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木枷鎖的秦睿跟着衙役和白役走出村口就後悔了,小身子板受不了啊,想讓衙役給他卸下去,想想剛纔又吹過牛,最少要帶半個時辰,只能忍着了。
好在張鵬跟王有徳兩人一路騎馬牽着騾子跟在後面,秦睿想歇息就歇息,想騎騾子就騎騾子。秦睿將王有徳叫了過來,低聲說了幾句,然後就見王有徳,一揮馬鞭疾馳而去。
對於秦睿這種磨洋工的行爲,衙役也不加爲難,關鍵不知道秦睿什麼來路。在磨蹭過半個時辰之後,已經忍無可忍的秦睿,就讓衙役把木枷鎖給卸了下來。
秦睿也有了結論,枷鎖這東西要是帶着走個幾百裡地,不死也得脫層皮,果然小說裡說得都是假的,都是騙人的鬼話,打死也不能信了。那種發配幾千裡的人,估計最多也就是帶個鐐銬而已。
等到了涿州城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了,邀請衙役和白役吃了一頓午飯,秦睿將休息了半個時辰之後。又帶上木枷鎖,來到州府衙門。
涿州是州,最大的官叫知州。宋元之時,州的行政級別比縣大,知州的級別根據管理範圍的大小,從六品到五品都有;明朝時,州和縣的級別都是一樣,知州和知縣都是正七品。涿州知州姜士坊,此時正在陪一個人喝茶。
“蔡先生,周劉氏所訴周八壟暴斃一案,時間過去已久,證據方面恐怕有些缺失。至於劉年兄信中所說之事,倒也是可行,我照着辦就行了,何必讓你再親自跑一趟呢?”姜士坊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睛看着對面眼睛微微眯起的蔡先生。
姜士坊對周八壟的事情有所瞭解,周八壟在涿州地界做了很多惡事,有很多人來州衙告過,但礙於周八壟的後臺,姜士坊儘量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頂多也就是讓周八壟賠錢了事。
對於周八壟的死,從他本心上來講,是鼓掌歡迎的,因爲這樣的人死了,對他來說會減少很多麻煩,因爲一味的袒護周八壟,已經讓他的官聲受到了影響。長此以往,會影響他的政績考覈。
他也懷疑過,周八壟的死法太過蹊蹺,但這種事,民不舉官不究,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他就沒過問。現在有人準備追究了,還是周八壟的後臺,他自然要表一下態度。
“知州大人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我家老爺的妹妹,帶着孩子到應天府投奔他,說他家妹婿被妖人詛咒致死,死相極其慘烈,令人膽寒。若是留着此等妖人,繼續作惡人間,爲正人君子所不爲。所以我家老爺特意讓我前來,看看那個妖人究竟有何能耐?此次定要將他拿下,讓逝者安息,讓生者安慰。”蔡先生一副咬牙切齒的表情,好像恨不得將秦睿剝其皮,食其肉。
兩人對話中的劉兄,是禮部員外郎劉明澤。
事情往前推半個月,劉明澤這一日從禮部下班之後回到家,看到自己的妹妹劉妍居然在家裡,還穿着一身素衣,就趕緊問發生了什麼事?
劉妍就將發生在周八壟身上的奇事,哭哭啼啼的說了一遍,其實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劉妍根本不清楚,但架不住背後有吳二攛掇啊。
吳二自從周八壟出事之後,就知道周府大勢已去,很快就會遭到報復,所以在給周八壟草草辦完喪事之後,他就積極攛掇周劉氏離開此地,然後將髒水破給秦睿,說周八壟的死因就是秦睿詛咒的,搞不好秦睿還會進一步報復周家。
周劉氏一個婦道人家,本來周八壟的死就讓她驚恐萬分,
活活燒死的,慘叫聲至今還歷歷在耳。於是收拾行裝,帶上孩子,由吳二護送來到了應天府。吳二爲自己逃離險地而慶幸,終於可以擺脫被他欺壓的那些佃戶們的威脅了,至於秦睿就是個幌子。
劉明澤聽得雲裡霧裡的,也沒聽明白,就把吳二叫了過來,吳二就添油加醋地把秦睿如何痛打自己,詛咒周八壟的事說了出來,然後就開始破髒水,說自己請來了嶗山道士給周八壟去邪祟,結果被秦睿用邪術給破了,導致周八壟慘死。
神鬼之事本來就虛無縹緲,作爲禮部員外郎的劉明澤自然不會相信這些鬼話,但對秦睿能預言人的生死,也起了好奇之心。追問之下,吳二就將秦睿突然間能識文斷字,開壇授課、一夜暴富的事說了出來,最後眼淚汪汪得總結道,“舅爺,秦睿絕對是一個妖人,我家老爺死得慘啊!”
劉明澤別的沒聽進去,唯獨聽進去了“妖人”兩個字,這是什麼?這是政績啊!
禮部四大職責:禮儀、祭祀、宴饗、貢舉,其中祭祀不僅僅是大典祭禮、皇室喪葬、陵園管理,還有一個更加主要的內容,那就是宗教管理。明朝時,朝廷扶持的本土兩大教派是佛教和道教,對於其他民族的宗教採取寬鬆和尊重的態度,比如藏傳佛教、***教,這是爲了增強民族融合。
除了這些教派之外,對於大明內部的民間宗教團體,朝廷都採取了嚴厲的措施,朱元璋知道自己起家的過程,大都依賴的是明教、彌勒教、白蓮教的力量,他很清楚宗教對大明的威脅。所以在上臺之初就下詔書,宣佈明教、彌勒教、白蓮教爲邪**教。同時在《大明律·禮律》、《昭代王章條例》、《招判樞機定師巫邪術罪款》中,以法律的形式給確定了下來。
在劉明澤看來,秦睿突然間的轉變,背後肯定有潛藏宗教勢力,否則怎麼會平白無故一夜暴富;開壇授課就是爲了矇騙無知的百姓,培養信衆;斷人生死肯定就是用一些陰暗的手段,以此來神化自己,吸引信徒。
一念至此,劉明澤就找來自己的管家蔡貴忠,如此這般這等這樣的交代了一番,然後寫了一封信給涿州知州姜士坊,兩人是永樂四年的同科進士,算是同年,只不過劉明澤名列二甲,姜士坊則屈居三甲之末,所以差距很大。
劉明澤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爲禮部祠祭清吏司的郎中準備致仕。這個正五品空缺,他和禮部其他幾位主事都在盯着。
雖然按照正規程序和品級來說,禮部只有他一位從五品的員外郎,其他五位主事都是正六品,他應該順位遞補的。但是官場上的事情,誰說得準呢?還不是靠着上司一句話,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說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
劉明澤的想法就是,如果他自己有實實在在的功績出來,比如眼前這起邪**教大案,到時候就算別人想拿祠祭清吏司,他也能出來打打擂臺。
秦睿這是被劉明澤當槍使了! ● тт kΛn● c ○
蔡貴忠帶着吳二一路鞍馬勞頓,來到了涿州城,見了姜士坊之後,遞上劉明澤的書信,才上演了秦睿被抓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