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千零九十二章 無辜

和風紀,4117年1月3日。

魔界紀......沒看,不知道。

這一天,風高氣爽。

這一天,亂象依舊。

街道上,賭坊中,巷角里,甚至風俗店,都會發生惡性鬥毆事件,並時不時就會傳出某個組織的成員因爲鬥毆事件而殞命。

起初,還有些人會辦理一下喪事,但隨着惡性事件的不斷升級,喪事逐漸被城主府下令取締,只允許遇難者自家進行小規模哀悼。

至於遺體的堆積地,則是城鎮附近的某幾個棄屍點兒。

然而饒是悲傷籠罩整座城鎮,各組織間的爭端仍舊沒有停息的意思。

終於,當混亂達到某個臨界點以後,大亂將至。

就如先前賣我零食的那家老闆所言,別去計較薯片是否炸熟,也別計較零食是否好吃,因爲面對亂象,誰也說不準下一秒自己是否還活着。

這話就像預言,實則卻是那位食雜店老闆的經驗之談。

依照他的說法,幾乎每次亂象到來,都會造成至少百分之一的人口減員,最嚴重的一次,甚至造成整座城鎮的人口銳減十分之一。

“這還只是內戰”老闆吐了口煙霧,夾着香菸的手指微微顫抖,深吸口氣,他又道:“據說千年前曾發生過其他城鎮的組織入侵這座城鎮的事件,據說那次混戰過後,城鎮原住民人口十不存一,整座城鎮的機能也幾乎被摧毀殆盡。”

“嘶!”我倒吸一口涼氣:“這麼慘烈?”

“這還只是常規操作,據說這種級別的爭端每隔幾千年就會發生一次,而最恐怖的一次,則當屬數億年前的那場龍之戰爭,單是死於那場戰爭的冒險家,就不下千萬,而受到那場戰爭波及,在隨後數年間陸陸續續遭到迫害或被殺害的冒險家,更是十數倍於直接死於戰爭的冒險家總數。”

眉頭一挑,我驚訝道:“竟然會死這麼多?”

“很驚訝吧”食雜店老闆呵呵輕笑,笑聲中飽含許許多多的情感,有複雜,有悲傷,也有自嘲,更有認命。

“相信當時的遇難者家屬一定很恨暴龍王·巴卡爾吧?”

我試着提問道。

“恨?”食雜店老闆一臉不解,反問道:“爲什麼要恨?”

“死了那麼多人,難道還不夠引起恨意嗎?”

“怎麼可能會恨?”老闆不解道:“他可是給予了我們希望的神啊!”

“給予你們希望的神?”我腦袋上立馬冒出仨問號來:“你是指......偉大的意志?”

“偉大的意志,那是什麼?”

食雜店老闆一臉懵然。

“......還是繼續你的話吧,爲什麼暴龍王·巴卡爾會被你們稱作給予你們希望的神吧。”

“這個問題很簡單”老闆吐了個菸圈,凝視菸圈,緩緩道:“因爲暴龍王·巴卡爾讓我們知道了,就算是使徒,也同樣畏懼我們的力量,只要我們足夠強大,足夠團結。”

“所以,這就是暴龍王·巴卡爾教授的團結?”說到這兒,我下意識朝窗外瞅了一眼,街道上數個不同組織的人仍在混戰。

“現在的許多青年,已經忘記了那段充滿希望的光輝歲月”老闆意味深長的將菸蒂摁滅,緩緩道:“當他們成功被某個組織吸納的時候,那份堅定,不屈的意志,就出現了裂縫,而當他們因爲組織上頭的指示而變得瘋狂,甚至對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揮動武器的時候,那份堅定與不屈,便徹底蕩然無存了。”

“或許只是因爲他們的生活環境太過殘酷,纔不得不對彼此揮劍,所求,只是生存。”

“魔界啊,從來都不缺少殘酷”食雜店老闆彷彿一位早已看透世間一切虛妄的隱士,又點起一支新的香菸,吞雲吐霧後,頗爲享受道:“據說自打魔界誕生起,就是一顆不祥的星球,戰爭,陰謀,迫害,就彷彿家常便飯,所有生活在這兒的人類,都要爲自己的言行舉止負責,也包括那些仍在不斷廝殺的各大組織冒險家。”

說罷,他將香菸放到桌上,起身,去了廚房,不多時,陣陣香味兒傳來,是薯片的味道!

一刻鐘後,老闆端着一盤子剛剛炸好,還熱氣騰騰的薯片走了出來,放到桌上。

稍稍請示一下,我捏起一片薯片,仔細觀察其外觀,比之之前做的那些薯片的外觀可謂是漂亮了不知多少倍。

捏起薯片,放進嘴裡,細細品嚐,嗯~,味道也比之前的好得多。

原來他能做好薯片的啊!

正回味薯片美好的味道的時候,老闆再次開口道:“你不是魔界人吧?”

“嗯?”

微怔片刻,我慎重的點了點頭。

“你不用警惕,我沒有惡意”老闆再次吐出個菸圈,緩緩道:“我曾經也是冒險家。”

“那爲什麼不做了呢?”

“累了”他語氣低落,聲音微沉,道:“而且也不值得。”

“哈?”

他舉起手,指了指正在混戰的冒險家,沉聲道:“你應該知道,這些如跳樑小醜的冒險家不斷髮生混戰的真正原因吧?”

遲疑了下,我還是點了點頭。

“那就對了”老闆道:“我不想再被當槍使了,所以放棄成爲冒險家,轉而開了家小店兒。”

“可是小店的生意明顯沒有冒險家賺錢。”

“那又如何?”老闆用力抽了口煙,並將菸蒂丟在菸灰缸中,拿起片薯片,塞進嘴裡,不緊不慢的嚼着,嚼了會兒,他緩緩道:“只要能夠維持溫飽,只要手頭還有點兒家底,我就已經知足了。”

聽他這麼說,我陡然想起一個問題,於是好奇道:“如今城鎮大亂,隨時都有危險,你怎麼不把家人都叫回來?”

“他們都死了”老闆苦澀的一笑:“我的妻子是冒險家,死於一次反擊戰,我的兒子和女兒......被佧修派的人勒死了。”

“......你現在一定很恨佧修派吧?”

“不,我不止恨佧修派,還恨第二個約定,旋魔會,誓衛者,塔拉庫沓,古代圖書館,使徒,以及這顆魔界。”

“可是殺死你女兒和兒子的不是佧修派嗎?”

“雪崩之下,有哪片雪花是無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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