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山祖師面色青灰,那張瓜皮老臉毫無表情,卻有陰風繚繞,道袍隨風自動,屠秋二話不說,一拍手隨十七金人朝這老者殺去。
“咦?”老鬼仍是面無表情,隨手一揮,也不見什麼光芒法術,這一圈人便被一陣大力推搡,猛震退去。
“裂!”
鈞天裂心爪埋伏在老鬼頭頂,照着天靈蓋便是狠狠一拍!
“哦?”通山祖師見鬼爪打來,眨了下眼睛,隨手一抓,便將這鬼爪拿在了手中!
鈞天裂心爪上便是陰氣極重,通山祖師臉上突然冒出詭異笑容,張開嘴便要將這爪子吞了。
“想吃還要看你有沒有這個胃口!”屠秋咬緊牙關,殺心大起,捏了一道手印,鈞天裂心爪五指化刀,便在老祖臉上抓了五道傷痕。
五道傷口一滴血也不留,從左耳劃到右臉,只散發出一陣腐朽之氣。
啪!
一樣圓滾滾的東西落地,便化作了黑氣。
這是通山老祖的鼻頭!
老鬼恍然地看了一眼自己掉下去的鼻子,蹲下身來便要去撿,可他還未成爲完全的屍鬼,屍體脫身之後便散了,哪裡還能撈得着。
“啊!!!啊!!!!”
老鬼大叫幾聲,脖子扭成一個人絕對不可能做到的角度,張開那乾癟的大嘴,朝屠秋吼叫了起來。
“這人死了,剩下的真元之力足足還有我萬倍!這老鬼幸好沒有開了靈智,否則若是他的殘魂中有身前記憶,那我不就要面對小半個元神高手的轟擊了?”
人之輪迴,也只有十元大小的魂魄本初參與,人在出生之時便是隻有這最精純的十元魂魄,其餘人的記憶,力量,智慧,有可能在人死之時留下一些在人間,緩慢散去,或是化作純淨靈氣,或是被草木精怪吸了。
除非是在轉生或是遇到災難之時,魂魄本初受到傷害造成人呆了傻了廢了,其他任何時刻,從生到死,這人的魂魄本初都不曾改變。
屠秋心境中的魂魄小人,就是這十元魂魄本初,魂魄本初中乃是魂魄支柱,人的中心,其不包括記憶智慧,卻主導所有人的思想生機,因爲這本源中只存在本能,本能無從抗拒,指引一切!
通山祖師也是在魂魄本初離去之後留下了殘留魂魄,這些殘魂斷魄吸取了大量山中陰靈,聚成了陰魂化作鬼魅,若是生了心智,則必定是邪心。
若是他開了智,新生神智將原本記憶吞了,手中握着那大把大把的真元之力,也當然會使用了。
就是現在這怪物沒有智慧,也是十分難以對付!
孟歌謠對這種真元之力強橫無比的老怪來說,也只不過是唱一首小曲助興而已,屠秋身上煞氣一抖,催動鈞天裂心爪再次抓去。
通山祖師再次一手拍開了鬼爪,張開大嘴猛地吸了起來。
“不好,煞氣!”
屠秋的煞氣濃度,散出來已經能殺死普通人了,可是對這屍鬼來說,卻是大補!
本煞一出,比任何山陰燥土都要大補!
通山祖師吸光煞氣,臉上突然有了表情,喜悅的表情!他手腳僵硬,向屠秋兩步跳來,他從未見過這般平凡的跳步有這麼快速度,偏偏兩步就來到了面前!
“這傢伙怎麼就這麼快了!我的娘!”
通山祖師雙手勒着屠秋脖子,嘴脣鼻子皆都沒有的皮臉緩緩朝他貼近,一道白氣從這老鬼口中升起,緩緩便吸了起來。
“你這剛剛入鬼的門外漢還想吸我魂魄?你活膩你了!”
天下間有哪人對這魂魄控制最深,便是修煉萬靈歸冥道的玄陰官了!
屠秋魂魄元力一震,通山祖師頓時被崩掉了幾顆牙齒,可對方仍是不死心,腦袋被震退了瞬間,又一副喜悅貼近的模樣。
屠秋也看出來了,這東西沒有任何智慧,連一隻小貓小狗的心思都趕不上,身上更是沒有殺氣兇心,但吸了煞氣之後,加速了他的化鬼,一心想要吸人陽氣吞吃魂魄。
屠秋皺了皺眉頭,屍鬼的雙手鉗得太緊,無論怎麼搬都打不開。
更令他難以忍受的是這老鬼的嘴不停伸過來,一副猥瑣模樣,還帶着一陣腐朽氣味,屠秋這才真正感覺到了在淫魔面前無力反抗的少女心思,伸手一招,十七個金人各自抱着武器朝老鬼背上砸了起來。
“哼,哼。”通山祖師吸不到,又有鼠輩在後偷襲,頓時大怒,背上彈出一團精光,十七個金人被輕易地彈開,屠秋靈識一動,老鬼如今魂魄躁動,身上的真元之力開始流轉起來。
嘶!嘶!
一陣極強吸力,從屠秋口中爬進,鑽入了心境之中!
魂魄小人如今也是和屠秋一般捂着脖子的模樣,被這吸力一提,身影竟然有些晃動!
屠秋倒是不擔心自己魂魄本初會被吸走,而是纏繞在魂魄小人上的金光,原本在得血之後退得只留下微弱一點,在這吸力之下,竟然被拽了起來!
這道金光到底是什麼東西,屠秋還未曾弄得明白,如今同一道水滴,由慢至快,朝心境之外飛來!
似是越向外飛越大了起來!
屠秋胸前緩緩打開了一道螺旋光門,越轉越大。
轟!
只聽一聲炸響,屠秋眼前只有那金光留下的殘影,恍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一日前!
通山巨石上,這個養精蓄銳,許久都沒有事情發生的通山派,如今也被一道求救文書砸得不可開交。
黃文退這文書中便是說明了,他與言強師兄去小城中除妖之時,遇到了那幽鬼宗的惡徒屠秋,變化成了孩童的模樣,使計害了言強師兄,若不是他身上有麒麟派歸還的法寶護身,便也遭這人毒手,千鈞一髮之際才發動了一樣藏身法寶保住了性命,只是傷勢過重無法動彈,這條求救文書便是要師門派人營救。
“可你們幾人卻說言強已經回來了!”
“掌教,確實是言強師兄夜晚歸來,絕對沒錯,只是言師兄有些古怪,我們卻是沒有在意。是弟子的錯!”
掌教爭念道人臉上抽搐了一下,二十年前他還是一位座下長老,上一屆掌教看自己掌管通山教無功無果,便將掌門之位讓出,他也是拼了不少功夫才得了今天的位置,通山派700年來日日無輝,這百年來便已經換了十二位掌教,幾乎將這些年歲稍高的全都用了個遍。但是二十年來,也只能保證自家門派與外界相安無事,雖無進展,卻能保持門派不至於滅亡。
我通山派,已經有多久沒有事情發生了?
爭念道人不曾記得這安穩日子已經坐了多久,但是有百殺稽首榜的惡人混在門派之中,還精通這變化之術,在他看來已經是天大的問題了。
“我苦心經營通山派二十餘年,便是受了祖訓,爲了門派能有朝一日復興,這屠秋禍害天關門一事也只不過是前不久的事情,雖說那天關門如今也落得個丹成修爲的掌教了,可一個門派不是一人,那一衆長老弟子也不會是能讓一個靈器抓的團團轉的角兒,麒麟派被這人走脫之時,我便心生疑惑,只是數月間,這人不但不躲風頭,反而多次露面,而且還是一次比一次傳得邪乎,若是說這麒麟派沒有實力拿住一個未曾脫凡之人,我是第一個不信,想來這人有混桑老祖的靈器,更是幽鬼宗之人,這層關係之中的水可是十分深了。赤江子也是不想趟這潭渾水,才忍着被天下恥笑放他走去,而這人出現在我山中,倒是要殺,還是要放?”
爭念道人好歹也是老謀深算,不消時便將這其中關節想通,
“掌教,這人既然從麒麟派跑了,我們若是也拿不住他,豈不是讓麒麟派反笑一番?”
“是啊,他傷了方師兄門下的黃文退,這弟子可是一枝新秀,倒是有可能成就大道之人!而且我徒弟言強也死在他的手上,當是要爲我徒弟報仇!”
“他手中可是有靈器的,混桑老祖用鈞天裂心爪撓了多少人命你也知道,我們若是得了這人的靈器,對門派如今處境十分有利!”
衆位長老勸解之時,一位瘦弱男子靠在椅背上,神情與那三十餘歲的面容極不相符,顯然實際年紀是這表面年紀的數倍了,他只盯着衆人議論,忽然插口道:“各州各島上,也只有東勢州修仙之氣最爲濃厚,六派中便佔了三派,麒麟派,未月門,靈樞堂。這三派中,靈樞堂溫文爾雅,未月門也只是一些女流之輩,在幽鬼宗大亂,東勢州其他有勢力的門派覆滅之後,麒麟派便有一家獨大之勢,我派借出的東西今日也只還回了幾樣人法法寶,以及兩件中品靈衣而已,與借出去的數目相比,還差得老遠。”
爭念道人哼了一聲,似是對這人無甚好感,問道:“哦?師弟,我們談論這混上山來的罪人,你如何又將話提起到麒麟派身上?”
那看起來虛弱的男子長出一口氣,說道:“師兄,你若想復興我通山,麒麟派可是必要注意的,幽鬼宗亂世時,各門派疲於自保,可偏偏這麒麟派不僅自身根基未曾晃動,甚至還有力向我等伸出援手,若在平時,他門派中也只是一般修道小家的模樣,無聲無勢,可是每次出手,都會震驚修真界,他門派到底是何等實力,誰又曾清楚了?”
男子的話讓衆人沉默起來,這麒麟派根基不動的實力卻是實情,曾經與其同稱的九大道門,可是讓幽鬼宗鬧得散了三家!
“那時的慘狀,你我都是心知肚明的。”
幾位長老首座點了點頭,他們這通山派,也只能關門大吉,將自家孩子捂在被窩裡不敢出來。
“我是在想這麒麟派放走這人是無意,可這人偏偏又衝撞了幾家門派,更是來我通山之上,難道也是無意?麒麟派對我蒼寶靈獸的垂涎之意,已經有千年之久,不論他們提出什麼條件,我們都未曾換他一隻靈獸出去,想必他們也等不及了!”
麒麟派這麼想要得到蒼寶靈獸,不是爲了看守山門,而是靈獸身上的蒼皇炎!所以纔有出手照應一事!
“你的意思是,這一切,倒是麒麟派……”
要將一個門派經營千年萬年,座下無數弟子,沒有強橫的實力以及應變的心機,是決不能達到的。
修真正派各個看似同仇敵愾,但也是在特別時刻,就是在一同迎敵時也各有心思,畢竟兄弟還是自家親。
幾個人沉默起來,不斷有嘆息傳來,過了許久,這男人才又問道:“師兄,你如今已是掌教,便拿定主意吧。”
爭念道人嘿然一笑,似是想到了什麼絕妙主意:“這人是絕對不能放的,他手中可是握有靈器!五日後正是八派交流之際,那麒麟派也是會去的,我們便在五日裡將這賊子抓住,等到大會之時放了出來,這人一現身,就是麒麟派不動手其他門派當是也不會鬆口,不管他是否是爲麒麟派搗鬼,還是有什麼*,也輪不到你我去拆,好處當然是我們來收!”
“這個辦法好!”
“但是,如何將這叫屠秋找出來?”
這個問題一提出來,爭念道人也是眉頭一緊,屠秋懂得變化,就是身形也能改變,難以察覺,也不知這變化已經是什麼級數了,若是高深的變化法,實在是棘手。
變化的本事,不是修爲增長便能領悟得了,而是要得天機,而得天機懂得變化之人,更是少之又少。
“嗯……便將我通山大陣封了,讓所有弟子都聚在開闔坪,就是一個個找,也要將這人找了出來!”
通山派掌教長老齊齊出馬,讓衆弟子心中悚然,除了幽鬼宗大亂之時有過這般模樣,他們還從未見到過這般架勢,都互相猜測是何原因!
就在這些人找遍山間,聚成一團互相指責的時候,屠秋正在蒼寶洞穴中偷偷吸着鮮血。
將整個通山巨巖找完,指認了一日,爭念道人確定手下弟子全部都是自己人,心中還是忐忑,一人發了一道認定身份的紙符這才放心。
“那屠秋沒有混在我門派之中,倒是躲到哪裡去了?”爭念道人眉頭緊皺,“難道那人懂得變化爲實的本事?不然以你我幾人的靈識,哪裡連個人都認不出來?”
瘦弱男子冷哼了一聲,說道:“若真是變化爲實,或許這人已經混在你我當中了!”
“什麼!”爭念道人冷喝一聲,“那也得是先懷疑你的!”
兩人相視冷哼一聲,甩開袖子不理對方,便聽有弟子稟報:“掌教,看山的劉師兄不見了!”
這些人才想起來有什麼地方沒有搜,那就是通山巨巖的中心,養着蒼寶靈獸的地方。
更是通山囚魔洞,他們祖師坐化之地!
衆位長老立即朝那洞口飛去,在門口討論良久,便聽一聲震響,一道金光竟然破山而出,將蒼寶靈獸的大門旁轟出了一道數丈的窟窿!
幾個站在金光面前的真傳弟子,被這光閃過連骨頭都沒留下!
那金光來的快,去的也快,轉眼便消失了,
“掌教,剛纔那是什麼?”
爭念道人被人叫醒,看到通山巨巖被這衝擊晃動了起來,叫道:“快,快將我通山大陣穩住!別讓門派掉下去!”
這是造了什麼孽!
剛纔那道金光的威力,他自認無法抵擋,若這光是屠秋使出來的,別說抓住他了,不被滅了門派就不錯了!
這羣人張羅着如何扶持通山大陣,便有一個長老請命,帶着幾位修爲最高的弟子朝洞中一探,剛進洞中,一聲聲慘叫讓爭念道人心中一緊。
只是眨眼間,一個只剩下上半身的乾屍從漆黑洞中飛了出來。
“通山祖師!”
爭念道人不知自家祖師爲何留了半邊身子就飛了出來,剛要跪拜,身邊一位長老就被這半身老屍抱住一陣啃食!
“我家祖師成屍鬼了!”
通山派亂作一團,扶陣的扶陣,擋屍的擋屍,好不熱鬧。
通山祖師將這位長老啃食一遍,張口一吸,便有身邊數個弟子魂魄崩體,化作一道道星芒白煙落到了這半個屍首口中。
吸了這些人之後,通山祖師雙眼猛地一亮,狂笑不止。
這笑聲如此駭人,與這身邊緩緩降落的通山巨巖一起,在衆人眼中化作了一副絕望畫卷。
“糟了,咱家祖師成了屍鬼,還有開智的跡象,各位師弟長老們,勢要將他拿下,否則這屍鬼吸成了氣候,跑了出去,我通山派還怎麼見人!”
“通山失空閃!”爭念道人大喝一聲,手中一指,便有一道似雷似火的灰色裂隙朝通山祖師爬了過去。
通山巨巖如今正在下落崩塌,凡是落在這道裂隙上的石灰,彷彿被一陣巨大的力道凝在其中,化作了灰,化作了煙!
通山祖師仍是張着嘴大笑,猛地頓住了笑聲,伸手一指,便也是一道一模一樣的裂隙,只是其中包含了一陣鬼陰之氣,讓這裂隙看起來更加灰沉。
這兩道光撞在一起,竟然是通山祖師的那道佔了上風,被頂開的陰氣撞在周圍幾個弟子身上,頓時臉上發黑,從天上掉了下去。
被那道裂隙卷中的弟子,也是化作了一團血霧,血霧又被這裂隙帶走,連慘叫都未曾發出!
爭念道人身子爆出一陣青光,躲過這道裂隙,與通山祖師撞在了一起,大叫道:“除了駐通山陣的弟子,其他弟子都滾開!想死不成!”
這些弟子都是自認爲有些手段的人,想要幫上些忙受門派嘉獎,誰知自從這屍鬼發威以來,他們只有站在一邊看熱鬧的份,想要衝上去的被那屍鬼隨手一揮便殺掉幾個,聽到爭念道人叫喊,全都一鬨而散,一個都不願意留下來駐守通山大陣。
幾位長老也是使出自家法寶,和爭念道人一齊與這半身屍鬼打了起來。
就在爭念道人與這屍鬼打做一團時,屠秋從洞中也飛了出來。
“是那妖人!”
離去的弟子心道,打不過我家祖師,還打不過你嗎!轉而便有膽大的折返飛了回去。
可屠秋這一出來,身後還跟着黃樓道人和青竹道人。
“是我派上位掌教!青竹道人!”
“另一位是重樓魔教的黃樓道人,當時殺了我大師兄那個!”
“這是怎麼回事?先是一道金光把我通山巨巖打壞,又出來了成屍鬼的通山祖師,還有這屠秋妖人和青竹道人!”
別說是如今掌教爭念道人,其他衆人面面相覷,早忘了該幹什麼了。
爭念道人不理會屠秋,只與青竹道人目光一對,從後者眼中看到了怒意,心中暗道:當時是我與幾位長老商議將他扔到了囚魔洞中,這些弟子都不知曉,沒想到他還有命出來,他是絕對不能留的!否則在弟子面前風言風語造出局勢,這門派恐怕真保不住了!他如今剛從囚魔洞中脫困仍是虛弱,此時不殺他還等何時!
他殺意一起,伸手便朝青竹道人抓去,誰知通山老祖的半邊屍身吸乾了幾位弟子長老,面色隱約紅潤,哈哈大笑着向他撲了過來,就這麼一攔便將青竹道人放走了。
爭念道人那瘦弱的師弟眼中寒光一閃,身周圍繞了三四十把飛叉法寶,去追青竹道人了。
屠秋在這片混亂之中,鈞天裂心爪隨手一捏,將不長眼擋路的弟子腦門掐爆了幾個。
先是跑出來個祖師啃了幾個長老,又有青竹道人這般大人物跑出來,這些弟子早都嚇得沒有了一戰之心,被屠秋和黃樓道人連連殺出一條血路,飛得遠了。
黃樓道人回頭看到那巨巖已經從雲層上墜落下來,向屠秋抱拳說道:“道友,我還不知你的大名,如今已經脫困,若是來日再見,我黃樓必然相報!”
“沒有那一日了!”
屠秋嘿笑一聲,手指一動,黃樓道人臉上露出驚異表情,只聽噗一聲響,肚子已經被數道血光破開,轉眼間肚皮就被打成了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