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兩淮行省,徐州與歸德之間。
宋金和盟之後,以歸德府爲界,以北屬金,以南歸宋。因爲這一地帶經常爆發衝突,久而久之,歸德府一帶成爲荒地,金國的居民都集中到歸德府或者開封一帶,而大宋的居民,多被遷移到兩淮地區。而兩淮最靠近歸德府的就是徐州。
兩淮行省的守備將軍李全就將大營駐紮在這裡,隨時監視金國。
因爲黃河入淮的河道就在徐州附近,爲抵禦洪水,徐州也被盡數動員,李全和其夫人楊妙真也親自上陣,組織軍士和民壯,加固黃河水道,儘量疏通一些淤積的地方。
整個徐州變成一個大工地,熱火朝天。
金國歸德府也是在黃河河道邊上,而且新都城開封更是河流密集地區,對洪水,也不能等閒視之,因此,金國雖然沒有如同宋國一樣舉國動員,但也安排不少人來維護河堤,疏通河道。爲了治理好河道,雖然彼此多有矛盾和提防,但李全還是和歸德府金人守將約定,各自派出部分人員和軍隊駐守在歸德和徐州之間,一邊加固堤防,一邊互相監視。
宋國從上到下,都認爲今年的洪水不會小,特別是黃河,更是防禦的重中之重。所以黃河一線聚集了大量的宋軍部隊和民壯,山東的火鳳軍團也派出十萬以上的民壯和軍士,前來增援兩淮。爲了安置好這些人,不僅兩淮總督孔仕林忙的不可開交,李全也是忙的腳不沾地。前胸貼後背。
因爲軍士和人員來自各個地方,雖然都屬同一個勢力,只是這人一多,矛盾就不少。李全這些日子光爲解決這些爭端,就耗費了不少力氣,加上安排防區,分配任務,累的他只喘粗氣。
好在經過這段日子地忙碌。總算是大致安排妥當。李全剛想喘喘氣,就接到抗洪總督辦,欽差大臣墨如蘭前來視察的消息。
他也沒多耽擱,親自帶人去迎接。墨如蘭到也乾脆,沒進徐州城。直接到河道上視察。李全叫來夫人楊妙真,兩人一起陪同墨如蘭視察。
墨如蘭一邊看,一邊問,詢問的很詳細,不僅問李全的準備情況,還不時找到幾個河工民夫,問他們一些簡單的抗洪知識,以及他們是如何安排協調的。從多個方面瞭解兩淮對抗洪的努力。
結果還算不錯,至少墨如蘭知道,無論是孔仕林,還是李全,他們都盡力了,並沒怠工。隨後在墨如蘭的要求。他們來到歸德府和徐州之間那段河道,走到宋金分界處。
相比於宋國這邊地熱火朝天,金國那邊只有稀稀拉拉的一羣民夫在加固河堤,十多名金人戰士正手拿皮鞭。不住的吆喝着,還有幾個將領模樣的人,正站在河堤高處,疑惑的看着宋國這邊,沒多久還有一人騎馬回去報信,似乎墨如蘭這羣人地來臨,讓他們感到有些不安。
望着這一幕。墨如蘭好看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以金國如此懈怠的作風,只怕這次洪水在他們那邊決口的可能性比較大。
想到這裡。墨如蘭隨口詢問李全一些金國抗洪情況。
“這幫混蛋,他們根本就沒重視,歸德府的那羣混帳,每天只是派人押一些流民罪犯前來修補河堤。監視我們的人,比修河堤的人還要多……呸,看洪水來了,淹不死這幫***。”李全望着遠處地那羣金國將領,狠狠的呸了一聲,雙眼露出仇恨憤怒的情緒。他是出身於義軍,對金人有着天然的反感情緒,如果不是爲了大局,他此刻肯定操起長槍和他們幹起來。
墨如蘭聽的搖頭不已,如今抗洪纔是頭等大事,若金人那邊決口,己方這邊同樣要遭殃。只是看李全這個樣子,就知道他和金國那邊溝通的如何,看來自己有必要拜會一下歸德府地金人守將,向他提出一些建議。
望着滔滔的黃河水,墨如蘭很快堅定自己的想法,洪水無情,可不會管你是金,還是宋,若黃河真在金國那邊決口,自己這邊的工作不也白費了嗎?
正要和李全說說整體安排地事情,遠處突然傳來喧譁聲,李全面色一變,猛然一扯,將隨身的水囊扔在地上,身子前撲,整個人趴在地上仔細聽測起來。
楊妙真也不含糊,拿出不離身的梨花槍,將墨如蘭衛護起來,雙眼露出寒徹的光芒,死死盯住遠處喧鬧之地。
這裡是宋金邊界地帶,亂匪,強盜,流民,罪犯,什麼類型的人都有,更是事故多發地段,各種武裝也是層出不窮。雖然爲這次抗洪,李全和楊妙真對這裡進行了梳理,但不能說這裡就安全了,各種勢力的眼線在這裡多如牛毛,甚至那些河工民夫中,隱藏着叛賊強盜都不稀奇。這也是李全和楊妙真特別重視這裡的緣故,如果有人在這裡搞破壞,那就問題大了。
平時這裡地巡視安排不是李全,就是楊妙真在負責。今日是因爲墨如蘭地到來,所以兩人才一起陪同她過來。如果有某個勢力得知此事,埋伏下來趁亂偷襲,也不是不可能。
此刻他們身邊除了李全的幾百親衛外,還有趙昀安排給墨如蘭地一百皇家護衛,而不遠處,就是兩淮守備部隊的駐紮營地,如果真有狀況,他們可以迅速增援。除此外,李全和楊妙真更是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李全不用說,身爲義軍頭領,在北地縱橫多年,和金人,蒙古都交過手,其妻楊妙真更不簡單,被世人讚許爲北地槍法大師,一手家傳的九轉梨花槍,獲得北方豪傑的公認,被推許爲北地槍法第一。
墨如蘭見到李。楊二人的表現,就算不是很懂軍事,也能感到他們地反應十分得力,並無慌張害怕之態。心中也就自然平靜下來,目光略微有些好奇的望着喧譁之地。
此刻一些民夫也發現變故,不自覺的停下手中活計,望着遠處。一些兩淮的兵士正在約束他們,將他們集合到一起。避免引起混亂,一切進行的井井有條。
李全停了片刻,面色古怪的站起來,和妻子望了一眼,走到墨如蘭身邊道:“啓稟大人。好像有數百騎兵正在衝來,如果是敵人,爲何我們的人不前往攔截,但若不是,爲何有這麼大的喧譁聲,很是奇怪。”
楊妙真不知想到什麼,突然問了一句:“莫不是火鳳軍團那支騎兵?”
李全呆了一下,下意識地想起。前些日子,火鳳軍團派出一支騎兵部隊過來執行秘密任務,因爲領頭的是自己的老冤家張惠,加上又故做神秘,什麼也不對他說,讓他很是惱火。就沒多理會。甚至還下令手下不要搭理他們,讓他們折騰。
這些日子忙着抗洪,到將此事給忘了。
楊妙真見李全尷尬的樣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轉身對墨如蘭說起她地猜測。
墨如蘭不置可否,默然看着遠方。
很快地面就傳來輕微的抖動,沒多久,人喊馬嘶,刀劍相擊的聲音隨風傳來,讓李全和楊妙真面色都是一變。
李全對楊妙真說了一聲,帶着幾個親隨。策馬向着大營奔去。與此同時,楊妙真也將墨如蘭保護起來。並吩咐手下準備弓弩,隨時準備策應。
一隊騎兵出現在遠方的視野中。大約二十多人,正在拼命策馬,後面還跟隨着上百騎兵,正在死命的追趕他們,一邊追趕,還一邊吆喝着什麼,隱約聽聞什麼“……放箭”之聲。
楊妙真看了墨如蘭一眼,揮揮手,手下人排成一個陣列,將弓弩搭好,隨時都可以發射。
雙方距離迅速拉近,墨如蘭可以清晰的看到前方是一羣穿着普通的騎兵,他們的衣着五花八門,很像匪盜,手上地兵器到是閃閃生光,護衛着一個瘦小騎士,向着金國控制地段奔去。不時有人從這支隊伍中分離出來,向着別的方向跑去,後面追趕的騎兵也隨即分出幾人,向着此人方向追去。
一個追,一個逃,兩方人都盡了全力。在後面追趕的那羣騎兵看到楊妙真這羣人,大聲喊了一聲:“攔住他們。”
墨如蘭這才發現這羣騎兵穿着大宋軍服,不過不是慣見那種,而是加了一些特殊的圖案。而楊妙真聽到這聲喊,眉頭皺了一下,很不情願的指揮手下舉弓準備,正要發射地時候,又是一聲粗豪的嗓音傳來:“不要放箭,不要放箭。”
楊妙真氣的嘴一撇:不讓放箭,難道你讓我們用血肉之軀攔截疾馳的奔馬?
不過此時,李全已經率領部隊衝出來,全都是騎兵,側翼橫插,按照速度,正好在逃跑一方進入金國控制線前攔截住。楊妙真見此,也就沒下令放箭,看着這羣人從自己面前奔過。
墨如蘭和楊妙真是站在高聳地河堤上,而這羣騎兵是從河堤下奔過
逃跑那羣人已經異常狼狽,滿頭汗水,因爲奔馳的劇烈,那名瘦小的騎士頭巾突然掉落,一頭瀑布般的秀髮散開,竟然是個女人。
後面追趕的宋軍發出興奮的呼喊,特別是爲首一名手拿蛇矛的壯漢,在看到這名女人後,大吼一聲,追上一名掉在後面地騎兵,長槍一揮,就將此人地脖子的斬斷,噴涌地鮮血直衝天際,讓墨如蘭看的噁心欲吐。
楊妙真見她面色不好,就在旁解釋道:“追趕這人名叫張惠,號稱猛張飛,是火鳳軍團的猛將,原本是金人,後歸順火鳳大將軍。”
“前面是什麼人?”墨如蘭望着那個逃跑的女人,目光很是不解。
“這個,妙真到也不知,或許,這就是火鳳大將軍派他們來的目的。不過……”楊妙真微微一猶豫,看看墨如蘭,還是說道,“前些日子聽說金國使節完顏雲花偷了什麼東西,鬧的沸沸揚揚,外子和妙真猜測,也許是和此事有關。”
墨如蘭也聽聞過此事,有些奇怪地問道:“難道朝廷沒讓你們負責緝拿嗎?”
楊妙真苦笑着搖搖頭。表示沒有接到這樣的命令,見墨如蘭沉默不語,爲免她誤會,解釋道:“因爲此次抗洪,兩淮的守軍差不多都分散在各個河段。外子爲免金人趁機犯邊,就將精銳主力佈防在宋金一線,控制住關鍵地段,其他地方難免有所疏漏。再說,朝廷三令五申,最近幾月要以抗洪爲主,不得節外生枝。若是金人大部隊來犯,到也不懼。這種小規模的騎兵騷擾,實在是防不勝防。”
墨如蘭聽懂了,兩淮守軍大部分軍力都被抗洪拖住,如果再要他們封鎖邊境,勢必會影響到抗洪,所以朝廷乾脆就沒下這個命令。
望着高呼大叫的張惠一羣人。墨如蘭下意識的認爲:也許是讓他們負責此事吧!
李全他們的動作很快,很快就將這羣逃跑的騎兵攔截住。
當看到李全輕輕鬆鬆地撥轉馬頭,面對他們的時候,這羣騎兵發出絕望的吼叫。拿出兵器,向着李全撲來。
看到他們還想負隅頑抗,李全眼中閃過一絲冷酷和輕蔑,手中的長槍迎風一抖,在半空中舞成一朵美麗的槍花,發出尖銳地哮叫,將當先衝來的一名騎兵刺個對穿。手中借勢一挑一回。將這名騎兵的屍體挑落馬下,血肉飛撒中。長槍借力而出,如同一條銀龍,攔住另外一個騎兵,讓其變成爆開的血霧。
有兩個騎兵雙眼發紅,大聲吼叫着向李全撲來,李全絲毫不懼,策馬和他們交錯而過,長槍倏然消失,這兩名騎兵如同被巨錘轟擊,骨頭盡裂,慘叫着摔落馬下。
眼看李全如此厲害,被這些人保護起來的那個女子因爲驚慌,控制失誤,一個馬失前蹄,連人帶馬的翻滾倒地,一聲清脆的骨頭脆響,讓後方趕來的張惠發出雷霆般地巨吼:“李全,你這個狗孃養的,竟然殺了她。”
張惠在金人那邊的時候,李全沒少吃他的苦頭,不少兄弟就是死在他手上,所以他對張惠一直很有意見,見他如此吼罵,不甘示弱一擺長槍,大罵道:“呸,姓張的,老子可不怕你,老子愛殺就殺,關你屁事。”
張惠此刻已經策馬來到近前,見被其追趕的騎兵,包括那個女子都被李全及其部下殲滅,又聽到李全地喝罵,頓時大怒,一挺槍,正要上前,後邊一人趕上來,吼了一句。滿臉怒火的張惠狠狠瞪了李全一眼,最終沒有和他動手,反而下馬走到那個女騎士前,看了看,將她一把提起,遞到後來那人面前。
這個人看了看,失望的搖搖頭,不過還是吩咐跟來的部下將這些人地腦袋割下來,然後走到李全面前,拿出一份軍函,很是客氣的說道:“在下丙丁,這次多謝李將軍協助,這是軍部公函,我等負有特殊任務,就不和李將軍多說,還請李將軍幫忙收拾一下殘局。”話說的很客氣,讓李全多少消了一些怒氣。
接過軍函看了看,的確是軍部特別發放的文件,確認無誤後,還是說道:“不客氣,李某守土有責,豈能讓鼠輩在此橫行。”說完,有意無意的看了張惠一眼,讓他越發惱怒。
丙丁拉了拉張惠,和李全再說了兩句,然後和身邊的人策馬離去,李全也吩咐手下將現場收拾一遍,然後策馬來到墨如蘭這邊,將方纔地事情敘述了一遍。
墨如蘭聽到丙丁此人時,臉色大變,李全和楊妙真兩人很奇怪,楊妙真多嘴問了一句:“大人爲何如此?”
墨如蘭看了他們一眼,沉吟片刻,還是說道:“李將軍,你可知你剛纔差點闖下大禍。”
李全不知其故地看着墨如蘭,楊妙真心細,想起張惠寧願奮力追趕,也不讓周圍士兵放箭的事情,頓時面色一動,低聲說道:“莫不是丙丁和張惠要抓活地,我家相公卻殺了他們,引起的禍事?”
墨如蘭點點頭,又搖搖頭,在兩人不解中,低聲解釋道:“這個丙丁應該是陛下密使之一,幸好你們這次殺死的不是他們的目標,否則……”
聰明人話不用說盡,李全和楊妙真瞬間想到一些事情,聯繫剛纔發生的事情,面色一下變了,楊妙真狠狠的擰了一下李全,又心痛又擔心的說道:“你看你,讓你不要這麼魯莽,現在該怎麼辦?”罵完李全,又看向墨如蘭,希望她能出面。
眼看兩人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墨如蘭到是寬慰的一笑,安慰道:“其實這也沒什麼,李將軍只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如果真讓這羣人跑出去,那纔是禍事。再說,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這個女子應該不是他們的目標,李將軍大可不必惱火,只要這次防洪做的好,陛下一定不會怪責。”
李,楊二人轉憂爲喜,李全隨口問了一句:“爲何陛下的密使會和張惠在一起?”
墨如蘭淡淡說道:“十有**是爲完顏雲花的事。”
楊妙真和李全互相看了一眼,沒再開口。墨如蘭卻望着遠處開始鬧騰的金人營地,心頭泛起層層疑惑:到底京城發生什麼事情,爲何自己會覺得事情有些詭異?
不管如何,此事都和她無關,和李,楊二人商議一番後,決定由李全對金人那邊進行初步試探,等有了答覆,才讓墨如蘭和其負責人詳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