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9章 綠樹陰濃夏日長(二十三)
科波特不明白她爲什麼突然說起這個,但這女人似乎有很多想說的話,科波特謹慎地沒有打斷她。
“我們在15年前結了婚,婚後感情一直很好,還有兩個可愛的孩子,但是大概在10年前的某天,他渾身溼透地回了家,表現得魂不守舍,我問他什麼,他也不說。”
“從那以後他就開始酗酒,儘管總是不清醒,但是從來沒有傷害過我和孩子,我聽他說過一些夢話,但也聽不真切……直到四年前的某天,他出了門就再也沒回來。”
“他死了嗎?”
“我不知道,沒有人找得到他的屍體,或許他只是失蹤了。”
“那麼你爲什麼要來到這裡?又爲什麼盯上了愛德華?”
那名叫做赫麗絲的女護士抿緊了嘴脣,她擡眼緊緊地盯着科波特問道:“我可以相信你嗎?”
“是的,女士。”科波特點了點頭說:“並且我也相信你,因爲一直以來你都把愛德華照顧得很好,如果沒有你,他的病情也不會恢復得這麼快。”
科波特並不是在編瞎話取得她的信任,而是事實如此,因爲他和他母親都患有遺傳性的精神疾病,所以他更加明白在精神疾病的治療過程當中,雖然科學治療很重要,但是人文關懷纔是恢復的關鍵,關心和照顧對於精神疾病患者尤其重要,不然他也不會放下手頭大部分工作,來這裡親自陪伴他母親。
愛德華剛來這裡的時候精神問題很嚴重,幾乎完全沒有自理能力,對於這種情況的病患來說,僅僅四年時間就能恢復得和常人差不多,簡直可以說是醫學奇蹟了,醫生的治療方案固然重要,但也一定少不了護士的悉心呵護。”
赫麗絲看了一眼旁邊的愛德華,她嘆了口氣說:“他和我兒子很像,我的大兒子也總是沉迷於看書,看入迷了連我叫他吃飯都聽不見。”
“那麼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嗎?”
赫麗絲看了一眼門外,科波特立刻用眼神示意下屬把門關上並看好,赫麗絲嘆了口氣說:“一直有人在盯着愛德華,因爲他知道一個不堪的秘密,有人故意逼瘋了他,把他送進了精神病院,因爲陪審團永遠不會採信精神病人的證詞,沒有人會相信瘋子說的話。”
“你是怎麼知道的?”
“是我丈夫,四年前他離開的那個夜晚,他和我說了很多,他說在十年前,他在他參加的某項拆除工程裡看到了罪惡的證據,但他知道,他根本就沒辦法把他們繩之以法。”
科波特回想了一下,十年的時間夠長了,十年前的哥譚還幾乎沒有任何改善,除了黑幫橫行,各類危險人物也層出不窮,大家都是自身難保,在那個時候追求公正和法治完全是個笑話。
“他有保留證據嗎?”科波特問。
赫麗絲搖了搖頭說:“具體情況他沒有多說,但我猜他應該是接觸不到證據,只是看到了而已,並且伴隨着那項拆遷工程,所有的證據都被毀滅了。”
“而在四年前……”
“我猜他可能又去了那裡。”赫麗絲的手緊緊地握着,聲音有些顫抖地說:“這六年以來,他一直在被內心的愧疚折磨着,除了醉酒之外,他也曾嘗試調查,也正是從調查當中,他得知了愛德華的存在。”
“愛德華有什麼特殊的?”在科波特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內心中其實已經有了答案。
“他可能也是目擊者之一。”赫麗絲沒有把話說得很死,她說:“至少我丈夫是這麼認爲的,我丈夫是沒有表現出自己知道了真相,但是愛德華一定是暴露了,所以他們纔會把他弄進精神病院。”
“爲什麼不殺了他?”
赫麗絲輕輕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有什麼特殊原因,他們沒辦法殺了他,只能讓他在精神病院活着。”
科波特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這種說法,然後他又問:“你丈夫有告訴過你真兇是誰嗎?”
“沒有,他可能也是擔心我們的安全,所以從來沒有把這事宣之於口,如果不是那天晚上他終於崩潰了,我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這麼多。”
“那你至少應該知道他去了哪裡。”
赫麗絲表現得有些猶豫,她看了一眼愛德華,什麼都沒有說。
而很快,他們與席勒約定的時間到了,科波特拉着愛德華站了起來說:“我讓下屬送你過去,一定要聽席勒教授的話,好嗎?”
愛德華點了點頭。
愛德華離開之後,科波特看着赫麗絲說:“那地方和愛德華有關係,對嗎?”
“是的,那裡就是愛德華就讀的高中,波洛金社區的寄宿高中。”
擋在門口的海倫給愛德華讓出了位置,愛德華走進了門內,席勒對着他笑了笑說:“科波特應該已經和你說了吧,別太擔心了,來,躺到這裡。”
愛德華沉默不語,他先是坐在了牀上,然後又躺了上去,愣愣地注視着天花板,席勒關掉了房間裡幾乎所有的燈,只剩下了愛德華身後的一盞小檯燈。
他把錄音機拿了過來,按下了錄音按鈕,並開始進行引導。
隨着席勒的引導,愛德華緩緩放鬆了下來,不自覺地閉上了眼睛,令自己的意識沉入一片黑暗,很快,點點的星光出現在了眼前,追隨着光點,一縷意識回到了記憶深處。
席勒看到了一座巨大的迷宮,那是一座大的像城鎮一般的學校,無數的走廊、教室、辦公室層層迭迭,孤獨的幽魂徘徊其中。
席勒看到愛德華在倉皇逃竄,他的身後,肉山一般的怪物正在追他,那是一個由各種各樣的人類器官無序排列組合堆迭成的恐怖怪物,頭髮、牙齒、生殖器都不在其本來該在的位置。
“答出……我的……謎語……”
席勒聽到愛德華回答道。
“告訴我,你的謎語是什麼?”
“它是誰?”
席勒思考了一下,覺得愛德華指的應該是那個怪物,他需要自己回答怪物的真實身份嗎?
“它是校長。”席勒回答道,這顯然是曾經愛德華透露出來過的信息。
但爲什麼這麼剛好呢?還是說他其實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所以才提前透題?
場景變了,變成了一間辦公室,可是這辦公室只有地板和天花板以及傢俱的陳設是正常的,四面的牆壁變成了鐵籠的欄杆。
愛德華身處於鐵籠辦公室之中,那座肉山怪物則在鐵籠之外,而這一次,肉山怪物朝着愛德華的那一面,有一個小孩露出了上半截的身體,正在無助地掙扎着對着愛德華求救。
但最終他還是被那座肉山怪物吞噬了。
“答出……我的……謎語……”
“它在做什麼?”
席勒略一停頓。
“它在覓食。”
場景很快又變了,這次變成了一個黑漆漆的空間,伸手不見五指,什麼也看不見。
愛德華往前走,突然,他伸手撿起了一個東西——那是一塊骨頭,經驗豐富的席勒立刻判斷出,這塊骨頭並未發育完全,不屬於成年人,而應該是小孩的骨頭。
忽然,愛德華的腳底出現了一個洞,他掉了下去,然後猛然從牀上驚醒。
四目相對,席勒吐出了一個單詞。
“花盆?”
沒錯,他懷疑最後那個黑漆漆的空間是個花盆,因爲愛德華掉下去的那個洞和花盆底下用來排水的洞幾乎一模一樣。
愛德華燦爛地笑了起來,但他似乎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他從兜裡掏出了一塊糖遞給席勒,似乎是在獎勵他答對了謎語。
席勒沒有心情吃糖,但還是接了過來,很快愛德華就被送走了,席勒獨自一個人坐在昏暗的房間裡。
海倫推門進來,跑到了席勒的身邊,席勒把糖遞給她,海倫不明所以,但還是接了過來。
沒想到就在她剝開糖紙的時候,席勒又把糖搶了回去,面色嚴肅地看着海倫說:“不要隨便吃別人給的東西。”
“你又不是別人。”海倫又把糖一把搶了回來,塞進了嘴裡嚼了嚼說:“而且拜託,我是毀滅日,你要怎麼在糖裡下毒?塞一顆中子星進去嗎?”
席勒神遊天外,似乎和海倫根本就不在一個頻道,海倫推了推他,才讓他清醒了過來。
“你今天到底爲什麼要叫我過來啊,難道有松鼠女孩還不夠嗎,她可厲害了。”
“原本計劃確實只有松鼠女孩。”席勒點了點頭說:“其實她一個人守門和窗就夠了,帶上你主要是怕你再去招惹那個威廉姆斯。”
海倫有些疑惑,席勒卻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他不會告訴海倫,他在觀察威廉姆斯的時候看到了什麼的。
席勒站了起來,拿起一旁的手機打電話給帕米拉並說:“今天晚上你陪我去一趟森林。”
然後他又看向海倫說:“帶所有人去韋恩莊園,今天晚上哪裡也不要去。”
海倫似乎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她點了點頭,他們兩個一起往樓下走,可是剛走到一樓就碰到了一起精神病人發狂事件,海倫立刻擋在了席勒前面。
席勒的注意力卻並不在那個發狂的精神病人身上,他透過重重的人影,看到了一雙冷漠的盯着他的眼睛。
那人的手摸向後腰的一瞬間,席勒拉着海倫一個跨步退到了大廳柱子的後面,緊接着打開了掛號處的大門走了進去。
感覺到投射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還沒消散,席勒對海倫說:“你的毀滅日孢子還能用嗎?”
“可以,你要做什麼?”
“控制那個精神病人去打人羣裡一個紅髮的年輕人,身高大概一米八上下,左側下頜有顆痣,”
海倫的眼中閃過一抹幽光,很快大廳的騷亂聲更大了,不時的傳來慘叫,席勒站在掛號窗口的側面擡頭往外看,看到那個盯着他的紅髮青年正被精神病人壓在身下狂揍。
很快布蘭德就從樓梯上衝了出來,朝着所有人大喊道:“都散開都散開!護工!快點給他穿上拘束衣!!!”
然後他的動作一頓,猛地轉頭看向人羣中的另一個身影,扒在掛號窗口上往外看的海倫突然倒吸了一口涼氣,趕緊把腦袋縮了回來。
“我沒看錯吧?!”海倫不可置信地看着席勒,有點驚恐地說:“那個烏漆抹黑的是什麼玩意?!”
“你沒看錯。”席勒頭也不回地說:“這裡的醫生會吃小孩,你再晚點回頭,他就連你一起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