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不悖(一)

“十一叔。”韓鉦無奈地把頭搖來搖去,就像街頭小販遇上了來收保護費的地痞,“你要的這些,不是做生意了,你這是打劫呀。”

韓鉦表情上面,章愷瞥眼看過去,活脫脫又一個馮四,“小乙,你真該到北州瓦子裡演參軍戲去。怎麼這般可樂呢?”他呵呵兩聲,一絲笑意都欠奉。

韓鉦也沒笑,“十一叔,小侄還是直說吧。”

“瞧小乙你說的。我們說話,什麼時候不是坦誠直接呢?”

說實話,韓鉦對章愷的看法,與章愷對韓鉦的看法其實差不多。不過,韓鉦並不介意章愷的諷刺,這證明他正在佔據優勢。

“小侄知道十一叔你心裡不痛快。只是在糧食上,福建商會每年就少賺了不少錢,但七叔可是宰相啊。田僖子在齊,小鬥進、大斗出,乃有‘齊民歸之如流水’。你看看,秉政要得人心,本來就不能鑽在錢眼裡。只要得了人心,齊國不就成了田家的了?”

他說話一向坦白,不然也不會氣到章愷。章愷更無好臉色,“天下還能歸我章家?!”

“也不會歸我韓家啊。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一家一姓之天下。”韓鉦敏銳地反駁道,“既然天下都佔了一份,自然有相應的責任。家嚴還不是宰相呢,棉布價格還不是一年年往下跌,少賺了多少錢,爲什麼呀?也是責任啊。”

冠冕堂皇的話把章愷噁心得夠嗆,看着韓鉦滿臉坦誠真摯。心想韓家的這幾個小子,真沒有哪個是省油的燈。

老二繼承了韓岡的膽量和軍略,在軍中已經有不小的聲望了,日後支撐韓家門楣的就是他。韓家老大原本不顯山不露水,安居鄉里不與嫡子相爭,現在看來是繼承了韓岡的厚臉皮,滿口大道理。

只聽韓鉦又道,“溫飽、溫飽。穿得暖,吃得飽,老百姓啊,纔有希望,願意花錢。口糧、衣料上賺得少了,但其他方面卻還是賺得多了。有了閒錢,難道不會想着給家裡的孩子買幾塊糖果,給渾家買把檀香木的梳子,或是一支帶珍珠的簪子?”

章愷盯了韓鉦一陣,“小乙,說些實在的吧。”

韓鉦也知道這種話說服不了章愷這等明白人,“好吧。其實十一叔說錢這東西。不一定要靠買賣來賺。”

“打劫?”

“十一叔說笑了。小侄意思是借貸取息。或者乾脆自己鑄錢。”

“鑄錢,好啊。”章愷就笑了,“你們能拿出多少銅來。”

韓鉦賠笑道,“十一叔,你這是埋汰我呢。誰不知道你們在麻逸發現了大銅礦。”

章愷冷笑,“沒銅還說什麼。空手套白狼?”

“平安號和萬順號兩家的金票是在做什麼用?十一叔你肯定知道的。”

章愷眯起眼睛,向後靠在椅子上,“你們打算做什麼?”

韓鉦則湊近了一點,“小侄的意思是……”

……

“兩家聯手發行金票?”章惇聞言,似笑非笑看着兄弟,“你出門前,信誓旦旦,要從關西人那裡好好敲出一筆錢來,這晚上回來,怎麼就變成兩家聯手一起賺錢了?”

章愷臉上有一點紅,早上的確想着給那個年輕的談判對手一點顏色看看,讓他知道薑還是老的辣,但今天的談判上卻變成他被說服。

但只要有好處,臉面又算什麼?這麼多年了,他的思維方式早就從士大夫變成了商人模式。

“不止是聯合發行金票。”章愷分辯說。

“我知道。”章惇拈着下頜的鬍鬚,“這件事韓玉昆今天也跟我說了,聽起來是有道理。欲掌天下,不過是人、兵、財三事。有人有兵有錢,這天下落不到他人手裡。天下太平的時候,關鍵更在於財字上。韓家的小子也是跟你這麼說的吧。”

章愷點頭,雍秦福建兩家本就聚斂天下財富,兩家如果更加緊密的聯手,對天下的控制必然更進一層。

“你可以跟韓家小乙繼續談下去,看細節,不要吃虧。”

“再幾年,我這宰相也不做了。換韓玉昆上臺後,你們願意不願意去維持現在的糧價?”

章愷搖頭,福建商會在這件事上吃虧吃了很久了,但是爲章惇,他們不甘願也得做。但爲了韓岡……卻怎麼可能?

章惇又問,“那你們覺得,韓玉昆會允許他一上臺,糧價就漲許多的情況出現嗎?”

想到韓岡的反應,章愷忽然一陣心悸。又不服氣地說,“憑什麼?他做了宰相就不許我們漲價了。又不是七兄你,憑什麼理會他。”

“是啊。的確沒必要理會他。”

章愷聞言,精神一振,期待地看着章惇,“七兄。”

“韓玉昆不打算當宰相了。”

這個消息進來。如同驚雷,讓章愷好半天沒回過神來。

“爲什麼?!”

“上來後受你們鉗制嗎。看到我這個榜樣,他也不想上來吃苦受累的。”

“可……”章愷欲言又止。

韓岡就算西人,但本質上還是盟友,換做其他人做宰相,不知又要添多少變數。

“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祥是謂天下王。我與社稷主、天下王還差一個名分,但壞名聲已經很多很多了。韓三多聰明的人,有前車之鑑,他哪裡會往坑裡面跳。”

看着自己兄弟的臉色變化,章惇暗自搖頭,他已經隱瞞許多了。

韓岡實際上是這麼跟他說的。要改變人的想法,其實不容易,尤其沒什麼利益關係,卻受了多年忠君教育的人。比茅坑裡的石頭還要死硬。要改變天下人的觀點,等這批人死光了差不多。所以只能等下去,等個幾十年慢慢改變他們的想法。

所以他不打算做宰相的。因爲結果不會差太多。還不如派個代理人在京城做着,他在邊疆守着,萬一有變可以直接領兵接上京師。比起在京師相位上被迫做個修補匠,更省事許多。

章惇暗歎,這是真的動了殺心。相較而言,他章子厚空背了一個壞名聲,實在是太心慈手軟了。

“你先回去想想吧。”章惇說,“先與韓家小乙擬個章程出來,回頭去會中商議,把事情定下來,說不定不久之後,就要派上用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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