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長安取士,不管外界評論如何,但肯定是最近幾十年裡,最大的一次人才選拔考試,是註定要在歷史上留下一筆的事件。
關中四十六個縣,基層縣級官員就有一百三十多個缺口,再加上州郡一級的主官,佐官,吏員,總計要取士兩百一十三人。
而因爲時間的關係,從益州,雍州,荊州,涼州各地,趕赴長安的考生,不過是三百零七人.這錄取率,簡直高的嚇人。
但不管怎麼說吧,三百人蔘加的考試,如果沒有一個有經驗的人來主持,全靠劉備一個人來判斷這些人哪些適合在哪個地方當官,當什麼官類似劉備都做不到。
更別說劉備今年都已經六十四了,身體條件越來越差,來長安後甚至還有點水土不服的症狀真的,要是擱歷史上,這會兒劉備都已經入土了。
因此嘛,這種事兒,不可能全都壓到劉備的身上,就算劉備樂意,張溪,龐統等人也不會樂意的。
在張溪的力薦之下,有過五年開科取士經驗的馬謖,就被劉備加封爲禮部左侍郎,調往長安,協助禮部尚書秦宓一起,處理這次長安取士的事宜。
事實上,誰都知道,禮部尚書秦宓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祭祖禮儀的事兒要去研究,真正組織這次取士的人,就是馬謖而已。
真的,你只要不讓馬謖去碰軍事,他不管是理民,還是取士,都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和思路,而且這套思路還能經過實踐的檢驗證明是對的。
而且吧,經過在越巂郡的五年施政鍛鍊,如今的馬謖,也少了不少年輕時的浮誇氣盛,多了一些務實精神.起碼劉備親自見過馬謖後,跟張溪的私下評價,已經不再是“言過其實”了。
“馬幼常才情不缺,多加歷練,成就恐不在其兄之下。”
這是劉備對馬謖的最新評價,認爲馬謖再鍛鍊鍛鍊,大概能達到馬良的高度。
這已經是不低的評價了,要知道馬良如今在荊州的地位,可是僅次於關羽和王基兩人的,尤其在政務方面,說他是實際上的一把手也不爲過。
哪天要是關羽和王基都上調到中央朝廷,那馬良也足以擔任荊州刺史一職。
總而言之,張溪在聽到劉備對馬謖這樣的評價後,也是頗感欣慰.馬謖這人確實是有才能的,就是別讓他趕鴨子上架的去做事,一步一步來,終究不失爲棟樑之才。
張溪頗有種自己改變了馬謖命運的自豪感。
而這次長安取士,馬謖的到來,也確實幫了劉備很大的忙。
雖然馬謖在越巂郡的開科取士,最大規模的一次也就是三十四個人同時參加考試,遠遠無法跟這次長安取士相比。
但馬謖真的是有了經驗,也有了自己一套成熟的做法,在自己的經驗基礎上做出一些微調,倒也勉強能把這次取士的框架搭起來,搞的像模像樣。
而有了馬謖的主持,張溪就可以從這些事情裡脫身,去幹其他的事兒了。
張溪的事兒很多,這跟劉備一直留在長安,有着非常直接的關係。
劉備呆在長安,一時間也就沒有着急的去安排雍州刺史這樣的職位,再加上曹魏敗退出關中的時候,把關中的百姓遷走了一半,而主官地方的官吏那是一個不留的全部遷走了。
因此吧,整個雍州的事務,就靠張溪,黃權,龐統三個人撐着。
黃權負責掌軍,龐統負責軍務,而張溪,自然就負責政務了。
誰讓三個人裡面,就張溪曾經在荊州有過主政一方的經驗呢。
但張溪也想喊冤啊當初他在南郡就是管理一個郡而已,如今可是一個州。
而且在荊州的時候,張溪身邊可是有馬良,孫幹,趙累,鄧艾,以及習家兄弟幫忙的,可如今,自己身邊就剩下一個柳隱可用了。
馬謖的長安取士還沒有正式開始,而且就算是真的取士了,這些官員到任前,整個雍州的大小事務,都必須交到張溪這邊做出決斷和安排.這事兒能少才叫怪呢。
沒辦法之下,張溪不得不開始再次搖人。
在上奏劉備同意後,張溪急調李球,趙累,州泰,張翼,句扶,蔣琬,陳祗等人到長安來幫忙,同時又任命柳伸爲右扶風郡太守,胡奮爲左馮翊郡太守,把雍州的行政框架給搭建出來。
等到這些人到位後,張溪的事情纔算稍微少了一些,但依舊少的有限。
底層官吏缺失,一州事務全都壓在了這麼幾個人身上,這幫人忙死都不可能全都幹完。
雍州政務暫時性的陷入了停滯,回家百姓的安置工作進展極其不順利,今年的耕種肯定是完蛋了鬧得張溪一天跑三趟馬謖那邊,詢問他到底什麼時候能把這個考試弄完,好讓官吏下放的地方。
你要是再磨蹭,以關中的氣候條件,連過冬的準備都來不及做了,到時候必然會殃及百姓的。
馬謖也沒辦法啊,時間是天子定死了的,而選拔考試的題目,到目前爲止,劉備只給出了一個基調,就是要以實務爲主,畢竟這些官吏都是要儘快到地方進行治理的,沒有實務能力可不行。
但這麼一搞的話,秦宓那邊就犯難了考試題目到底以什麼爲好呢?!
這時候張溪出了一個主意,就以“如何治理關中”爲題算了。
秦宓被張溪這話給氣的,直翻白眼!!!
虧你張元長還好意思說自己的治學之書是《禮記》.你聽聽你說的話,它合“禮”麼?!
建議是好建議,但如果他秦宓真的用“如何治理關中”當考題,那等着他的就不是青史留名,而是貽笑大方了。
這題目取的,太沒文化了。
這年月,其實還沒有徹底形成四書五經的說法,主流的儒家經典,不過是《論語》,《禮記》,《尚書》這幾本。
《中庸》是脫胎於禮記裡的,這時代還沒人把《中庸》從《禮記》裡單獨剝離出來,而《大學》雖然相傳是春秋時期曾子所做,但實際上應該是秦漢時期的儒者假名而寫,這時候的影響力有限,流傳不廣,根本不爲人知。
至於《尚書》.這裡說的是古文《尚書》,就是晁錯奉命向伏生求教的《尚書》,也不是後世的今文《尚書》,今文《尚書》這玩意兒,據考證,其實是王朗的兒子王肅託名所寫,而這個時候,王肅還在家讀書呢。
因此,秦宓要想出題,就必須從《論語》,《禮記》,《尚書》中尋找題目。
本來也不是什麼難事兒,這些典籍裡,不管是做人還是做事的道理都有,找出一篇作爲實務考題,也不算什麼難事兒。
但問題是,這個時代對於經典的解讀也不像後世明清時期那樣,各種集註滿天飛,大街上都能隨便買到,從古人到當朝權貴的解讀都有。
這年代,就是秦宓的《論語》的解讀,都未必會讓中原其他世家的人感到滿意。
這要是自己出的考題讓其他地方的世家認爲不對,甚至由此嘲笑.那秦宓的天下大儒夢想,還能實現麼?!
因此啊,爲了防止自己貽笑大方,同時也爲了更好的出題考察應試學子的能力,秦宓早就在三月份的時候,派人前往北海鄭家,求取鄭玄做注的《禮記》,《論語》,《尚書》本篇,以作參考。
天下人就是反對他秦宓對經典的理解,也不會有人去質疑鄭玄對經典的理解吧?!
這從長安到北海,路途遙遠,中間還要經過曹魏的領地.就算這種事兒曹魏官方不一定會管吧,但總是要時間的,到現在秦宓還沒有得到鄭家的回覆,實在不敢輕易出題啊。
秦宓這邊一天出不來題目,這個考試就一天無法進行,馬謖自然沒有任何辦法。
而馬謖這邊沒辦法,張溪就只能坐等抓瞎,然後被柳隱給勸了回去.有這個功夫一天找馬侍郎三趟,還不如在府衙呆着,多看幾篇文書來的實際一些。
張溪對此能說啥.能說老子就是看文書看的頭暈,藉故出來偷懶摸魚的麼?!
面子還要不要了!!!
沒辦法,只好跟着柳隱回去,繼續在書山牘海里煎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