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定藥物還需要一段時間發揮作用,恐懼毒氣直接進入血液循環,讓傑森眼前不斷出現幻覺片段,根本無力支撐起身體。
他看到那雙皮鞋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朝他越走越近,壓力甚至超過了他眼前的幻覺畫面帶給他的恐懼。
但席勒從他身邊走過去了,砰的一聲,門關上了,傑森聽到了落鎖的聲音。
“我所說服蝙蝠俠的比你想象的還要多一點。”席勒的聲音在傑森的背後響起,“這裡沒有任何他的監控設備,是你,也是我,是我們兩個唯一能逃脫蝙蝠俠視線的地方。”
“不可能,他只是藏起來了。”傑森絕不可能承認這一點,他趴在地上咬着牙說:“如果他告訴你某個地方沒有監控,只是他自信你找不到而已。”
“不論你是否相信,我有辦法判斷出這裡是否有監控。”席勒就站在傑森的腦袋前方,傑森把頭擡到最大的角度也看不清他的臉,但能感受到他的目光。
“我都說了,你沒提早展露出天賦是你的幸運。”那雙腳又邁步往手術檯前走。
傑森有些混亂的思緒還是能分析出席勒的言下之意,看來這位醫生有個不算幸運的童年,但某些超出常人的天賦就能讓他徹底擺脫蝙蝠俠的監控嗎?傑森仍是將信將疑。
而他現在更好奇席勒是怎麼從蝙蝠俠手上騙來小丑的,蝙蝠俠不可能把小丑交給任何人。
席勒彷彿聽出了他的心聲,自顧自的開口說道:“傑森,你不懂,最大限度的失而復得能夠徹底的改變一個人,蝙蝠俠也是人,他的恨與愛同樣多。”
“可他……”
傑森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出來,因爲他不想在任何一個陌生人面前發表對於蝙蝠俠的看法,這是蝙蝠家族自己的事,是他們兩個之間的事,沒必要去給別人當做談資。
“可他表現得並不恨小丑。”席勒替他說,讓傑森真的懷疑他是否有讀心術,“他很多時候也表現得並不愛你,但你知道他有多愛。”
“來吧,傑森,別以爲能用這種話題牽扯我的精力,我說過了,是時候盡心理醫生的義務了。”
男人又走了過來,這一次沒有抓住傑森隱隱作痛的脖子,而是直接拎着他的腰,把他扔到了手術檯旁邊的地上。
“站起來,傑森,或者你想再來一點鎮靜劑嗎?”
“給我吧,謝謝。”
傑森知道沒時間和席勒客氣了,如果他們之間註定有一場碰撞,那麼現在的局面對他太不利了,他必須得調整好自己的狀態。
席勒又往傑森的嘴裡塞了兩片藥,過量服藥讓傑森的狀態恢復得很快,他用胳膊的力量撐起上半身,跪坐在地上吐出一口氣,然後又撐着膝蓋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當他站在手術檯邊時,他看到那個被席勒放在手術檯上的男人臉上帶着令人作嘔的笑容,傑森對這笑容實在是太熟悉了。
席勒站在無影燈下擦拭手術刀,過度明亮的頂光讓他的眉弓之下一片漆黑,傑森嚥了一下口水說:“我不能這麼做,他是個無辜者。”
“很快就不是了。”
席勒擡眼看向傑森並說:“他的轉化過程已經不可逆,他註定會變成小丑。”
“但他現在還沒有。”
“你知道嗎?傑森。”席勒忽然換了一副輕快的語調,並同時把手術刀遞給了他,“你知道這位叫亨利的先生爲什麼會變成小丑嗎?”
“因爲小丑把他……”
“不,因爲蝙蝠俠憑藉自己的意志力消滅了小丑病毒,所以小丑的備選方案纔會啓動,這位先生纔會成爲小丑。”
席勒的語速變得很快,而傑森的心跳更快。
“你知道當他作爲小丑醒來之後,他會有多開心嗎?是蝙蝠俠親手締造了他,在他做了這一切惡事之後,他會成爲這世上最快樂的人。”
傑森的拳頭捏緊了。
他知道席勒在操縱他的情緒,但他真的很難不生氣,他怎麼能不憤怒呢?
這個該死的瘋子綁架了他,折磨了他整整一年,讓蝙蝠俠以爲他失去了他的孩子,在痛苦與愧疚當中度過了三百多天。
他的那些爛計劃在哥譚掀起了兩場災難,無數建築與財產被毀滅,無數人喪生,而他什麼代價都不用付。
甚至他成功獲得了他最想要的——與蝙蝠俠有關的一切。
等他醒來時,他會狂喜的發現,真是大豐收啊,蝙蝠俠的痛苦,蝙蝠俠的愧疚,蝙蝠俠的注視,甚至是蝙蝠俠親手締造的起源。
傑森用力的閉上了眼睛,可擺在他面前的那把手術刀的寒光太亮,直直地刺入他的眼皮,讓他的視野之內一片血紅。
席勒的聲音又響起。
“你看過太多災難了,傑森,這是即使你在被小丑折磨時也不能忘的東西,流離失所、掙扎求生。”
“活在最底層的人已經有夠多的敵人了,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毫無憐憫的小市民……以及讓他們始終無法下定決心擺脫這一切的不幸中的萬幸。”
“讓你真正感到憤怒的是那些瘋子們的火上澆油,他們帶來的不必要的災難,會成爲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又一次的……再一次的……”席勒的聲音繞到了傑森的側面,在他耳邊響起,“無數次的重蹈覆轍,卻從沒有人站出來改變這一切。”
“而在你尋求改變的路上,你遇到的從來只有阻力,他們高高在上的對你說,罪犯也有人權,私刑並不可取,超級英雄不能以暴制暴。”
“但是,傑森,你得想通這一點。”
席勒的手搭在了傑森的肩膀上,聲音從距離他太近的地方傳來。
“有人的地方,道德才有意義,被抓現行的才叫犯罪,沒人看到的什麼也不是。”
傑森感覺到手術刀被塞進了他的手裡,席勒按着他的手背說:“死亡從來不是最佳的惡報,你有能力將它變成一種恩賜。”
而讓傑森清醒過來的是他在頸間感到的一抹冰涼,另一把手術刀橫在他的脖子上,席勒的語調驟然冷下來。
“動手,開胸。”
哥譚警局,站在走廊盡頭的戈登面色冰冷地看着大搖大擺的走出牢房的企鵝人。
“再會了,戈登局長,對了,我會去跟我的律師嚴肅討論哥譚警局警員虐待犯人的事的,希望下次我不是在被告席上看到你。”
說完,大腹便便的企鵝人從助理手中接過了他的手杖,戴上了禮帽,大步流星的朝着門外走去。
戈登身後的陰影當中走出了一個人,但不是蝙蝠俠,戈登回頭看到了彼得·帕克的臉。
戈登把頭轉了回去,他不想去看這位青年臉上的表情,他已經在夜翼、傑森和羅賓的臉上看過夠多了。
孩子們當然會失望,在這個年紀,他們永遠無法搞懂爲什麼壞人不會得到應有的懲罰,甚至能夠在好人面前趾高氣昂、大肆嘲諷。
戈登知道無力改變這一切,所以他能做的只有保持沉默,在蝙蝠家族的成員們問起這件事的時候,讓他們把這怪罪於自己的無能。
彼得走上前拍了拍戈登的肩膀,戈登轉頭看他,最後還是決定給這位蝙蝠俠的新助手一點優待,他說:“奧斯瓦爾德的很多生意是合法的,他也能通過法律手段脫罪,這代表我們的法律有很多缺點,但我們仍然需要這樣的公衆秩序。”
彼得點了點頭說:“我會盡力讓它更好。”
可走在前面的企鵝人卻停住了腳步,轉頭回來看着彼得說:“我年輕時也像你這麼天真,小子,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
在戈登眼神的示意之下,幾名警員走了過來,企鵝人頗爲忌憚的看了看他們,最終還是沒有繼續說下去轉身離開。
戈登也同時在擔心彼得會有什麼極端行爲,上前一步微微側身擋在了彼得身前。
夜深了,剛回到了自己豪華莊園的奧斯瓦爾德正在叮囑自己的助手安排好明天醫生的行程,他總得想辦法把自己胸裡面的東西取出來。
助手剛離開,門就被敲響了,正在脫外套的企鵝人回頭看向房門,最後還是說:“請進。”
打開門的是彼得·帕克。
企鵝人的動作立刻僵住了,彼得伸出手晃了晃自己的手指,和企鵝人打了個招呼。
企鵝人的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他緊緊的盯着彼得說:“是戈登讓你來的嗎?你知道私下的威脅只會讓他在法庭上更爲不利。”
“你搞錯了,是蝙蝠俠讓我來的。”
彼得大搖大擺地走到了會客區的沙發上坐下,一隻手搭在椅背上,轉頭看着企鵝人說:“你可以先換完衣服,然後我們兩個談談,或者就這麼談也行。”
企鵝人被他搞得有些不明所以,他覺得這個小子很古怪,和他平常見過的蝙蝠家族的成員不太一樣,在蝙蝠洞裡時他就這麼覺得了。
於是企鵝人只是脫掉了自己的外套,扔到了沙發的另一邊,穿着襯衣走了過來坐下,看着彼得說:“我沒空聽你廢話,別和我講那些大道理,你想談什麼?”
彼得的臉上卻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看企鵝人好像在看個傻子,企鵝人被他這種目光盯得渾身發毛,還是忍不住問道:“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嗎?”
“抱歉,但我以爲我們對上暗號了。”彼得喝了口水說:“難道我在蝙蝠洞說了那麼一大堆,你一點都沒聽懂嗎?”
企鵝人一愣,用驚疑不定的眼神看着彼得,彼得放下水杯說:“當時有其他人在場,我不能說的太明白,我以爲你已經聽懂了。”
“你指的是韋恩集團……”企鵝人試探着說。
彼得點了點頭說:“蝙蝠俠現在應該已經到華盛頓了,而我留在這裡幫他處理一些事。”
“我知道他爲什麼突然找了個新助手了。”企鵝人眯起了眼睛說:“你替他幹髒活?”
“你是在說自己很髒嗎?”彼得微笑着看着企鵝人說:“蝙蝠俠是個超級英雄,哪裡有什麼髒活可幹?”
企鵝人把身體向後仰,不置可否的哼哼了兩聲,但很快又恢復了緊張嚴肅的姿態,他用手指摩挲着水杯的杯口說:“是啊,他是超級英雄的時候沒什麼髒活可幹。”
這時企鵝人看到,彼得從外套的口袋裡拿出了一摞資料,並順着茶几推了過去。
企鵝人低頭看向資料的第一眼就被深深的吸引住了——然後在接下來的半小時裡,他在這份資料當中看到了一個龐大的東海岸犯罪帝國。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文件的署名上,那聽起來不像是個真名,更像是個代號。
文件的最後用略顯粗狂的花體英文清楚的寫着——“金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