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利斯快步走回屬於自己的房間。
他的心裡滿是怒火,不知道是因爲卡朋特竟然真的沒出來見他,還是那個所謂的生父,想要逼他徹底放棄海納爾森這個姓氏的無恥。
他其實知道,無論是對他,還是對卡朋特來說,不接觸纔是對雙方都好的結果,但被唯一願意承認他的存在的親人的放棄,還是讓費利斯心情煩躁。
至於羅蘭多……呵~
海納爾森家族對他費利斯的確沒那麼好,但該給他的,也直接繞過他母親那個名義上的丈夫,直接給了他啊!
家族要是真的瞧不上他,只要選擇把資源給所謂的‘家長’,費利斯還能怎麼辦?
他又不是真的狼心狗肺,什麼都看不懂。
當然,小時候的確因爲卡朋特的天賦,和她那天然的海納爾森身份,稍微升起了點嫉妒心……但那姑娘也是個記仇的,一發現他表情不善,就直接抱上了拉塞爾的大腿,理都不理他。
但後來在卡朋特家裡接觸的時候,費利斯能感覺到,卡朋特再怎麼不喜歡他,也是把他當成表哥的。
他的阿姨,他的表兄弟,表妹們,無論是因爲血緣還是什麼,其實都接納了他的存在。
費利斯在卡朋特進入黒迷之塔的那天還想過,也許,家族會選擇讓他進入鎮政府裡去。
畢竟,他的父親到底是誰,海納爾森家族稍微有點眼力見的人,應該都知道了。
更別提,他在12歲以後,就有了一份大搖大擺送進來的資源呢!
雖然費利斯的親媽非常後悔接受了這份資源,但費利斯倒覺得幸好收下了,難不成那個男人會因爲他們不欠對方的情,就選擇放棄他做這個棋子嗎?
一個把他當成工具和試驗品的男人,什麼都做得出來。
費利斯從羅蘭多手裡接過那瓶藥劑的時候,就感覺到了那深深的惡意。
要是當時他沒有當機立斷跟着羅蘭多離開,他現在是不是就要被全世界指着鼻子罵‘不就是個雜種,幹嘛賴在別人家不走’?
可跟着羅蘭多走了的他……也只是得到了陰影中的謾罵,臉是做不了假的。
唯一的好處就是,估計也不會有人把他當成海納爾森家族的叛徒,即使他的確把那個精神力修行法教給了羅蘭多。
呵~那個男人到底是多麼自信能把他牢牢掌控在手心裡,完全沒有想過,如果海納爾森家族對費利斯真的很差,怎麼可能會讓他知道那個明面上還是個秘密的修煉法?
費利斯握緊拳頭,將自己埋在了牀鋪之中:他現在,修行也沒意義,精神海在吃了那個藥劑以後,一直有一點怪異。
那些看起來像是精神力因爲外力造成了晶化的結晶體,給他的感覺非常不好。
費利斯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選擇暫時不修煉,不去觀察自己的精神海。
他默默地翻了個身,眼神虛無的看向空中:卡朋特不理他也是對的,他只能帶來災難。
——
“我還是有點覺得不對勁兒。”坐在拉塞爾身邊的卡朋特煩躁的翻了幾下手裡的魔法書,猛地轉過頭看着自己的哥哥。
“你都折騰半天了。”拉塞爾無奈的搖搖頭,“想說什麼就說啊!有什麼問題,我們一起琢磨,總比你自己胡思亂想耽誤修煉的好。
你這樣,說不定連冥想都要出問題。”
卡朋特努了努嘴,不太高興的拍了下桌子:“費利斯,就是我那個表哥,性格的確不怎麼好,但……我也不覺得他會這麼容易就被人勾搭走,還直接下手坑我。”
“唔……他雖然對海納爾森家族沒什麼感情,但也不厭惡,而且,和伱們家的人還是有交情的?”拉塞爾放下手裡的書,面色平靜的問,“你能確定嗎?”
“怎麼說呢……如果是一年以後,費利斯這麼做,我會覺得挺正常。”卡朋特斟酌了一下,才說,“你懂吧?
他的性格的確有點自私,而且很容易埋怨別人,嫉妒別人,但他不是沒有理智,而且很會衡量利弊。
海納爾森家族給了他什麼,沒給他什麼,他心裡一清二楚,而且什麼都算得明明白白。”
拉塞爾秒懂:“所以,他不應該這麼快就決定跟着他那個生父?”
“對,除非那個好處能讓他直接成爲法師。”卡朋特捏了捏手指,“高階學徒的話,其實,意義沒那麼大,對吧?”
拉塞爾琢磨了下,淡定的搖了搖頭:“我們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在這裡等着老師。
費利斯就算有什麼苦衷,我們也救不了他。
你完全不理會他,說不定對他纔是最好的結果。
如果他真的……那也只能希望他靠自己能撐過這一年吧!”
“你似乎認定了一旦老師重新走出來,眼前的這些烏雲瞬間就會消散。”卡朋特若有所思的說,“怎麼說呢……即使我們的老師非常受魯特大法師的重視,你的自信心也有點過足了。
如果那位大法師真的那麼有本事,愛斯琳女士也不會在中間攪出這麼多渾水。”
拉塞爾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你和老師接觸的少,肯定感覺不到他那種幾乎沒有極限的智慧……啊~雖然有點對以前的那些人感到抱歉,但我真的覺得,恰逢其時的是我,是我和你,真的太好了。
所以,你是覺得,費利斯這件事,和愛斯琳有關係?”
“他走得太順利了。”卡朋特望了眼自家哥哥,語氣帶上了一絲笑意,“烏爾裡希,可不是那麼容易搞定的人。
想把費利斯從海納爾森家族帶走,就帶走?
就算我們家族現在真的像看起來得那麼危險……烏爾裡希也會丟幾個炮仗炸個響。”
“他也不是沒炸。”拉塞爾認真的說,“我稍微查探了一下……據說烏爾裡希放話出來,以後,一定會去掉費利斯的家族名。”
“以後這個詞,真好用。”卡朋特失笑,“可以有,也可以沒有。
等一下,你不是斷掉和外界的聯繫了嗎?”
“我們老師,是個很謹慎的人,生怕周圍有蚊子飛過的時候,他沒察覺到。”拉塞爾笑呵呵地回答。
這個世界的動物與昆蟲很多都成了書上的故事,但人類永遠知道什麼是蚊子蒼蠅和蟑螂。
卡朋特忍不住撅了下嘴:“我也想聽。”
“那個房間你進不去。”拉塞爾誠懇的回答,“不過我覺得老師也不覺得這件事需要保密,估計魔法塔高層都知道他是怎麼打探外面的消息的。
老師想都沒想過給你進入的權限,只會是一個原因。
所以……”
他意味深長的看着自己的妹妹:“想要聽到你想聽到的那些消息,至少得是個法師。”
卡朋特撇了撇嘴:“一年後,我會是的。”
“那就最好。”拉塞爾拍了拍她的頭,帶着點寵溺的說,“不擔心了,嗯?”
“費利斯,其實也不用我太擔心,我只是因爲剛纔拒絕見他有了點心虛,現在已經想明白了。”卡朋特嘆了口氣,“只是,拉塞爾哥哥,如果有機會,你能幫我傳遞給他一個信息嗎?
我雖然不會和他接觸,但我沒有覺得他變成了敵人。
只要他沒有……真的被家族除名。”
卡朋特還是沒有忍住她的嘆息:費利斯,能堅持多久呢?
在對方給的好處越來越多,海納爾森家族卻完全不能給他支撐的情況下。
——
費利斯皺着眉,從牀上坐了起來。
他的隔壁鄰居又製造出了讓人非常鬧心的動靜。
在這座屬於羅蘭多的側塔裡,學徒自然會按照天賦分成了三六九等分開居住。
但也有幾個人,是特殊的。
比如他的隔壁,住的就是那個比他還小一點的,羅蘭多的婚生子。
費利斯在被安排在這裡的時候,他的身份其實就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
當然,待遇最好的,還得是羅蘭多的小兒子亨德里克。
這孩子甚至有閒心,學習一些藝術之類的學科,可惜完全沒有天賦。
就比如他那幾年如一日的豎琴技巧,永遠只在撥絃,節奏更是隻會那麼一兩種。
而且,他還有個隔段時間就會過來陪着他敲鼓的親哥哥。
側塔良好的隔音都阻止不了這兩個瘋狂的男孩……除非開自己房間的隔離法陣。
可能夠讓法陣運行的魔石,可不是誰都出的起的。
所以,大部分學徒都會自覺的在他倆玩耍的時候選擇去冥想室。
但費利斯,卻從來不會選在這個時候離開房間……他要是不在的話,聽說這兩個人又開始了,倒也不會回來,但要是真的不湊巧正好碰上,費利斯一般都會挺堅持。
當然,他們之間有這種較勁兒的心思,外人其實也能理解。
反正頭痛的是費利斯自己,別人也管不着。
費利斯將被子一把罩在頭上,煩躁的靠着牀邊的牆壁。
‘咚……咚~咚咚咚~咚~撕拉~叮叮~’
然而他在被子下的手指,卻跟着某種特別的節奏在輕輕的敲打着。
費利斯突然在牀上動了一下,在地面上摩擦的金屬牀腳發出了有點嘶啞的‘嘎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