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睜開朦朧睡眼,發現自己身子側着,黏在他胸膛上,嘴巴緊緊貼在他胸前,貌似剛纔我在這個部位親了一口?這還不算,我的兩條手臂還緊緊的環着他的腰,艾瑪,不知鄰座的那位大姐怎麼嘲笑我,是有多沒見過男人才會這樣?
我紅了紅臉,鬆開手臂,尷尬的笑了一下。
久違的c市,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並沒有因爲我的離去而停滯不前。
寧致遠讓司機直接開車去了醫院。
在走廊裡遇到匆匆走過來的羅錦城,他示意讓去他的辦公室。
一進門,羅錦城就單刀直入,“麥瑞是我在美國學習時的同門師兄,也是美國腦瘤方面的專家,他晚上八點的飛機到,我們會連夜會診,估計明天早上要手術,你們有個心理準備。”
寧致遠點了點頭,問道:“估計手術成功的機率有多大?”
“這個誰也說不準,上了手術檯,要麼生,要麼死。很殘酷。”頓了頓,羅錦城又說:“你們現在可以去看看他,記住不要讓他激動,有些話,不一定以後還有機會說。”
我突然心裡一凜,我知道羅錦城的意思,那就是說,很有可能,蕭長安明天會下不了手術檯。
顧不上感慨生命的無常,我跟在寧致遠的身後走進了蕭長安的病房。
蕭長安躺在那裡,微閉着眼睛,似乎是聽到了聲音,他緩緩睜開雙眼,看到我的時候,他的眼睛亮了一下。
他的嘴脣有點乾澀,乾的似乎要裂口了,我心裡疼了一下,走過去倒了一杯溫水端到牀邊,“喝點水吧。”
他坐了起來,嘴裡喃喃的說:“你回來了莫離?真的是你嗎莫離?這幾年你過得怎麼樣?你瘦了……”
“我沒事,倒是你,怎麼有閒心跑到醫院裡來躲清靜?是不是懶病又犯了?”我儘量的讓自己語氣輕鬆點,內心酸澀想哭,聲音有點控制不住的顫音。
嘆了口氣,蕭長安苦笑了一下,“看到你來,我突然覺得自己沒啥好遺憾的了,總算是在我臨死之前見到了你,我可以放心走了。”
我罵他,“蕭長安你有毛病啊!什麼死不死的?亂說話是不是好玩?”
他調皮的笑了一下,衝寧致遠說,“致遠,你過來。”
這時候,有人推門走了進來,我轉過頭看去,是芸姨。
芸姨和我的視線交匯的那一刻,她臉色有點訕訕然,不過很快,她就朝我快步走過來,拉着我的手說:“小離,你可回來了,快讓芸姨看看。”
放在以往,經歷了兩年被關精神病院的極度恐懼和委屈,我一定會撲進芸姨懷裡好好哭一場的,可是現在不同,芸姨已經不是曾經的那個芸姨,我也不是曾經的那個莫離。
我淡淡的抽回自己的手,很生分的打招呼,“芸姨你好。”
竟不想多說哪怕一個字。
芸姨自我解嘲的笑了笑,問了一下蕭長安這會想不想吃東西什麼的,得到否定後,她就站到了離病牀遠一點的地方。
蕭長安讓寧致遠坐在他牀邊的小凳子上,似乎是在努力組織要說的思路,良久,他纔跟寧致遠說:“致遠,很高興和你兄弟一場,但是好像上帝太偏心了,他給你的永遠太多,給我的永遠那麼吝嗇,你看,他現在還嫌自己寂寞,要讓你哥哥我去陪他玩,呵呵……”
寧致遠伸手握住蕭長安的手,“哥,你不會有事的,我已經拜託羅錦城約了美國的腦瘤專家,肯定能治好你,你不要有任何思想負擔,相信明天的手術一定能成功。”
嘆了口氣,蕭長安說:“致遠,你也不要太給我寬心,我知道自己這次是凶多吉少,剛纔打電話讓公司的鄧律師過來病房一趟,他應該馬上到了。”
“鄧律師?哥,什麼事這麼緊急不能等到出院回家了再說?”
這時芸姨走了過來,她溫和的笑笑對寧致遠說:“致遠,是這樣的,你哥現在的病情也不允許他再掌管公司了,所以我和他商量了一下,還是應該由你主管盛達,再說,本來你就是盛達的總裁,是我們一時誤入迷途做了一些不該做的事情,致遠,我和長安所做的一切,還望得到你的原諒,對不起,致遠。”
寧致遠站了起來,“芸姨,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哥現在這樣,你們也不要有什麼不好的想法,我一定會努力把我哥治好的,不過,醫生負責給他治病,你們一定要相信醫生並負責給自己信心!另外,公司誰來掌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以後會是一家人,對嗎,芸姨?”
芸姨點點頭,熱淚盈眶,她喃喃的說:‘真是沒想到,致遠,你竟是這麼大度的一個人,有你做長安的兄弟,他真是幸福。”
我一直在旁邊安靜的聽着他們對話,這些在平時聽起來或許很稀鬆平常的話語,如今卻有着濃厚的生離死別的味道,很容易就勾起我心裡的悲傷情緒。
我在心裡默唸,蕭長安,如果你能好好的挺過這個坎兒,我答應你,原諒你對我做過的一切,我再也不會恨你,再也不會詛咒你,我希望你好好的,每天送走夕陽,又能迎接下一個旭日東昇。你哪怕還是那麼不務正業,哪怕做個混混也好,不管怎麼都好,只要你高興,幹什麼都行,只要你不走……只要你不扔下我們一個人孤獨的走……
有人輕輕叩門,芸姨走過去打開門,進來的是鄧律師。
在蕭長安和芸姨的一致執意下,蕭長安退出了盛達現有的總裁位子,他名下所有的財產除了一部分留給芸姨養老,剩餘的悉數留給了果果和我。
我站在窗前,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內心崩潰至極。
一個人清清醒醒的離開這個世界到另一個世界的時候,該會是多麼無奈和不捨!
鄧律師離開後,蕭長安跟寧致遠和芸姨說:“你們能不能出去一下,我想單獨跟莫離說幾句話。”
他們走出病房後,蕭長安無力的笑笑,招手讓我坐過去。
“莫離,謝謝你能回來看我,謝謝你能讓我在臨走之前看到你最後一眼,你也許不知道,自從我被查出這個病之後,我就天天在想你,我不怕死,但我怕我會離開的太快,不能再見你一面,我不甘心,所以我很配合醫生,不信你去問羅錦城羅醫生,問他我是不是特別堅強,特別聽話?”
我的眼淚奔涌而出!
蕭長安伸手過來給我抹掉眼淚,他傷感的說:“還好,莫離,還好我現在的視力時而好,時而壞,還好今天能夠比較清楚的看見你,這是不是上帝給我的特赦?最近我的視力越來越不好了,有時候看人都是一個一個黑樁子,但現在我能看到你,能看到你臉上的淚水,莫離,我真的好開心!”
頓了頓,他說:“莫離,……我今天,想鄭重的跟你道歉……對不起莫離,我曾對你做過一些不可饒恕的事情,我虧欠你太多,我知道我有生之年無法用行動來得到你的寬恕了,我很後悔,我的腸子都快要悔青了,你是這麼好的一個女孩,我怎麼就跟個人渣一樣,對你做了那麼多不好的事?莫離對不起,我對不起你,請你原諒我好嗎?”
我沒有說話,我快要窒息了,我心裡涌動着化不開的悲傷,這個男人,他在他也許再也醒不過來的明天之前,跟我說了這麼多的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的眼神那麼真摯,他的聲音那麼懇切,他的語調那麼悲傷……
我的心很疼很疼,伴隨着他每一句的對不起,疼得像是被一把鈍刀子在慢慢凌遲!
“莫離,我的遺產裡,劃給你了一份,希望你能夠接受,你爲我生下了果果,我卻連一天都沒有照顧過你,我這種人真的是連上帝都討厭!”
他提到果果,我的心更加疼了。
“可惜,果果至今不願意喊我一聲爸爸……”他失落萬分。
“莫離,對不起,你現在不原諒我沒關係,希望我走了之後,你能原諒我。對了,莫離,你以後要和致遠好好的在一起,我知道你愛他,致遠也愛你,只是我想拜託你一件事,那就是一定要照顧好果果……”
我哭着打斷他,“蕭長安,你丫的不要這麼傷春悲秋好不好?羅錦城說麥瑞晚上就到,他們會連夜會診,然後明天上午就可以做手術了,你丫的是不是個爺們?如果是爺們,就給我好好撐着!”
他卻突兀的一笑,“莫離,我撐不下去了。我很累。我今天想告訴你一個快要腐爛的秘密,你過來,往我這邊一點。”
我把凳子往他牀頭挪了挪,聽到他虛無縹緲的聲音:“這個秘密壓在心裡好多年了,莫離,其實你一直都不知道,從我在銀杏街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愛上你了。那天天下着綿綿小雨,你穿着校服出現在我面前,你扎着簡單的馬尾,你那麼單純那麼朝氣蓬勃,像一束閃電,照亮了我的生活。我想辦法要得到你,原本只是借錢給你,我和莫琨達成的條件是他出來後要跟我幹,沒想到看到你之後我立刻改變了初衷,我擬了那份訂婚協議,把你牢牢的控制在我的手裡……你的學業你的青春,全都因爲我而荒廢了,我是個罪人,可是我那麼愛你,根本沒辦法控制自己……對不起,莫離,對不起,我愛你……”
銀杏街,那座小院,原來他一開始就愛着我,我卻以爲那不過是貪婪的佔有!
看到我哭得歇斯底里,他拉着我的手,“不過,老天爺會懲罰做錯事的人,你看,我得到報應了!”
痛徹心扉,我所有能說的最後變成了一句,“蕭長安,只要你丫的活下來,我就原諒你!否則,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