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神秘的錢掌櫃
燕無雙匆忙離開輪迴客棧。
昨夜幾乎沒有閉上過雙眼的他現在的表情凝重異常,追風馬好像也被他感染,居然在桂林城漫無目的的轉悠了一大圈之後又回到原地。
他的整個人好像突然間就變了一種狀態,以前,也就是這一連串的奇異事件發生之前,他燕無雙本應該是個與世無爭的世外浪子,師傅被殺,聞笑的消失,以及生死不明的韓鳳萍,這些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人物,卻因爲一種潛藏的引線被聯繫在了一起。
連‘季飛雪’這樣素昧平生的江湖敗類都成了他的對頭,他已經由不得自己多想,他絕對不能夠再是那個多愁善感的鬼谷派接班人,人心險惡處處危機四伏,他好像已經快要成爲一個孤家寡人,黑暗的魔爪已經向他張開,他的處境比龍困淺灘更爲要命。
還好茫茫人海他總算還有一個可信任的人,不管對與錯,有個信任的人,總比有一羣想要自己命的人強得多。
他的頭腦一陣模糊,他感覺自己已經暈眩,他在馬背上居然堂而皇之的睡着了。夢境中他好像看見了許多無辜的生命正在向他揮手,那些人手持刀劍正在向他一步一步逼近,其中有個帶着面具的女人,還衝過來奪他手中的劍,他被逼到一個牆角,他無路可退,他握緊了劍,他不想殺人,他的額頭已經沁出了豆大的冷汗-------
“燕兄弟!”鐵無錯在呼喚他。
“誰?”燕無雙這時才從夢中驚醒,他緩緩地擡起有些麻木的頭,他看見鐵無錯正在對面的‘醉仙樓’上向他招手。
燕無雙總算是開懷一笑了,因爲他知道一個人越是快到絕望無助的時候,老天爺總會給他拋下一跟救命稻草,因爲老天爺總歸是善良的,要不怎麼說‘天無絕人之路’?
靠欄杆的酒桌,兩個各懷心事的人,兩罈子烈酒。
“想不到,你還挺準時!”燕無雙剝開酒罈子上的布揭子。
“你也不慢,居然還在馬背上睡着了!”鐵無錯遞給他一口碗。
哈哈哈哈,兩個人同時放聲大笑。
“難道真的有臭味相投這句話?”燕無雙已經倒滿了一碗酒。
“不知道,也許有吧?不過,我還是頭一回見有人拿自己的劍做賭注的,尤其是你這樣的絕頂高手!要是換了是我,我可能也會這麼做!你要是讓我說個理由,我真的不知道!”鐵無錯也倒滿了一碗酒。
“哈哈哈,其實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拿劍做賭注!”燕無雙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進天涯賭坊用劍做賭注的情形:“不過,有一點我可以肯定,我的錢已經輸光了,不用命賭,當然只有拿劍!”
“你不是還有一匹馬嗎?”
“馬?對啊,我還有一匹馬,可是,我總不能告訴季飛雪‘季大爺,小的去把馬牽進來跟你賭’!”
“哈哈哈,燕兄弟想不到還是個風趣之人!來,鐵某敬你一碗!幹”鐵無錯把碗中的烈酒一飲而盡。
“風趣?燕某可能只能甘拜下風了,那位‘大老闆’絕對比燕某風趣的多!來,謝謝鐵大哥的相助!燕某也敬你一碗!”
“你剛纔叫我什麼?”
“大哥啊!怎麼?”
“好!果然是爽快的人,鐵某行走江湖二十年,從來沒遇上過燕兄弟如此爽快的人,不愧是鬼谷的傳人,那鐵某就枉受一聲大哥了!幹!”鐵無錯連飲數碗。
“燕兄弟!鐵某已經去過你所說的地方!”
“哦?你去過‘斷腸谷’?你幾時去過?”
“就在和兄弟分手之後!”
“難怪這麼快!燕某當真是佩服你們公門中的辦案高手了!真的是雷厲風行!”
“份內之事罷了,更何況這些事件和恩師葉千秋的死有着莫大的關聯,你我誰去,都是一樣!”
“那麼大哥可曾看到一間茅舍?”
“的確有!”
“舍間可有人戶?”
“的確有”
“哦!幾個人?”
“不多不少!和燕兄弟所猜測一樣一共兩個人,而且是兩個上了年紀的女人!”
“那麼大哥是怎麼介紹自己的?”
“當然按兄弟所說‘隻字不提!”
“很好!那麼她們什麼反應?”
“反應很熱情,其中一個啞姑還不停地讓我用膳!”
“哦?她開口說話了嗎?”燕無雙睜大了眼睛。
“當然沒有!”
“爲什麼?”
“因爲我發現,那名‘啞姑’是個貨真價實的啞姑!”
“怎麼講?”
“因爲她的舌頭已經被人割掉,舌頭上已經結了一層厚厚的癤子!”
“那另外一個女人呢?該不會是個貨真價實的瞎子吧?”燕無雙微笑。
“你怎麼知道?燕兄弟你見過這兩個女人?”鐵無錯現在也有些小小的驚訝了。
“哦!我根本沒見過你描述這兩個女人!不過我已經猜到她會這麼做!只不過,我還不能確定,並且我也不能親自去斷腸谷,因爲我一去,一定會打草驚蛇!”燕無雙一口咬定。
“哦?你所指的‘她’是誰?”
“就是整個事件的幕後黑手,也就是‘季飛雪’口中所說的‘大老闆’!”
鐵無錯好像突然回憶起那天晚上,在輪迴客棧的情形:“不錯,季飛雪的確說過‘大老闆’這三個字,不過你說猜到她會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
“沒有理由,只有推斷”燕無雙喝下一碗酒深深的打了個呵欠他太累了:“在大名鼎鼎的天涯神捕面前,描述我的推斷,是不是有些班門弄斧?”
“這是什麼話?你只管講便是,捕頭的推斷有時也是錯的!”
“首先你知道,我已經懷疑上了‘焉雲’!”
“當然!我也懷疑她!”鐵無錯表示贊同。
可是燕無雙卻突然疑惑了:“你憑什麼表示懷疑?你認識她?還是跟她接觸過?”
“哦!我當然不曾見過她!可我畢竟是個捕頭,所有的事物在我們的眼裡都應該做到了如指掌,就算當時你沒有留意到個別細節,作爲捕頭的我一定就會注意到!”鐵無錯胸有成竹。
“這個我贊同,不過你說的細節是什麼?”燕無雙抱起了雙手。
“首先!”鐵無錯拿過三口碗,手裡拿着一根筷子,那根筷子像把利劍一樣穿過了碗底:“當時的情形,你和那些罪犯正在搏鬥,而我也在和季飛雪搏鬥,不同的是,你當時已經懷疑‘焉雲’從某個角度上去想你當時的腦中一定全是關於焉雲的一些概念!”
“對!確實如此然後呢?”燕無雙很好奇的樣子。
“然後,你由於大腦產生對焉雲相關事物的概念,從而忽視了焉雲本身的存在,而我,雖然當時沒有懷疑到焉雲,不過作爲一個捕頭,焉雲與那些罪犯搏鬥時相互都有所保留的跡象卻很直接的反映到我的眼睛裡,換句話說如果作爲一名捕頭身陷重圍,而又不太注意周圍的變化,他是不是很可能受到隱藏的攻擊?”
“就這些?”燕無雙緊追不放。
“當然這些是一個原因,不過更重要的是,作爲一名身犯上百條人命官司的季飛雪,爲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他原本應該在自己還未落網之前就叫手下人綁走‘焉雲’,卻偏偏在自己已經落網才下令,你不覺得很可疑嗎?”鐵無錯好像有些口乾舌躁了。
“哈哈哈!佩服,佩服,看來我們真的是臭味相投了,你的推理我完全同意!不過,我還要補充說明!”燕無雙也拿起一隻筷子。
“願聞其詳!”
“首先我所知道的‘假象’是焉雲和韓鳳萍是母女關係,啞姑是焉雲的奶孃,照你的《刑部大事記》記載看來,韓鳳萍現在的身份必定有一個是假!而‘季飛雪’呢?我跟他素昧平生,他竟然會在輪迴客棧找到我?爲什麼?其實我也沒弄明白,不過,後來我想起,焉雲那天晚上在馬背上已經向所有在場的人表明我們在輪迴客棧見,這應該是最普通不過的約定了,沒什麼特別的,而特別的是她居然已經知道桂林城的老百姓會夾道歡迎我,所以我不得不懷疑到她的頭上!”
燕無雙也學着鐵無錯的樣子,手中的筷子已經穿透了酒罈,酒水撒了一桌,他蘸上一點寫下四個字‘天涯賭坊’
“再看看天涯賭坊”燕無雙再一次拿起筷子:“按照你的推理,焉雲和那羣亡命徒似乎有什麼秘密關聯,因爲季飛雪在一個最不應該的情況下下令綁走焉雲,還囂張的說到‘一命換一命’他憑什麼這麼囂張?因爲他有恃無恐,因爲他知道我跟焉雲現在是什麼關係,他知道我們並不是陌生人,所以纔敢撂下這麼一句話,現在假設焉雲和季飛雪的關聯成立,那麼斷腸谷的兩個女人就很好解釋了,焉雲既然和韓鳳萍是母女關係,那麼季飛雪當然就和韓鳳萍存在着關聯,季飛雪下令綁走焉雲,只不過是爲了掩人耳目,做戲給我們看,真正的目的很可能就是讓焉雲回去報信!”
“哦?報什麼信?”鐵無錯突然來了興致。
“當然不是我,只能是你,因爲季飛雪早就認出了你,只是不敢伸張,所以他只能選擇製造綁走焉雲這個假象去通風報信,刑部的人已經來了桂林城,幕後的大老闆難道不怕嗎?再加上我曾經有意的說到過,想去拜訪韓鳳萍,卻因爲韓鳳萍想過過清淨的日子而作罷,幕後的人的到消息肯定知道我是不會去斷腸谷試探消息,因爲我沒有那麼笨打草驚蛇讓他們懷疑,所以他們只能想到一個人會去斷腸谷,那就是你,大名鼎鼎的天涯神捕,所以他們準備好了兩個貨真價實的假貨在斷腸谷等着你,因爲他們確信你是剛到桂林城不久,根本不會了解實情,並且他們根本不會想到你和我還有一層淵源,我們居然會混在一起,他們只是想矇混你的視聽,卻不想被我這個知情者撞上了!”
“妙,實在是妙!現在輪到鐵某五體投地了,如果你身在公門,燕兄弟!”鐵無錯一臉陰笑地端起酒碗:“你一定比我強!”
“大哥擡舉了,燕某不過是受了大哥職業病的啓發!”
“哦?哈哈哈!天才,你纔是真正的天才!敬你三大碗!”
“幹!”
鐵無錯放下酒碗眉頭一皺:“燕兄弟,你來桂林城日子比我長的多,你有沒有發現什麼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燕無雙有些摸不着頭腦了。
“當然,我想你不會不知道,譬如說在我來到桂林城之前,綠柳山莊那次八大派火併的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當然是很多人!恐怕沒有人不知道的吧!但是我估計知道內情的人很可能已經遭到毒手”燕無雙驚訝。
“你難道沒發現關心這件大事的人少了某一類嗎?”鐵無錯搖搖頭。
“你指的是衙門?”燕無雙睜大了眼睛。
“不錯!就是衙門,據我所知那一場火併過後衙門連個鬼影子都沒見着,你不覺得奇怪?”鐵無錯質問。
“當然,我的確有想過,不過這又能說明什麼嗎?衙門的人膽小怕事,不敢管江湖爭鬥,這不很正常嗎?”燕無雙苦笑。
“那可不見得吧?如果說‘綠柳山莊’因爲離城較遠,而且火併的都是些江湖高手也就罷了,天涯賭坊怎麼解釋?昨天傍晚混亂踩死那麼多老百姓又怎麼解釋?爲什麼知府衙門連個屁都沒放一下?你不覺得可疑?”
“這麼說來,的確可疑得很!”燕無雙再次表示贊同。
“當然!你還應該留意到一句話?”鐵無錯擡起了頭。
“哪句話?誰說的?”
“當然是季飛雪!你難道沒聽見他說‘季大爺還從來沒進過牢房,有種的把季大爺送衙門去’,還有就是當時那個窮書生已經表明自己的身份是知府大人的表親,季飛雪雖然有些遲疑還是殺了他,季飛雪並不是傻子,他雖然知道我是誰,可是他也知道我鐵無錯還不可能傻到把他直接押解到千里之外的京城,最起碼也得送到最近的衙門尋找些幫手!之所以他這麼囂張,我猜他與這裡的知府‘高連升’一定有什麼貓膩!”鐵無錯又端起了酒碗。
“哎!看來公門中人的職業病,在某些時候也有不小的幫助!佩服!”燕無雙微笑:“既然你已經察覺這一切的變化,爲什麼還能這麼心平氣和的坐在醉仙樓上喝酒,你應該去知府衙門看看你的犯人是否已經逃離纔是?”
“看始終要看的,可也不必急於一時,我鐵無錯抓進去的犯人,諒他高連升也沒那膽子敢私自放走,他應該知道鐵某手上的令牌絕對不是吃素的!”
“那又爲何?”燕無雙依舊疑惑不已。
“因爲昨天夜裡我去斷腸谷的時候,碰見了一羣人!”
“什麼樣的一羣人?”
www ▲ttκΛ n ▲¢O “擡着死人棺材的一羣人,而且領頭的不是別人,卻是你我都熟識的熟人!”
“還是個熟人?誰?”燕無雙像個天真的孩子。
“你一定會驚訝的,他就是輪迴客棧的掌櫃‘錢不達’!”
“你怎麼肯定就是錢掌櫃?”燕無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雖然他穿的是夜行衣,不過一個人再怎麼改變,多年來養成的生活習慣絕不是那麼輕易就改變的!”
“什麼習慣?”
“雖然我潛藏在輪迴客棧做店小二隻不過幾天,可這幾天錢掌櫃的一舉一動我觀察的可謂瞭如指掌,他無論是穿衣吃飯走路出恭,右手的小指總喜歡高高翹起!”
燕無雙聽完這句話突然感覺毛骨悚然,他好像迷迷糊糊回憶起昨天晚上錢掌櫃替他撕下酒罈布圍子時,似乎就是翹着小指!
天拉,燕無雙快要驚呆了,桂林城難道真是藏龍臥虎之地?在他的心底不由得深深的打上了一個大大的感嘆號!
“燕兄弟,燕兄弟!”鐵無錯的手在燕無雙的眼睛周圍晃來晃去,他感覺燕無雙是不是睡着了。
“哦,啊?我沒事!”燕無雙打了個呵欠:“大哥可曾看仔細了,錢掌櫃一行人去的是什麼方向?”
“這個嘛!鐵某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往西去了!對,就是往西!”鐵無錯咬咬牙。
“往西的話?”燕無雙在心裡盤算:“難道是綠柳山莊?運了多少棺材?”
“應該是八口棺材!
“八口?不會這麼巧吧?難道是給八大派送去的?”想到這裡燕無雙使勁搖了搖了頭:“不!絕對不可能,要是八大派的人已經慘遭毒手,江湖上不會沒有動靜!”
“的確不可能!因爲據我判斷,深更半夜擡着死人棺材裝神弄鬼絕對沒有什麼好事,況且領頭的還是一間客棧的掌櫃,這樣一來,既然是見不得人的事情,棺材裡一定有什麼貓膩,而且應該不止八口棺材那麼簡單!所以我敢確定有一必有二,今天夜裡這夥人還可能再去一次!”
“我不信!”
“不信!你就試試看!”
子夜星辰,萬籟無聲。
透過枝葉的縫隙,道路兩旁撒下星光點點。
兩棵簇擁在一起的參天大樹,兩把碗口般粗大的樹杈。
兩個翹首一待的人。
“你不是說!他們夜裡還會經過這裡嗎?”燕無雙叼着一枚樹葉。
“當然”鐵無錯眉頭緊鎖。
一柱香的時辰之後。
“他們還會來嗎?”燕無雙有了一絲倦意,橫躺在樹杈上。
“你看!那不是來了嗎?”鐵無錯眉開眼笑。
燕無雙順着鐵無錯粗糙的手臂望去,一羣擡着棺材的壯漢從馬路的東邊一路走來。
而這羣人的最前面走着一位身穿夜行衣的人,並且他的右手小指總顯得那麼獨立。
“你猜棺材裡有什麼寶貝?”鐵無錯嬉笑着。
“寶貝?開什麼玩笑?除了死人還能有什麼?”燕無雙依舊躺在樹杈上。
“當然是寶貝,誰願意三更半夜,走那麼多冤枉路到這裡,而棺材裡擡的卻是死人?換做是你,你也不願意吧?”鐵無錯的話讓燕無雙有了興致。
“不是死人?那是什麼寶貝?”燕無雙突然坐了起來。
“你仔細看擡棺材那些壯漢的表情還有步子是怎麼樣的?”
“擡的是棺材,壯漢的表情當然不會很好了,至於步子麻黑不溜秋的晚上自然是很亂了?”燕無雙打趣到。
“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你難到不覺得壯漢表情有些吃力嗎?再看看他們的步子,一跌三撞的感覺,假如棺材裡躺的只是個死人,擡棺材的人會是這樣的嗎?所以說棺材裡一定有寶貝?”鐵無錯鬼魅一笑。
“你指的該不會是銀子金子之類的寶貝吧?”燕無雙一口吐掉了已經被嚼爛的樹葉。
“不錯!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想到的,審時度勢在這樣的夜晚幹這樣的勾當,沒有利益誰願意出來受這個罪,在牀上抱着老婆睡覺不是很好嗎?尤其是他!”鐵無錯的手指向了黑衣人。
“錢掌櫃?”
“對!一般老百姓都不會出來受這個罪,更何況他還是輪迴客棧的掌櫃!一個有錢有勢的人偷雞摸狗出來幹這種見不得人的事,棺材裡難道僅僅是個死人那麼簡單?”
“可是我還是不能相信,你總得讓我見識見識棺材裡裝的是到底是什麼寶貝吧?”燕無雙搖起了頭。
“當然會讓你看見,而且馬上就可以!你看那邊!”鐵無錯的手又指向了南邊一塊小樹林。
燕無雙驚訝不已:“是衙門的捕快,你報官了?你什麼時候報的官?該不會是昨天半夜吧?”
“哈哈哈,真的是臭味相投,你怎麼知道?”鐵無錯向他豎起了大拇指。
“猜的,因爲好像半夜報官才符合你的雷厲風行!也只有你纔敢半夜報官,因爲你是大名鼎鼎的天涯神捕,知府大人不敢不受理!”燕無雙微笑着他的視線已經轉移到了那些捕快身上。
南邊的小樹林裡,十來個醉意朦朧的捕快突然叫嚷着向這羣棺材衝了過來。
樹杈上的看客正在準備着看一場好戲,樹下的壯漢已經亂成了一團,唯獨身穿夜行衣的錢不達,錢掌櫃好像巋然不動一般。
“站住!”捕快們已經將這羣棺材包圍:“幹什麼的?從哪兒來?到哪兒去?”
“回捕爺的話!小老兒打東邊來要往西邊去!送幾口棺材!”
“送棺材?”問話的捕快好像這時才知道自己手觸摸着的是一口裝死人的棺材,驚慌中連忙將手縮回。
“三更半夜,不好好在家抱着婆娘睡覺,送什麼棺材?鬼鬼祟祟的,還穿着夜行衣,老傢伙什麼不好學?學什麼江湖大盜?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鳥,說,棺材裡裝的是什麼?”捕快壯着膽子再一次把手按在了棺材上。
“回捕爺的話,小老兒確實是正經本分人,哪裡是什麼江湖大盜,夜裡穿上夜行衣,不也是給自己壯膽嗎?萬一遇到個把強盜,一看這身夜行衣還興許還以爲是同道中人,就睜之眼閉隻眼不就平平安安過去了嗎?”
“再說了!”錢掌櫃伸出了右手,他的手慢慢地握住了捕快,然後金光一閃:“老百姓平平安安,捕爺不就省事兒多了嘛!您說是吧?”
一粒豆大的金子滾入了捕快的袖中。
“哈哈哈!不錯,言之有理,沒看出來老傢伙還是個通情達理之人!快走快走!別讓爺再看見這些不吉利的貨!走吧!”捕快說完扭頭便走。
“一幫賤骨頭,貪圖小利!簡直給公門丟臉!”鐵無錯有些怒不可揭了。
“悲哀!真的是悲哀,想不到衙門的捕快如此腐敗,現在寶貝看不成了,接下來怎麼辦?”燕無雙也皺着眉頭。
“這些吃皇糧的難道還不如畜生?”
“什麼畜生?”
“當然是你的馬!”
“我的馬可不是一般的畜生!”
“我當然知道,所以現在該它漏一手了!”
燕無雙當然明白鐵無錯是什麼意思,所以燕無雙吹了一聲長哨!‘嗚----秋’。
然後從這兩顆參天大樹背後,追風馬像着魔似的衝向快要離開的最後一列棺材隊伍。
擡棺材的大漢突然一驚,棺材重重的掉在了地上,砸在壯漢的腳上,棺材板被摔開了一個洞,裡面滾出兩錠白花花的銀子。不過很快,壯漢又開是擡起棺材上路,而且腳步加快。
捕快拾起滾落到草叢的銀子突然大叫:“官銀!抓起來!”
然後所有捕快拔刀相向。
然後小樹林裡一片刀光劍影。
“這幫鱉犢子玩意兒!還算有點良心,還知道私運官銀犯法!”鐵無錯又笑了。
“哦?是嗎?爲什麼你總是能笑到最後?”燕無雙也笑了。
“因爲我是天涯神捕鐵無錯!哈哈哈!”話一說完,鐵無錯已經縱身而下,眨眼間就到了火併的棺材隊伍。
燕無雙知道,鐵大神捕要緝拿罪犯了,他原本想下去幫忙,可是轉念一想,公門辦案我一個外人插手總是不太好,更何況,堂堂一個天涯神捕,不可能連個客棧掌櫃都拿不下吧?
所以燕無雙乾脆直接躺在了樹杈上。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折騰了一宿,是該休息休息了。
聽着耳畔的刀劍齊鳴,燕無雙突然有一種強烈的睡意,那樣子像極了一個初生嬰兒聽着搖籃曲悠然自得的情形。
刀劍聲越來越小,一刻鐘以前,是雜亂無章的,一刻鐘之後的現在好像一首很整齊的音律,某個音符正在降調,是刀還是劍?
反正一定是人倒下了,燕無雙想衙門這幫捕快看來還是有些本事的。
半個時辰之後,刀劍聲全無。燕無雙已在夢境中,不過他在夢境裡看到的卻是滿地的捕快。
所以他從夢中驚醒。
然後他聽見了‘當,當,當’的聲音,猜的沒錯,就是手掌擊打在刀面的聲音。
燕無雙一躍而下,樹林裡早已沒了棺材的蹤影,倒在他眼前的是鐵無錯口中的這羣‘鱉犢子玩意兒’。還有那個貪圖小利的捕快頭!
順着聲音飄來的方向,五十丈外的地方,兩個械鬥的人正打的難分難解,他們的側面一羣人正在向西急行。
當然,械鬥的人正是天涯神捕鐵無錯與那輪迴客棧的錢不達錢掌櫃。他們側面的當然就是擡着官銀的棺材隊伍。
“錢掌櫃竟然是位江湖高手?太不可思議了?天底下竟然也有天涯神捕也抓不住的罪犯?”燕無雙想到此,突然一笑。
很快地,他擋住了棺材隊伍的去路!
燕無雙挑起葬月劍:“識相的放下棺材,束手就擒!否則!”
“否則怎樣?”一個滿面鬍鬚的壯漢持刀向前。
“否則,燕某就不客氣了!”燕無雙微笑。
“奶奶的!老子還怕了你,弟兄們上!”
話剛說完,滿面鬍鬚的大漢已經身先士卒倒在了地上,葬月劍剛好劃過他的喉嚨。
然後所有的大漢幾乎一擁而上。
“燕兄弟!”鐵無錯發出了呼喚。
“不好!”燕無雙一個‘葬月飛花’擡棺材的大漢們就在一瞬間倒地而亡再也沒能看見白花花的銀子。
又是一個‘葬月驚虹’,燕無雙連挑帶刺,葬月劍畫着完美的弧度,刺向了錢掌櫃的後頸,這當然是偷襲,江湖中人最恨的就是偷襲,可是情況危機,燕無雙哪管你恨不恨,救人要緊。
果然,最陰險的招數往往就是最管用的招數。
錢不達前後不能兩顧,當然只能敗走麥城,閃在了一邊。鐵無錯也鬆了一口氣,不過很快地他又皺起了眉頭。
“錢掌櫃!好手段,讓燕某領教領教!”燕無雙左右開弓,葬月劍在手中飛速旋轉,他知道這一次他遇上了一個強勁的敵手,所以他很自然地要跟錢不達鬥上一鬥。
一招,十招,三十招,燕無雙頭一回遇見能在他手底下走滿三十招的人,可想而知,錢不達的功力高到了什麼程度?
燕無雙的興致正濃,第三十一招剛出手,錢不達卻像只受驚嚇的鳥,縱身一躍,就不見了蹤影。
又是‘梯雲縱’燕無雙在心裡暗暗叫苦,難道是他?
那天夜裡的黑衣人又在燕無雙腦海中呈現。太意外了,難道世間的人都有雙重身份?
燕無雙在心裡種下了深深的疑問。
“你沒事吧?”燕無雙很關切的問。
“我當然沒事!”鐵無錯有些無奈。
“那你剛纔叫我”燕無雙問。
“我叫你,是想讓你留下活口,要不然案子怎麼破?”
“哦?這個,這個我到沒想起來!慚愧慚愧!”燕無雙的臉有些泛紅。
“其實也要感謝你!”鐵無錯一本正經地說:“要是你不刺他那一劍,今天我天涯神捕就變成地獄神捕了!鐵無錯辦案二十年,還頭一回遇到這樣強勁的對手,要不是你出手,今夜鐵某可就真的顏面掃地了!”
“慚愧,燕某深表慚愧,其實,我也沒有把握能抓住他!這樣的高手我也是頭一回遇到,真沒想到桂林城竟然是個藏龍臥虎之地,連輪迴客棧的錢掌櫃竟然都是位深藏不漏的武林高手!哈哈哈,看來燕某真的是沒白來一趟!”
“對了!剛纔錢不達逃走時用的輕功你可曾認識?”鐵無錯的眼神很期待。
“認識!怎麼?”
“我就知道你認識,不過像‘梯雲縱’這樣失傳已久的絕學,我有生之年只見到過兩次,第一次是恩師葉千秋演示給我看的!你呢?不會也是兩次吧?”
“不!我這已經是第三次了!”燕無雙好像陷入了沉思。
“三次?”
“對!其中兩次跟你一樣,還有一次,就是我被季飛雪和他的殺手包圍那天晚上,一個自稱是江南春的神秘黑衣人用‘梯雲縱’把我帶到了無敵門的殘址!”
“竟然有這樣的事,難道錢不達竟然就是傳說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煙雨樓’樓主?百曉生的傳人?呵呵!真的是越來越有意思了!”鐵無錯拽緊了拳頭:“若論武功三百招之內,我絕對不會輸給他,可他要真的是江南春,即便三百招後輸給他,也很有面子!難道不是嗎?哈哈哈”
“你先別笑!吃不準,這個錢不達很可能就是江南春!”燕無雙皺起了眉頭:“可是你相信一代煙雨樓樓主掌管武林史記的江南春,會做起販運官銀的事情嗎?”
“當然不信,不過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世界上沒有不可能的事,只有你想不到的事!”鐵無錯一語驚人。
“你的意思是?”
“被人威脅!”
“可是他的武功並不在你我之下,你也看到了!還有誰能威脅到他?”
“那可不一定,威脅一個人,並不一定要用武功,還可以來陰的,比如抓了他的親人孩子!”
“可江湖上從來沒有一件傳聞說江南春有妻兒老小的!”
“沒有傳聞不代表沒有,不過就算沒有,還可以用毒,用毒威脅一個人,你總該多少明白些了吧?”
“我明白了,照這麼說來,不管這個錢不達到底是不是江南春,總之是一個並不缺錢的人,而他冒着被捕殺頭的危險私運官銀,那麼他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想借官府的名義告訴我們他現在已經被某個人控制了!對嗎?”燕無雙滿臉微笑。
“你現在越來越像個捕快了!”鐵無錯讚歎不已。
“那現在怎麼辦?這個案子你還管不管?”
“當然要管,王法不尋私情,執法必嚴,誰觸犯了刑法誰就得受到法律的制裁,如果人人辦案都講點人情事故,那麼要王法還有什麼用?”
“你的意思是?”
“現在已經不是私運官銀這麼簡單了,襲擊公職人員,已經構成犯罪,看來錢大掌櫃,少不了要吃點官司了!”
“你上哪裡緝拿他歸案?”
“當然是輪迴客棧”
“你覺得他還敢回到那裡去?”
“當然,錢大掌櫃是個聰明人,他當然知道越危險的地方就是越安全的地方!而現在!”
“而現在”燕無雙搖搖頭:“在鐵捕頭眼裡,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險的地方!”
“哈哈哈哈”兩人相視而笑,一轉身便消失在黑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