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南遲前腳剛離開襄州太守府, 柳奕凡後腳就到了。
經過先前一連串的突發事件,黃仁驚魂未定,見柳奕凡此時到來, 心下暗暗慶幸:若是柳奕凡再早到一點, 碰着了宮南遲和林琴菲, 指不定局面會亂成什麼樣子。
黃仁將顏烈臨走時的話傳達給柳奕凡, 柳奕凡聽完後, 面上的表情諱莫如深。
黃仁見他久不答話,屋內的氣氛異常沉悶壓抑,便小心翼翼地問道:“大人, 您看,是否要下官立刻派人送函給炎皇陛下, 約定會面的時間?”
柳奕凡終於點了點頭:“也好, 這樣吧, 你派人知會他,我會親自去一趟相山寺, 大約晚膳後戌時三刻上門拜訪。”
“是。”黃仁接了令退下。
密室內餘下柳奕凡和他的心腹部下韓木。
“大人,屬下心中有一事不解?”韓木似有話要說。
“何事?說來聽聽罷。”柳奕凡窩進柔軟貴妃椅中,手淺淺撐額,細長的柳目一瞟,說不出的慵懶風情。
“屬下不明白, 那炎國的皇帝顏烈本與大人約好了在此會面, 爲何來了卻又臨時改變主意去了那相山寺, 說是中意清靜的地方, 這理由似乎有點牽強。這其中…會不會有詐?”韓木說出了他內心的疑惑, 又謹慎的加了一句:“或許,是屬下多疑了。”
“你的疑慮沒有錯。”柳奕凡是何等精明之人, 韓木能考慮到的,他又怎會想不到:“若真是清心寡慾之人,又豈會帶着舞姬去山寺留宿?或許,這其中有我不知道的內情。”
“會不會是那相山寺藏有埋伏,他欲對大人不利?”
“應該不會。第一,他並沒有叫我上相山寺一聚;第二,炎國大軍入我國境,他的一舉一動皆處在我的視線範圍之內,他若調動軍隊我豈會不知?更何況,除掉我,對他有什麼好處?我倒覺得,他此舉有點欲退兵之嫌。”
“大人的意思是?”
“過了相山寺那個山頭,下面就是炎國大軍的駐紮之地,而從太守府到炎軍駐紮之地,剛好一日路程,必須要在相山寺留宿一晚。”
“照大人這樣分析,他的突然離去,確是有些回營之意。”
“而讓他退兵的理由,只有一個。”說到這裡,柳奕凡有點心神不寧了,如玉的長指憂慮地撫了撫眉心。
“難道是…顏烈已經抓獲了林琴菲?”黃仁驚疑地道出其話中深意。
“或許…答案…就在那羣舞姬中。”
“大人,您懷疑林琴菲混在那羣舞姬中,被顏烈發現了,所以他才偕同舞姬匆匆離去?”
“不過,這一切都只是猜想,或許是我多慮了。”柳奕凡挪了挪僵硬的身子,自我安慰了一番:“可能顏烈是個小心謹慎之人,所以選擇了在山寺留宿。”
“可是…若林琴菲真已被顏烈抓獲,那我們的借兵之計,豈不是打了水漂?”韓木暗暗着急。
“所以,我要進一步查證。”柳奕凡內心盤算了一番,驀然下令道:“韓木,你快去聯絡一下潛伏在琴軍中的探子,探聽一下琴軍有何動靜?林琴菲等軍中重將,今日是否在軍營中露過面?”
“是!”
“還有,帶上一千精兵,我們馬上啓程去相山寺,我到要看看那座山寺之中,到底藏了什麼?”柳奕凡美眸中利芒如劍。正因爲他有所懷疑,纔會讓黃仁知會顏烈,會面之地就定在相山寺。
“是!我馬上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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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州城外,十餘護衛護着幾輛馬車在土道上行駛,馬蹄聲與車輪聲交相呼應,嘈嘈切切踏出錯雜的節奏。
最後那輛略爲華貴的馬車內,坐着顏烈和林琴菲在內的三名舞姬。
身着暗紫色緞袍的顏烈,渾身散發着不怒而威的尊貴氣勢,讓坐在他對面的三名舞姬低眉垂首,侷促不安。當然,其中的林琴菲心思更是百轉千回,揣測他是否認出了自己,盤算着怎麼趁他不注意時逃走……
“過來,坐到我身邊來。”顏烈的聲音猶如從天外飄來,朦朦朧朧,卻不合時宜的輕柔。
琴菲訝異地擡眉看他,發現他眉宇間竟透出些許暖意,霎時軟化了他臉部剛硬的線條,一時間,她的視線居然無法收回。
溫柔?琴菲腦中突然冒出這個詞。不過,這個詞似乎與顏烈絲毫搭不上邊吧?她眼角的神經微有些抖動。
只此一點,她就能斷定:顏烈並沒有認出她來。因爲,他從未對她流露過如此溫情的神色,她和他見面,哪一次不是爭鋒相對,勢同水火?若是他已辨出她來,還豈會與她如此和平的相處?
那兩位舞姬見他沒有想象中嚴厲,帶着一點點嘗試的心理,二人怯怯地移坐至他的兩側。
只有琴菲,傻愣在原地,一時回不了神。
何況,她哪裡會主動去靠近他?
顏烈見她僵在原地,到也不生氣,他的大掌握住她的胳膊,一拉一帶,便將她摟坐在自己腿上。
她想推開他,甚至想對他動武,但轉念一想,他沒有認出自己來,她當然也極力地隱藏身份,不讓他發現,以不變應萬變。
不想讓他看出端倪,她便裝作弱不禁風狀靠在他懷裡。
他周身侵略性的狂猛氣息將她包圍,她的心跳漸急,身子也微微發顫,估摸多半是嚇的。
不過這個反應,於舞姬來說,也算合情合理。
顏烈淺笑,牽動了臉部本就俊美的曲線:“看樣子,你比較喜歡我腿上的這個位置。”
他這樣一笑,身旁的兩位舞姬膽子也大了點。
左邊那位順勢撒嬌道:“陛下,你好偏心哦,怎麼只抱她,不抱我們哪?”
另一位甚至在他身上蹭了蹭:“是啊,我也喜歡那個位置,陛下……”那聲音嬌媚得足以令世間任何正常男人血脈僨張。
顏烈看來心情不錯,竟和兩位舞姬調笑道:“彆着急,一個一個來。”
“陛下,這樣不太好吧,大白天的,若是被人看到了,恐怕會說閒話吧?”琴菲嬌言軟語道,目光卻使勁瞪着放在她腰部的那雙狼爪,恨不得在上面瞪出兩個窟窿來。
“誰敢說我的閒話?”顏烈挑眉狂傲道。說罷,還在她白玉無瑕的粉頸上印上一串宣示意味的深吻。
琴菲推了推他,卻又不敢拒絕得太明顯,怕惹來他無端的猜疑,暴露了身份。真可謂是進退兩難,騎虎難下。
在場的那兩位舞姬,哪裡懂得琴菲心裡的掙扎,只道她此舉是在欲拒還迎。
兩位舞姬頓時也卯足了勁,不斷朝顏烈施媚術。想想看,身邊這位是炎國的皇帝,若是能勾搭上,指不定冊封個貴妃婕妤之類,那將一輩子享盡榮華富貴。萬年難得一遇的機會,就擺在她們面前,她們怎麼能不好好把握呢。
趁着舞姬對顏烈花言巧語之時,琴菲身軀緩緩下滑,企圖不着痕跡地擺脫他的束縛。
可顏烈也不是省油的燈,他猿臂一攬,又將她擺回了正位,困在他的天地裡。
琴菲微惱,斜眼瞟他,卻發現他的面孔近在咫尺,嘴角竟勾起淺淺的弧線。
她還來不及驚喘,他已一手攬緊了她的腰,一手捧住了她的後腦,薄脣大膽地纏上她的嬌脣。
他的舌尖甜蜜溼滑,一時是狂風巨浪,一時又是溫柔細雨,霸道而曖昧地探索着她的領域,似乎只想讓她記住他的味道。
漸漸地,風雨過後,他的吻輕如棉絮,柔柔地拂過方纔肆虐的每一處,似乎害怕傷了她似的,透着幾許憐惜與道不盡的歡喜。
她感覺到他的懷抱猶如銅牆鐵壁將她環顧,周圍空氣的壓強瞬間增大,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眼前一片漆黑,耳邊不時傳來舞姬的陣陣抽氣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依依不捨地放開了她的脣。
這豆腐,吃得她真是啞口無言。
琴菲又是震驚,又是氣惱,又是羞憤,加上他強勢卻不若往昔般霸道甚至透着一股溫柔的吻,讓她心亂如麻。
她的小臉一陣紅,一陣白,還好糊了一層面皮,讓人看不出她面具下耐人尋味的表情。
她的眼裡明顯地燃現火花,只好垂下眼瞼刻意掩藏。
琴菲卻未發現,顏烈凝視着她微微泛紅的耳根,嘴角挑起一抹詭譎的笑。
兩旁的舞姬見她低頭不語,以爲她是害羞了,連忙出聲緩和氣氛。
這一路調笑,氣氛倒也融洽。
只有林琴菲,心裡堵得慌,卻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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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顏烈一行終於到達了相山寺。
下馬車的時候,琴菲發現顏烈的腳步有些鈍,估摸是抱着她坐久了,腿腳都麻痹了。她在心裡暗暗腹誹了他一番:‘誰叫你耍流氓,活該!’
入了禪房,顏烈心情奇佳,一臂摟着琴菲,一臂摟着另一個舞姬,身後還跟着一羣舞姬,大搖大擺於飯桌上落座,食齋飯。
顏烈不時地給身旁的舞姬們夾菜。
滿桌的菜,琴菲食之無味,望着他輪廓分明的側臉,她費解不已:她明明帶着面具,相貌呆板無趣,是丟在人堆裡絕對被掩埋的那種,他怎麼能親的下去?他看上這舞姬的心靈美?只能說,他的品味,還真是夠怪的。
飯吃得差不多的時候,焰黑拿了封書信進來:“皇上,柳奕凡派人送了信函過來。”
顏烈放下筷子,對周圍的舞姬們命令道:“你們都出去。”
“是!”舞姬們起身欲走。琴菲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她知道,逃跑的機會來了。
誰知顏烈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突然道:“慢着,你留下。”
琴菲一下子又焉了,乖乖地坐下。
“信上說什麼?”顏烈伸出筷子,準備夾菜。
“他說,將於晚膳後戌時三刻到相山寺拜訪。”焰黑如實稟告。
“什麼?”聽到柳奕凡說要來,不僅琴菲嚇了一跳,連顏烈的筷子也停在半空:“你快派人下山攔截柳奕凡,告訴他,我們在山下相山亭會面。”
“是!”焰黑知事情緊要,匆忙退下。
屋內只剩下林琴菲和顏烈二人,或許是心中藏了太多事,她忽然覺得這夏日傍晚的空氣,煩悶燥熱,令人坐立難安。
林琴菲驀地起身告退:“陛下,我吃飽了,您慢慢吃,我先下去收拾一下。”
從她的角度看下去,端坐的顏烈面無表情,褐色瞳眸包裹在濃密的睫毛之下,眼皮都未掀一下。
他緩慢道:“林琴菲,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