平靜地回答。
“哦,非常好。那我們替你申報個戶口,你只需把家裡人口的姓名、性別及出生年月日報給我們就行了。至於地址,我們已知道,會給你報上去的。”
玉韻報了自己的姓名,“玉韻”,古琴的姓名,“古琴”,及出生年月日。
“古琴?”書記沉吟一下,“他是你什麼人?”
玉韻內心又記起曾經的傷痛:“他是我的哥哥。”
“哦,那怎麼他的年齡比你的小十歲之多?”
“開始時他是我收養的孩子。”
書記有點猜疑了,從母子到兄妹,這裡面……不好說。
“他父母還在嗎?”
“他沒有父母。”
“那就登記爲母子關係吧。”
“嗯。”玉韻彷彿嚥下一把淚。
“哦,還有。你的年齡已超過十八歲,****要多交五十塊錢;古琴的年齡還差一個月就十八,得趕緊*****,過期辦理又要多交錢。”
玉韻從桌子腳下的竹筒裡挖出九十塊錢給書記去辦理戶口簿和身份證。
兩個沉默於世的人,總算掙到作爲一個人最起碼的證明:身份證。
玉韻的稻田終於名正言順地被長臉圓臉瓜分。而這田早已爲玉韻作出了最後的貢獻,已不能種植任何東西了。不管施多少肥,用盡一切的高科技,它還是連一棵草也長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