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崔府的時候,時間已近子時。
慕皎皎累得筋疲力竭,不過隨便擦了把臉泡了泡腳,就一頭倒在牀上睡了過去。
然後她做了一個香甜的夢。她夢到她回到了揚州,在六月爛漫的陽光下,她和崔蒲坐在一艘小船上,身邊碧綠的荷葉隨風搖曳,朵朵粉嫩的荷花含苞待放,將他們團團簇擁在其中,便彷彿置身仙境。
她坐得累了,便靠在崔蒲身上。漸漸的,她的身體慢慢往下滑去,從靠肩變成了趴在他膝蓋上。
或許因爲荷花荷葉的味道太過清香,又或許夾雜着河水氣味的微風太過溼暖,她慢慢閉上眼,在一片溫暖的寂靜中沉沉睡了過去。
一隻手輕輕覆上她的臉頰,指腹在她臉上輕輕摩挲着,又癢又麻的感覺讓她好生難受。
她伸出手將那隻作怪的手推開:“不要~”
“好久沒抱你了,讓我抱一抱嘛!”那個人卻道,拿手更是肆無忌憚的在她臉頰上游走起來。
慕皎皎猛然驚醒,一個翻身,便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眼前:“你怎麼在這裡?”
“我想你了,就回來找你了呀!”那個人笑嘻嘻的道,一手連忙就鑽進她睡衣裡頭,“既然你醒了,那咱們就來做點正經事吧!”
“喂,你——唔!”
一番被翻紅浪,翻雲覆雨之後,慕皎皎再度倦極睡去。
再度醒來之際,她腦子還有點迷迷糊糊的。她記得她昨晚上做了個十分真實的夢,似乎夢到崔蒲跟着她一道回來了?而且,他還一回來就……
臉頰一紅,她連忙想要翻身起來,卻聽到背後傳來一聲低哼,旋即一條臂膀又從背後鑽了過來,將她的腰肢圈住,把她牢牢扣鎖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慕皎皎訝異回頭,便見崔蒲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睡醒了?”他問。
慕皎皎傻傻點頭。“你……”
“我回來了。”崔蒲點頭。
“你瘋啦!”慕皎皎頓時低呼出聲,“你這個時候回來做什麼的?你難道不知道,唐律規定,地方官員非詔不得回長安嗎?”
“我知道啊!可是我想你了,想得吃不下飯睡不着覺,所以我就跟上官說我要回來給岳父大人侍疾,然後就回來找你了。”崔蒲把頭埋進她的頸窩裡,含含糊糊的道。
慕皎皎無語。“這個理由,左知府會准許嗎?”
“應該會吧!”崔蒲不以爲意的道,“反正我把信交給王十七就走了。現在左知府應該已經在給我走這個流程了。他只要不想和我對着幹的話,肯定就不會刻意阻攔我。再加上長安這邊的阿爹和阿兄,這就是小事一樁,不算什麼。”
也是。雖然唐律上將這一條寫得一清二楚,可是法理之外總有人請。再加上朝中有人,多得是人遇到什麼要緊事就直接走人,留下一張*給上官,然後再讓相關人員慢慢的去走應有的程序。許多時候,等人都出外一趟回來了,這個程序才走完。這是大家都已經默許的事情,倒是沒什麼可說的。
慕皎皎鬆了口氣,纔想到問起別的:“你什麼時候跟上來的?”
“就在你走後半個月。身邊沒了你,我總覺得心上像是缺了什麼,空空的難受得不得了。晚上輾轉反側,再美味的飯食也入不了口。王十七見了,就勸我乾脆也跟着你回來走一趟算了。我覺得他這個主意不錯,就照辦啦!”說着,他的脣又往慕皎皎臉上湊了過來,“一個多月不見,想死我了。來,讓我好好親親你!”
“你昨晚上不是已經親過了嗎?”慕皎皎連忙躲閃。
崔蒲趕緊扣住她的後腦勺:“昨晚上是昨晚上的。而且一個月沒有抱你,那一次怎麼夠?要不是我昨晚上累得不行,你以爲我會那麼輕易放過你?”
說着話,那言語便被膠着的脣齒所吞沒,取而代之的便是連綿不絕的淺吟低唱。
當兩個人起牀時,早已經是日上三竿。
夫妻倆簡單收拾一下,便去給崔老太太以及崔夫人請安。
正好大家都在崔老太太那裡,崔夫人便叫慕皎皎坐下:“今天一早,顧家便送了一份厚禮過來,道是你助他們家大奶奶平安生下一位小娘子。”
“哎!”慕皎皎聞言卻低嘆口氣,“平安生下小娘子不假。只是我那位阿姐心心念唸的想要生個小郎君,好容易將小娘子生下來後,她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悲傷過度之下竟然大出血了!我竭力救治,也只能控制住出血,撿回她一條命。以後,她要是想再懷孕生子的話,怕是難了。”
“竟有這事?”崔夫人幾個面面相覷。
崔老太太聞言便是一聲冷哼:“那個小娘子也是想不開。生個小娘子又怎麼了?她還年輕,有的是機會再生,先開花後結果也很好嘛!誰家生孩子就保證能一胎生個小郎君出來?搞成現在這樣,純粹是她自己的錯,這樣的結局也是她自作自受!”
“可不是嗎?你這個二姐腦子也太軸了點,她心裡是怎麼想的?”大嫂鄭氏也道。
慕皎皎搖頭嘆息不語。
崔蒲將她的表情看在眼裡,眼神卻是一閃。
請完安回去,他關上門便問她:“老實交代,你那二姐是不是真不能生了?”
“是啊!”慕皎皎點頭。
“你確定?“
“九成五的可能不能再生了。”
“這便是你努力施救之後的結果?”崔蒲滿眼狐疑,“以你的手段,應該不至於這麼悲觀吧?”
慕皎皎便笑:“要是我拼盡全力,我至少可以給她挽回五成的可能。可是,爲什麼我要這麼做?”
是啊,爲什麼?慕皊皊那隻白眼狼,得了好處還當這是你應該做的,只怕還會覺得你不夠盡力,沒讓她十成十的好起來呢!
“這次生了個小娘子,她生氣,覺得沒有壓服我,就把罪責怪到我頭上。那麼下次要是她再懷再生,還是生個小娘子,會不會以爲是我給她下了藥,害得她生不出兒子來?與其再被她這樣冤枉,我還不如連誣陷的機會都不再給她。反正,換做其他大夫,他們達成的最終結果也會和我昨晚上差不多。”
看着她脣角那一抹隱隱閃着寒光的冷笑,崔蒲都覺得手腳一陣冰涼。
“昨晚上你受苦了。”他低聲說着,又將她攬入懷裡。
慕皎皎閉上眼搖頭:“他們千方百計騙我回來,逼我給她接生。既然有膽子做出這樣的事情,那就應該早做好了迎接相應報復的準備。昨晚上我沒有收他們的診金,他們心裡應該明白了纔對。”
“這種事情,還是得看他們自己。反正我相信,顧文華這一對心裡只怕是不明白的。”崔蒲冷笑。
不過,顧沅這個人明白不明白,那他就管不着了。反正那個人就算明白了,他肯定也會不吭一聲。
“那我也不管了。現在我累死了,至少一年時間都不想再看到姓顧的。”慕皎皎擺擺手。
“正好,我也不想看到他們。反正咱們馬上就要回揚州,到時候天高皇帝遠的,也見不着他們!”崔蒲忙道。
到了慕皊皊女兒洗三那天,慕皎皎和崔蒲果然都沒有去,只叫人送了一份禮去就罷了。顧家人自知理虧,歡歡喜喜的收了禮,一句話都沒有多說。倒是顧文華一整天臉上都帶着幾分失落。
接下來幾日,聽說慕皊皊恢復的情況不大好,慕皎皎也並沒有再往心裡去。她和崔蒲忙着去見郭刺史、和盧九敘舊、給王十七郎的姨娘帶話,還要去其他親戚家走動,忙得不可開交。
如此,又近十天過去了。
夫妻倆在一起盤算着也該回揚州去了,不想宮裡就來了一則消息——有人告了崔蒲無詔回長安,事情都已經被捅到聖人跟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