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章節_048: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池子裡的水嘩嘩的流着,依照來人的能力,並不用等到蘇柒發現,就能夠輕而易舉的把她抓走,但他們並沒有用強,並且極有耐心的站在那裡,等着她洗完手。

蘇柒關掉水龍頭,輕甩了手上的水,抽了兩張紙巾,仔仔細細的將手上的水擦的乾乾淨淨。轉身對着這兩人微微一笑,走了出去,外面的走廊上,一個男人倚靠着牆壁,正低頭玩着打火機。

這人蘇柒倒是認得,是邢啓宏身邊的人,叫魏澈。

他聞聲,擡眸看了她一眼,站直了身子,衝着她微微一笑,說:“走吧。”

“好,我去跟我朋友說一聲。”

“後門口等你。”

蘇柒點了點頭。

隨即,魏澈便帶着人走了。

蘇柒回去拿了包包,找了個藉口,先一步離開了。所幸方筠是喝嗨了,也沒多問什麼,就讓她走了。

酒吧後門停着兩輛車,魏澈站在車邊,對着她做了個請的手勢。

“是邢爺找我嗎?”她還是多嘴問了一句。

魏澈淺笑,說:“放心,你是邢爺的女兒,不會害你。”

蘇柒微微一笑,彎身上了車。

車子一路極行,蘇柒坐在車子後座,側頭看着窗外,偶爾用餘光瞥一眼坐在副座的魏澈。心思幾轉,不知道邢啓宏用這種方式叫她過去的用意是什麼。

魏澈的不動聲色,讓蘇柒有點發怵。

陸闖的事情前腳剛發生,後腳邢啓宏就讓人來請她,不知道是不是陸靖北中間接頭沒做好,可陸靖北想來不是個容易衝動的人,不是萬全的把握,怎麼可能就這樣貿貿然出手。

邢啓宏看着慈眉善目,平日裡對她又好,可如果讓他察覺到了真相,她就危險了。

車內特別安靜,僅車載空調發出細微的響聲。

“你似乎有些緊張。”

魏澈忽然出聲,蘇柒迅速收回心神,低笑了一聲,說:“邢爺是不是出事了?我聽到一些小道消息說邢爺病了,現在又用這種方式來找我,所以……”

“那是有心人放的消息,邢爺沒事,多事之秋,凡事小心爲好。”

“好,邢爺沒事,我就放心了。”

魏澈回頭看她,笑說:“邢爺認你是女兒,你心裡也該把他當成是自己的父親,並且人前人後都一樣,心一樣,稱呼也該一樣。”

蘇柒只淡淡的笑了笑,並未說話。

車子行駛了大約半個多小時之後,終於駛入大宅。

這裡,跟之前邢啓宏帶她去的家,並不是同一個。她進門之前,迅速的掃視了周遭一圈,僻靜隱秘,看着周遭什麼都沒有,但她能察覺到這裡戒備森嚴,誇張點說,就是連一隻蚊子都飛不進來。

蘇柒跟着魏澈進了屋子,別墅的內飾裝修很簡單,看起來平日應該不太住人。魏澈領着她上了樓,走到房間門口停下,魏澈輕叩門板,低聲道:“邢爺,人帶來了。”

他們在門口等了片刻,房門應聲打開,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從裡面出來,對着他們兩個微笑點頭,隨即兀自走開了。

蘇柒暗自多看了他一眼,然後迅速的跟着魏澈進了房間,邢啓宏似乎剛從牀上起來,穿着睡衣,緩步從裡面出來,他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爸爸。”蘇柒叫了一聲。

邢啓宏點了點頭,指了指沙發的方向,說:“過去坐,阿澈,你下去泡一壺茶上來。”

魏澈點頭,無聲的退了出去,並關上了門。

蘇柒過去扶住了邢啓宏,說:“您病了?”

邢啓宏無謂的笑了笑,擺擺手,說:“老毛病了,一時半會死不了,放心吧。”

“呸呸呸,您別這麼說。”蘇柒扶着他,坐在了沙發上。

邢啓宏咳嗽了兩聲,側頭看向了蘇柒,上下打量了她一陣,目光落在她的嘴角上,擡手輕撫了一下她的臉頰,“前些日子聽說,你被陸闖報復了,一定吃了不少苦頭吧?”

蘇柒只抿脣淺笑,並不打算細數陸闖的罪過,畢竟人已經不在了,該有的報應已經有了,之前的事情就沒有必要再一一細說了。

邢啓宏等了一會,見她沒有說的打算,無奈的笑了笑,說:“小柒啊,我問你個問題,你老實回答我。”

“您問。”

“在你心裡,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是你的父親。”

他的眸光深邃,這種老狐狸,自然不是蘇柒這種等級的人摸得透的,“當然,我從小就沒有父母,是從孤兒院出來的。這世上您怕是對我最好的人了,如果我有你這樣的父親,睡覺都能笑醒過來。”

“可你在外面受欺負了,爲什麼從來都不跟我說?”

蘇柒低垂了眼簾,訕訕的笑,說:“我不想給您貼麻煩,您對我好,那是我的福氣,我也得有自知之明,我是什麼身份,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我心裡很清楚。”

“而且,陸闖已經得到報應了,事情也過去了,也就沒有必要再說一遍了。”

邢啓宏的目光一直沒有從她的臉上挪開,“陸闖是怎麼死的,你知道吧?”

陸闖這事兒鬧的這麼大,但凡跟這個圈子有點關係的,稍微一打聽就知道,而她也算是這件事的起因,怎麼能不知道,她點了點頭,說:“這事,是不是有誤會?”

話音剛落,房門被敲響,緊接着魏澈端着茶水進來,給蘇柒倒上,並放在了她的跟前,蘇柒輕聲說了謝謝。隨後,魏澈便站在了一側。

他是邢啓宏的心腹,邢啓宏對他極其信任。

蘇柒低頭喝了口茶,溫熱的茶水落肚,讓她稍稍鎮定了一些,今天這氣氛不太對勁,跟以往任何時候都不同。而且看邢爺的面色,這病怕是不輕。

邢啓宏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小柒啊,我們之間非親非故,你知道我爲什麼對你這麼好嗎?”

蘇柒聞言,心下微微一緊,茶杯在指間轉了轉,放回了茶几上,說:“我記得您說過,因爲我們投緣。”

“確實,你能長得像她,不失爲一種緣分。”他靠在沙發背上,微微仰着頭,呢喃道。

“您說什麼,我長得像誰?”

邢啓宏並未看她,目光落在某一處,微眯了眸子,說:“因爲你是我親生女兒。”

蘇柒微蹙了一下眉,瞠目,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迴應。

“這……”蘇柒磕磕巴巴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用餘光瞥了她一眼,神色淡然,道:“很驚訝?”

“從我記事,就已經在孤兒院了,我問過院長,還有照顧我的阿姨,他們不知道我是從哪裡來的,撿到我的時候,我的親生父母什麼也沒給我留下,所以到現在,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出生的。我想我父母應該很不喜歡我纔對,我無法想象我的親生父親會是您,您那麼好。”

邢啓宏說:“其實我也不相信她會這麼做,可她當年離開的時候,帶着怨恨,因爲恨我,說不準她也會這麼做。她是個正經人家的姑娘,是我騙了她,也是我毀了她的人生。她恨我,所以就算是死了,她也不讓我找到她,她走的時候,還帶走了她所有的東西,到了今時今日,我手裡連她的一張照片都沒有。”

他說着,稍稍側頭,對上了她的目光,道:“年紀越大,記憶就越模糊,有時候我都覺得自己快想不起來她長什麼樣子了。看到你的那一刻,特別神奇,所有的回憶涌現,連她的臉都變得清晰起來。你長得有三分像她,微笑起來時的眉眼簡直一模一樣。”

“她當年離開的時候懷着孩子,算算年紀,你倒是剛剛好,所以我想有沒有這個可能性。結果……”他伸手拉開了茶几的抽屜,從裡面拿出了一張紙,遞給了蘇柒。

她伸手接過,這是一份親子鑑定,鑑定結果自然證明了她是邢啓宏的女兒。這份鑑定他很早就已經驗了,可是到現在纔拿出來說,必然有問題。

氣氛這般怪異,讓蘇柒有些猶豫,到底是該演繹相認的戲碼,還是直接挑明。

屋內安靜的落針可聞,她能感覺到邢啓宏喝魏澈在盯着她看,那種眼神不像期待,像是觀察,更像是在等着一處小丑戲。她抿着脣不說話,只盯着親子鑑定看。

敵不動我不動。

默了半晌,邢啓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問:“怎麼了?我是你親生父親,不高興嗎?”

她緩緩擡頭,看着他仍然不語。

“你應該知道的。”他將她散落下來的頭髮別到了耳後,目光在她臉上逡巡,說:“陸靖北做這些的時候,不會不跟你商量。”

蘇柒挑眉,看樣子不用演了。

他抽走了她手裡的鑑定,放在了茶几上,說:“我知道你不是我親生女兒,我也知道陸闖的事情到底是誰做的,我更知道你是陸靖北的人,幫陸靖北上位。”

看邢啓宏的架勢對這件事已經確定了,既然已經是確定的事情,他沒道理還要這麼大費周章的把她弄到這裡來。而且邢啓宏明知道陸闖的死不是青義幫乾的,卻沒有出面澄清,這裡頭有問題。

她神態平靜,看了魏澈一眼,便將視線落在了邢啓宏的身上,說:“你們想怎麼樣?”

邢啓宏說:“你能到這裡,見到我,說明我不會把你怎麼樣。”

這一點她自然知道,就算現在他想對她怎麼樣,她有反抗的餘地嗎?“直說吧,別跟我拐外抹角的,你大費周章的把我帶到這裡,到底要做什麼?”

他凝視着她,慢慢斂了笑意,嚴肅而又認真的說:“我要你做我的親生女兒,接替我的位置。從今以後,你不用在爲陸靖北做事,你們可以合作,甚至你還可以讓他爲你辦事。”

蘇柒頓了數秒,緊接着的笑了起來,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搖了搖頭,說:“你是不是腦子出問題了?你覺得我會相信?邢爺,我知道我騙了你的情感,可是從頭到尾,我可從來都沒有利用你的名義去做過任何事情,你要我死,我不會反抗,可你別耍我玩行嗎?我今年二十七歲,不是七歲,就算我七歲,大概也不會相信你的話。”

“讓我接替你的位置?你這是想讓我做青義幫的老大啊?青義幫的老大!”

“對。”他點頭,那眼神在告訴她,他說的是認真的。

半晌,蘇柒才慢慢斂了笑,“真的?”

邢啓宏輕輕的點了點頭。

“爲什麼?”

“你就當我私心吧。”

“放屁,如果我真的是你女兒,你絕對不會讓我捲進道上的事兒,更不會讓我當這個老大。當老大有多少風險,你不說我也清楚。而且我還是個女人,一點基礎都沒有,誰會服我?”

邢啓宏笑了起來,回頭看向了魏澈,說:“我就說這丫頭平日裡看起來悶聲悶氣,其實心裡跟明鏡一樣。我知道你的隱忍,不是因爲害怕,而是在等待時機。小柒,你是個有野心的人,你心裡很清楚,想要自由,就必須強大,強大到沒有人能夠再控制你,你就自由了。現在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你把握好了,將來沒有人可以再控制你,更不會有人再傷害你。”

“你得絕症了?”她問。

他不說話,眼裡帶笑,算是默認了。

“這個位置,你想不想坐?”

蘇柒嗤笑,搖了搖頭,說:“不坐。我有自知之明。你死了之後,我不是被你的幾個兄弟玩死,就是被那些想上位的人暗殺。你說的沒錯,我想要自由,但前提是要有命。沒命,你談什麼自由?噢,變成鬼倒也挺自由的,可誰他媽知道這世上到底有沒有鬼,如果真的有,我立馬現在就去死。”

“我可以向你保證,在我死之前,我會讓所有人都服你。就算我死了,也沒有人能動得了你。至於那些人是不是對你心服口服,爲你賣命,那要看你自己。”他說着,指了指立在一旁的魏澈,說:“他是我最信任的人,只要你答應,他會幫你。”

這聽起來很誘人,蘇柒是心動的,但她覺得這天上從來不會掉餡餅,就是有餡餅掉下來也是陷阱。起碼好事,不會落在她的頭上。

她說:“讓我考慮一下。”

“可以,我給你一天的時間,你就留在這裡,等你想好了就告訴我。”

蘇柒側目,“如果我不答應呢?”

“你會答應的。”他微微一笑,擡起了手,魏澈見着立刻上前將他扶了起來,“我累了,要休息了,一會讓魏澈帶你去客房,有任何問題,你都可以問他,想要什麼,你也可以找他。”

邢啓宏往內室走,行至推拉門前時,他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臉上掛着溫和的笑容,眼裡多了一絲別樣的情緒,他說:“日後你還是叫我爸爸,在我面前不必僞裝自己。”

她立在原地,臉上沒有半分表情,只看着他,分辨真假。

兩人對視片刻,邢啓宏略顯無奈的笑了笑,輕嘆了一口氣,“小柒,無論我能見到你是陸靖北刻意安排還是其他,我們相識對我來說也算是一種緣分。我想我這一輩子是找不到她們母女了,選擇你,一方面是因爲我覺得你不一樣,隱忍的人不是在沉默中死亡,就是在沉默中爆發,我願意賭這一把;另一方面,因爲你長得像她,我這輩子沒做過什麼好事,死之前做一件好事,就是幫你一把。”

“我相信你會變成今天這樣,中間經歷過的事情,並非常人可以想象,我想真正培養你的那個人,應該不是陸靖北吧。”

蘇柒背脊一涼,眼底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就被她掩飾了過去,她冷笑,說:“在我看來,福利院是最好的培訓機構。”

“放心,我根本不在乎你背後的主子是誰,但我得提醒你一點,別以爲陸靖北不知道,你的情表現的越真,他越不信你。等他成功上位的那天,你猜他會不會冒這個險繼續留着你。只可惜這件事不能嘗試,機會只有一次,錯過了就再沒有後悔的餘地。”

她一直不願去深思的事情,就這樣被邢啓宏赤裸裸的擺到了眼前。

“小柒,你是個好姑娘,老天爺總該給你一絲眷顧的,給你一條活路。”

蘇柒微微一怔,心眼裡最軟了位置被戳了一下,一陣陣疼一陣陣酸,邢啓宏是第二個說她是好姑娘的人,第一個是福利院的劉阿姨。

她猛地轉開了頭,喉頭微微動了動,垂在身側的手,不由握緊了拳頭,控制住心底洶涌而來的情緒。

邢啓宏沒再多說什麼,挪步進去,魏澈伺候他睡下。

片刻,內室的燈光暗了下來,魏澈出來,用眼神示意了她一下。蘇柒便拿了包包跟着她出了房間。

客房就在這一層,邢啓宏大概早就料到她不會一口答應下來,一早就收拾好了。

“其實你不用懷疑,邢爺現在的狀況,根本沒有必要跟你玩這種遊戲。”

蘇柒扭過頭,神情冷漠,“我不相信一個人的好意,是沒有目的的。”

“晚安。”魏澈不跟她多費口舌。

當他走到門口的時候,蘇柒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邢爺,邢爺他得了什麼病?”

“胃癌晚期。”

他說完就出去了,順手還替她關上了房門。

房間內只剩下她一個人,蘇柒微微的舒了口氣,天上真的掉餡餅了嗎?青義幫老大這個位置,真的有那麼好坐嗎?

剛纔邢啓宏回頭時看她的眼神,有那麼一瞬,讓她覺得他可信,讓她覺得這真的是一次機會。

她走到窗戶邊上,拉開窗簾,窗外一片漆黑,今夜的天空連星星都沒有,月亮被黑雲遮住。這周圍真的什麼都沒有,甚至沒有村子。

手機忽然響起,蘇柒嚇了一跳,立刻拿出了手機,看到來電顯示,暗暗的鬆了口氣,接了起來。

蘇捌說:“姐,你怎麼還不回來?”

“今晚不回來了,你早點睡吧。”

“啊?你還真不回來了啊。姐,你受什麼刺激了?那個男人比北哥還好嗎?讓你徹夜不歸的。”蘇捌這語氣,明顯是不滿。

“你別多想,我去方筠家睡。”

蘇捌將信將疑,“是嗎?”

蘇柒暫時還不想把邢啓宏的事情告訴蘇捌,搪塞了幾句就把電話給掛了。

牀上放着一套女式的睡衣還有內衣褲,既來之則安之,蘇柒把包放下,拿了換洗衣服,去衛生間洗澡。

第二天清晨,天矇矇亮的時候,蘇柒很早就醒了。

她打開窗戶,拿了把椅子,坐在了窗戶前,看着窗外灰濛濛的天空,一點一點的亮起來,在這裡,竟也能看到日出,看着太陽從地平線升起的那一刻,蘇柒心裡便有了決定。

魏澈來敲門,是早上八點。

她早就已經穿戴整齊,她穿的是邢啓宏給她準備好的衣服,紮了個馬尾,看起來精神飽滿。

“早餐已經準備好了。”

“好,爸爸一起嗎?”

魏澈看了她一眼,爸爸這個稱呼,已經表明了蘇柒的選擇。他笑着點了點頭,說:“他在樓下等你。”

“好。”

邢啓宏今天的氣色看起來還不錯,“來了,你看看這些你喜不喜歡吃,要是不喜歡,讓傭人重新做一份。”

蘇柒坐在他的身邊,說:“我也不挑食啊,。”

邢啓宏吃的不多,但蘇柒給他夾的,他基本都會吃完。他的私人醫生見着,笑着對蘇柒說:“早知道你這女兒那麼管用,一早就該讓她來這裡照顧你,這樣就不用我們變着法子,連哄帶騙的讓你吃東西了。”

“這是周伯伯。”邢啓宏喝了一口粥,簡單的介紹。

“周伯伯好。”

“好好好。”這個周伯伯便是昨晚在房門口碰上的中年男人,他對着邢啓宏比了個大拇指,說:“你這女兒生的可真漂亮。”

吃完早餐,邢啓宏讓蘇柒陪他出去散步。

兩人走在院子裡,呼吸新鮮空氣,今天的天氣不錯,遠離了城市的地方,空氣特別清新,讓人的腦子也越發清晰。

“想好了嗎?”邢啓宏坐在了石凳上。

她今天穿的衣服,是他特意讓人準備的,衣服的款式已經有些舊了,但因爲保存完好,看起來還像新的一樣。

真想不到,她們的尺寸竟也一樣。

蘇柒察覺到他眼神裡的異樣,她大小是個明星,衣服的款式,當季流行什麼,她自然是瞭解一點,這衣服差不多已經過時了,是誰的東西,一目瞭然。

她選擇穿上,既是決定接下這塊餡餅,給他機會,在她身上彌補對另一個女人的過錯。

“想好了,我答應。”

邢啓宏沒有太多的驚訝,他篤定了蘇柒會答應,這對她來說是一個難得的機會,錯過了,也許這輩子都不會再有。聰明人都會抓住,即便危險,可不經歷風雨,如何見彩虹。

他輕拍了她的手背,說:“我一定盡全力,讓你沒有後顧之憂。”

“如果您真的是我父親就好了。”蘇柒看着他,感受着他掌心的溫度,難得說了句真心話。

他慢慢的站了起來,一字一句的說:“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父親,親生父親。”

蘇柒明白他的用意,點了點頭,道:“爸爸。”

……

蘇柒在別墅陪了邢啓宏兩天才回到玉園,她一回來,蘇捌就跟在她的屁股後面,不停的問:“這幾天你到底去哪兒了,我給方筠打過電話,她說你根本就沒有跟她在一起。姐,你老是交代,你幹嘛去了?”

蘇捌跟着她進了衛生間,蘇柒轉身,說:“我要洗澡了,出去。”

“你先跟我說。”

“我又不是小孩,不用做什麼都跟你交代吧?”蘇柒忽然覺得這蘇捌從藏區回來之後,對她的態度似乎有了點變化。

他擰着眉頭,氣道:“那我給你打電話你幹嘛要掛掉?你這樣平白無故的消失兩天,我很擔心的好不好?”

“行行行,是我的錯,你先出去,等我洗完澡我再跟你說,好不好?”

他想了想,說:“好吧。”

蘇柒洗完澡出去,覺得肚子有點餓,就去廚房弄東西吃。蘇捌立刻跟了過來,站在門口,“你說。”

“你還真是不依不撓啊。吃午飯了嗎?沒有的話,我給你也煮一份。”

蘇捌沒說話,蘇柒等了一會,見他一直沒有反應,剛要回頭,忽的被人拉進了懷裡,從後背緊緊的抱住。

她嚇了一跳,條件反射的掙扎,蘇捌卻抱的更緊了一些,“蘇柒,我以後就在你身邊待着。”

“你叫我什麼?”她扣住他的手腕,語調有些嚴肅。

他抿了下脣,改了口,“姐。”

“鬆手,你這是抽的什麼瘋。”她用力的拍了一下他的手背。

他不聽,仍緊緊抱着她的腰,將她整個人抱在懷裡,臉頰貼在她的耳側,說:“早知道這樣,我該早點回來的。姐,你受那麼多的委屈,爲什麼不跟我說?”

“誰跟你說的?”

“哪用別人特意跟我說,圈子裡都傳開了。那個陸闖死了都不解氣。”

蘇柒手肘用力的蹬了一下他的肚子,“你放開我,我煮麪呢,你別逼我動手啊。”

他鬆開了手,並將她扯到了一邊,說:“你去把頭髮吹乾,我來。”

“你會啊?”

“當然會。”他眉頭緊皺,對着她不耐煩的擺擺手,說:“快走。”

蘇柒揚手輕拍了一下他的腦袋,仰着頭,說:“你這是對誰發脾氣呢。”

“好男不跟女鬥。”他說着,扯了圍裙過來,利落的穿上,然後從冰箱裡拿了點蔬菜和肉類,這架勢看起來,還真有兩下子。

蘇柒覺得很欣慰,愉快的出去吹頭髮去了。

等她吹完頭髮出來,兩碗熱騰騰的面出鍋了,而且內容很豐富,有肉有菜,還有一個荷包蛋。看着好吃,聞着也香。

“我是不是第一次吃你做的東西?”蘇柒覺得很欣喜。

蘇捌回想一下,將筷子遞給了她,說:“好像是吧,以前咱們也沒有這樣的機會,好好的待在一起。現在好了,咱們也算是翻身了。姐,你有沒有想過不幹了,過點平凡的日子。”

“沒有。”她吃了一口荷包蛋,眼裡是難以掩飾的驚喜,點了點頭,說:“竟然能吃哎。”

“嘁,我廚藝比你好。”他白了她一眼,順勢將自己碗裡的荷包蛋,夾給了蘇柒。

“不要,你自己吃。”她見着立刻用筷子擋住。

“你瘦,你吃。”他強行把荷包蛋摁在了她碗裡,“姐,不如你跟北哥說說,你就脫離出去吧,離開這裡,國內不安全就去國外,世界那麼大,總有個能讓你好好生活的地方。其他事情就讓我來,我現在是個男人了,我不用你保護我,也不用你什麼事都爲我擋着。現在可以換我來保護你了。”

“別說,世界那麼大,還真的沒有我能落腳的地方,除了這裡。我不會離開你,我也不會讓你一個人留在這裡做危險的事情。你放心,我不會一輩子都這樣,總有一天,咱們能過好日子,你相信我。”

“這應該是男人做的事情。”

他這是心疼她,自從養父把她賣了,她受到的所有苦難,他全部看在眼裡。曾經他以爲跟了陸靖北日子會變得不一樣,可他慢慢發現,現實似乎並不像他想象的那麼好。

蘇柒停了筷子,吞下了嘴裡的面,拿了紙巾擦了擦嘴,說:“有件事我跟你說,但你要保密。”

“什麼?”

“邢啓宏你知道吧?”

他點頭,說:“青義幫的老大,怎麼了?”

“我會成爲他的親生女兒,接替他的位置。”她壓低聲音,一字一句的說道。

蘇捌愣了愣,有些反應不過來,半晌,他才問:“你剛纔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知道你聽清楚了,這是真的,他得了晚期胃癌,命不久矣。他的兒子身有殘疾,腦子也不太好使,沒有辦法接這個位置……”

不等她說完,蘇捌就插了嘴,“那你又憑什麼?你跟他睡了?”

蘇柒睨了他一眼,說:“就憑我是他親生女兒。”

“你不覺得這個很離譜嗎?你要是跟我說,你成了他的女人,我到還能相信,女兒?呵呵。”

她用筷頭,不輕不重的打了一下他的腦門,“你怎麼說話的,我的話你都不信了是吧?”

蘇捌揉了揉腦袋,說:“不是不信,你也得有個能讓人信服的理由啊。我怎麼也想不明白,他幹嘛要讓你做這個位置,就算你是他女兒,你只是個女人,這很不切實際啊。”

蘇柒白了他一眼,“你能別在我面前表現大男子主義嗎?從小到大還不是我保護你的?”

蘇捌漲紅了臉,說:“所以我讓你退出,讓我來!我保護你啊!”

她低低的笑了笑,沒理會他的話,自顧自的說道:“就因爲這是青義幫,就是火坑,我也要跳下去。鳳凰涅槃,浴火重生,這個道理你應該懂吧。”她的神色微微暗了暗,垂着眼簾,說:“我必須要走這條路。”

蘇捌看着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想了想說:“好,那我跟你一起跳,不管結果是變成灰燼,還是重生,我都陪着你。”

蘇柒笑了,繼續低頭吃麪,淡聲道:“暫時先不要告訴陸靖北。”

蘇捌看了她一眼,小聲的說:“是因爲北哥不可靠嗎?”

屋內很靜,只有他們兩個人,他說的再小聲,蘇柒也聽的到。她微微怔了怔,旋即兀自笑了笑,原來她也從來都沒有相信過陸靖北。

……

之後的幾日,她每天都出去,在指定的地點跟魏澈碰頭。

魏澈將青義幫相關資料,一些賬本都拿給她看,讓她先簡單的瞭解一下。特別是人物關係,魏澈花了很多時間給她講了每一個堂口老大的性格特點,包括其中一些個恩怨糾葛,這是必須要記住的,都是她以後要面對和解決的問題。

這天,因爲蘇柒去探望了邢啓宏,回去的有些晚,手機一整晚都是靜音,因此她沒有看到蘇捌給她打的電話。

“我回來了。”她開門進去,換好鞋子,一擡頭,就看到陸靖北坐在沙發上,露出了一絲微笑,說:“你怎麼有時間過來?小捌,你怎麼也不知道打個電話通知我一聲,這樣我就可以推了約會,早點回來啊。”

蘇捌不高興了,“嘁,你每次出去相親,什麼時候讓我打通過你的電話?”

“噢,對了,我開靜音了。這還不都是因爲你,我出去一趟,你老打電話,很煩的。”她一邊說,一邊進廚房倒了杯水出來。

姐弟兩一唱一和的,陸靖北則不動聲色的聽着。

等他們停下來的空檔,他纔開口,問:“相親結果怎麼樣?”

“挺好的。”

話音落下,一時間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屋子裡變得異常安靜,只餘下電視機的聲音,正在播一部諜戰劇,間諜和反間諜,真真假假,難以分辨。

氣氛微凝,蘇柒喝了兩口水,便放下了杯子,說:“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剛來不久。”

她點頭,“來看我啊?”

“還有我呢。”蘇捌指了指自己,硬是湊這份熱鬧。

陸靖北看着她的眼睛,說:“來看你,順便看看蘇捌。”

“哥,你這樣說我可傷心啊,什麼叫順便,自打我回來,咱們可還沒好好見過一面呢。”

蘇柒坐在小凳子上,雙手捧着下巴,看着他們,說:“你一個大男人有什麼可看的。”

他們三個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坐在一塊了,彷彿回到了很久以前,他們三個待在一起的時候,嘰嘰喳喳最鬧的一定是蘇柒和蘇捌,而陸靖北最爲沉默,開口就沒好話,然後蘇柒就跟他打嘴仗,輸的肯定是蘇柒。

事實表明,聲音大的人未必打嘴仗厲害。

蘇柒摸了摸肚子,“餓了,小捌你去做點夜宵唄?或者下樓去買點也行。”她又看向陸靖北,問:“你什麼時候回去?”

陸靖北不語,手裡把玩着不知道哪兒那來的小物件。

“哥,吃了夜宵再走吧,我下去買。咱們三個難得聚在一起,平日裡咱們也不是時時能看見你,你再多留一會,行不?”

陸靖北微揚了一下脣角,揚了揚下巴,說:“去吧。”

“那我當你這是答應了啊,我現在就去,順便去買點啤酒。”

蘇柒把車鑰匙丟給了他,說:“開車去,我還想吃胭脂涼糕,還有雪媚娘,多買點回來,我留一部分明天吃。”

“嘖嘖,姐你還真是不怕胖,你可是個明星。”

“你管我,去買就是了。”

“行行行,我這就去。”

蘇捌拿了車鑰匙,很快就出去了,屋內只餘下他們兩個。

蘇柒仍然坐在小凳子上,回頭看電視。

“小柒。”

“幹嘛?”她仍不回頭。

“過來。”

說一點都不心虛是假的,不過她支走蘇捌,也是想探探虛實。邢啓宏的事情,他早晚都是要知道的,她必須在他知道之前,主動說出來。

她回過頭,只見陸靖北拍了拍身側的位置,示意她過去。

她起身,在他身邊坐下,問:“陸家現在什麼情況?袖釦的事情,這樣算是解決了嗎?”

陸靖北似笑非笑的,“誰知道呢,反正陸三帆從來都沒有相信過我,因爲這件事,怕是更不會信我了。畢竟陸闖纔是他的親兒子,換做是你,一個外人,一個自己人,你信誰?”

“誰都不信。”

他笑着點了點頭,說:“也對,就算是自己人,也有背叛你的時候,確實誰都不能信。”

蘇柒微微動了動眸子,說:“邢啓宏找過我。”

“然後。”

“陸闖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以爲你會安排妥當。”

“我沒有安排妥當嗎?邢啓宏爲難你了?”

蘇柒搖了搖頭,說:“那倒沒有。”

“你是他親生女兒,陸闖那麼對你,他不可能不給你出頭。袖釦的事情發生,要取得陸三帆的完全信任,難度就大了,我就必須要找個可靠並且可以幫助我的後盾。你也知道,邢啓宏這條線,我埋了有多久。裡應外合了,纔有機會一搏。”

他這一番話,表明了他找過邢啓宏,並且很有可能達成了某種協議,這些邢啓宏沒有跟她說過,不知道他是故意不說,還是覺得沒有說的必要。

蘇柒心裡直打鼓。

陸靖北伸手,手掌搭在了她的腦袋上,蘇柒不由心裡一緊,他的這種觸摸,讓她的身體不自覺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緩緩的往下撫摸,手指穿過她的髮絲,長髮在他之間纏繞,目光落在手指上,淡聲說:“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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