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知縣們的聚會完畢,魏莊又在揚州府裡的魏氏酒樓裡擺酒爲他們接風洗塵。
崔蒲升任知府,這對魏家來說也是一大喜事,現在魏莊可以光明正大的在揚州城裡爲他擺酒慶祝而不怕得罪任何人了!
因此這一日,整個揚州府上下的魏氏酒樓所有酒菜全都半價出售,可喜壞了甘薯宴的擁護者們!
而揚州城的這家魏氏酒樓乾脆就清場,只在二樓擺了一桌酒席。魏莊夫妻、崔蒲夫妻以及王十七郎夫妻六個人團座在一起,每個人臉上都有着掩不住的笑意。
很快酒菜擺上來,魏莊卻道:“先等一等,還有客人沒到。”
而後,果然就聽到一陣洪亮的大笑傳來。很快,郭刺史一行人就出現了。
“崔六小子,你果然厲害啊!去年我們都當你要被姓武的搞死了,結果誰知道你居然又絕地翻身,反而把姓武的給踩在腳底下了!你真是命太硬了,當浮一大白!”走進門來,郭刺史立馬就走上前來,一掌拍在崔蒲肩上。
崔蒲立馬疼得齜牙咧嘴。
郭刺史見狀便沉下臉:“你別告訴我,你這半年意志消沉,我們教給你的那些功夫你全都荒廢了?”
“怎麼可能?在長安,我日日早起勤加練習,即便在來去的船上,我也一日都沒有斷過!我家大娘子心疼我,還日日都起來陪我一起練呢!”崔蒲趕緊便道。
“那就好。改日我們可要好好探探你的本事,看你說的是真是假!”
“隨時奉陪!”崔蒲爽快的做了個請的手勢。
郭刺史朗聲大笑,一羣人各自落座。
現在人終於來齊了,大家便提起筷子吃菜喝酒。酒過三巡,那話題不知不覺就已經從武惠妃的死繞到了崔蒲現在的這個官職上。
郭刺史半壇酒下肚,就薰然道:“崔六小子,我和你說!現在你既然做了揚州知府,也就是整個揚州府的老大了。我們這羣老頭子必然是要跟在你屁股後頭混的!現在我們包袱都帶來了,就等你把我們的住處給安排好,我們就搬過去住!“
崔蒲嘴角抽抽。“你們在海陵縣住得不好嗎?”
“沒了你們一家子,那邊還有什麼趣味?我們當初之所以搬到海陵縣去,可都是衝着你們去的!”郭刺史大聲道。
其他人紛紛附和。
郭刺史又道:“而且那個新來的知縣,一張臉上寫滿了想要升官發財,但人又只知道溜鬚拍馬,沒勁極了!我不喜歡和這種人打交道,還是你更有意思!所以,我們是跟定你了!”
“當然了,你放心,我們雖然走了,必然會找來人填補我們的位置。六娘子你教出來的那幾個徒弟是真不錯,燕南自從跟着你開始偷師後,那手藝也是飛漲。我們自從來了這日,那一身的沉痾解除了大半,日日不是喝酒就是到處釣魚賞玩,日子過得別提多舒暢了。這麼一傳十十傳百的,又有不少人起意想要過來,我已經代你答應他們了。雖然他們名聲不如我們幾個響亮,但幾個綁在一起那分量也不輕,一定能堵了那個僞君子的嘴!”
這才半年時間,他們就已經給陳君弼起了個‘僞君子’的外號了。
他們都已經擅自做出決定了,那他還能怎麼辦?
崔蒲無奈長嘆口氣:“我纔剛來呢,自己手頭一堆事都沒理清,結果你們又纏上來了。我這輩子是都甩不脫你們了嗎?”
“哼,你小子也不想想你從我們身上偷走了多少真本事!我們但凡肯露出一星半點給別人,他們肯定哭着喊着養我們一輩子的老!現在我們肯給你養着,你就偷笑吧!”郭刺史沒好氣的道。
“是是是,我錯了,諸位願意繼續教導我兵法,這是我的幸事,我以後一定會好生奉養諸位,把你們當我親阿爹一樣敬着!”崔蒲趕緊就道,便高舉起酒杯,“我錯了,我先自罰三杯!”
郭刺史一怔,就發現自己又被他坑了。
“好啊你小子,你也未免太賊了點!誰說我們還要繼續教導你了?我們是打算跟着你享清福、看好戲的!”
“享清福是肯定的,但教兵法什麼的也是順便嘛!”崔蒲打着哈哈,“而且我家大郎已經滿週歲了,我正打算把他交給你家大郎去帶呢!我只有一個要求——不要因爲我的緣故對他放鬆要求,你們儘管放開了教訓他,一定要給我們崔家教出一個鐵骨錚錚的男兒來!”
“這個沒問題!我們別的不會,教個小郎君還是會的!”郭刺史當即就拍着胸脯答應了。但他順勢就提出另一個件事,“對了,關於我家大郎和你家大娘子的事……”
“這個以後再說,以後再說……我家大娘子還小呢!”一提及此事,崔蒲臉上就生出了幾分防備,真彷彿誰要現在就把他的寶貝女兒給搶走了一般。
“切,又是這話。我看你最後給她挑個什麼樣的好女婿,這世上有還有哪個小郎君能比得過我郭家的兒郎去!”郭刺史不爽低哼,卻也沒有過多糾纏。
大家都是自己人了,說話並不顧忌太多。一個話題不行,便立馬換了一下一個。他們便又推杯換盞,放開了吃吃喝喝,最後男人們都吃得爛醉才各自散去。
當然,郭刺史一行人就真的提着包袱先賴在了府衙上。
而就在郭刺史之後,胡三一羣遊俠兒也都紛紛包袱款款追隨而來,全都叫着要跟崔蒲,當牛做馬都行,但就是不想再看新知縣那張臉了。
這些人都是爲他付出過不少血汗的,崔蒲信任他們,也有心將他們帶到身邊來。於是,他便人這噁心將陳君弼叫來,和他說了這件事。
陳君弼這次去海陵縣,就是帶着拉攏郭刺史一行人的任務去的。結果大半年了沒見什麼成果,郭刺史一行人到最後根本見都不肯見他了。現在崔蒲一去,他們更是直接就包袱款款跟着崔蒲跑了!他這個任務眼看就要失敗了。
不過,想想郭刺史這羣人這半年來對他的態度,想必就算再給他兩年時間,他也打不進他們的圈子裡去。現在人走了,他正好把鍋甩給崔蒲,這樣李中書最多也就罵他一頓,恨的對象依然是崔蒲,他就從中摘出來了!
至於胡三這一夥人……呵呵,就算他們不走,他也會想方設法的把他們給趕走!吃他的米糧,還不聽他的擺佈做事,這種人留着也是白留!現在既然崔蒲還願意收留他們,他樂得順水推舟做個人情。
但當着崔蒲的面,他還是擺出一副極不情願的模樣,十分勉爲其難的道:“既然這是郭刺史他們的心願,下官必然不敢阻攔。只是,崔知府您也知道,想當初天長縣、高陵縣、海陵縣是一起開始開設休閒山莊,而且咱們海陵縣還是三個裡頭的翹楚。如今天長縣和高陵縣那邊還好好的,結果現在海陵縣的老臣們卻要走了,抓捕海盜的功臣們也要功成身退,這個下官擔心不好對百姓們交代啊!”
呵,這就開始朝他討要補償了?
崔蒲輕笑:“這個你放心。郭刺史他們雖然走了,但馬上就會有人來補充他們的位置。雖然個人身份及不上,但一羣人加在一起,那分量也不會太低。而他們既然來了,自然會帶來新一批的護衛。”
陳君弼立馬就笑逐顏開:“有崔知府您這句話,下官就放心了!既然如此,那下官一切都聽您吩咐。只要崔知府您一句話,下官萬死不辭!”
“死就不用了,你只管做好你這個知縣就行了。”崔蒲不耐煩的道。
“是是是,下官知道了。下官一定會將崔知府您在海陵縣的精神繼續發揚光大下去,讓海陵縣一如既往蒸蒸日上,也讓海陵縣百姓們的日子越過越好!”陳君弼立馬又拍起他的馬屁。
這種話假大空,崔蒲很不愛聽。便再勉強應付幾句,就讓他回去了。
陳君弼一回到海陵縣,立馬就修書一封給了李林甫,詳細的告知了他自己和崔蒲談話的內容,裡頭甚至連崔蒲的表情以及一些細微的小動作都描述得一清二楚。
送信的人雖然行蹤隱秘,卻瞞不過經過郭刺史等人親自調教出來的家丁們的眼。
得知陳君弼還在和李林甫來往、而且兩人書信來往甚密的消息後,崔蒲長出口氣,脣角便翹起一抹詭異的笑:“那就好,很好。”
知府這個位置的責任可比知縣大太多了。不過好在崔蒲以前當知縣時就愛瞎折騰,動不動就給自己找事做。接連兩任知縣任上,他後面一半的時間都忙得腳不沾地。現在接了知府的位置,雖然事情多且亂,但慢慢理也還是能理清楚的。
而這一理,就理了足足兩個月。
兩個月的時間過去,河間郡王終於又出現了。
“算起來,馬上又到了大娘子要去陪本王玩耍的日子了。不過,去年你們還欠了本王一次,你們打算好了怎麼補償本王了嗎?”
將近一年不見,河間郡王風采依舊。歲月彷彿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任何痕跡,他那張臉還是那麼俊美出塵,饒是一身黑色長袍套在他身上,也生生被他穿出幾分神秘悠遠的味道來。
只可惜,他一張嘴,就狠狠的破壞掉了他因爲他這張臉而營造出來的美好感覺。
崔蒲撇脣:“郡王您想我們怎麼補償,直說便是。您老的心思我們可猜不透。”
“那本王就直說了。那麼你們就讓你們的一雙兒女一起來陪本王兩天吧!就將你們的兒子作爲添頭,如何?”河間郡王淡聲道。
崔蒲現在終於意識到兒子也是自己親生的呢!女兒已經被他下蠱了,要是兒子再接觸他、再被他給餵了蟲子,那可如何是好?
“不行。”他立馬拒絕。
“怎麼,害怕本王給你家小郎君也喂一隻蟲子吃?”河間郡王慢慢湊過來,俊美的臉上染上一抹邪肆,說不出的欠扁。
崔蒲慢慢握緊拳頭。
“既然知道,你又何必再問?”
“本王是知道,可還是想看看你的反應啊!”河間郡王慢悠悠的道,脣角立馬勾起一抹微笑的弧度,“本王突然發現,你生氣的樣子看起來有生氣多了,彷彿比你平常要稍稍好看一點。要不,以後你就都這樣來見本王吧!”
靠,這老頭子故意在氣他!
崔蒲立馬就收斂了怒氣。“郡王您這個要求請恕下官無法答應。您還是換個別的法子吧!”
“別的?本王暫時可想不出呢!既然如此,那就讓本王先在你們府衙住上幾日,好好想想。什麼時候想到了,什麼時候再告訴你便是。”
又來一個死皮賴臉往他這裡鑽的!崔蒲小心肝猛一跳。
我的親孃啊!這羣人現在是怎麼了?約好了來他的府衙上蹭吃蹭喝嗎?
崔蒲頭都要大了。
“不好意思,郡王您來晚了,現在我們府衙上的客房都已經被人給佔滿了,暫時空不出來位置給您。”
他這話說的是真的。最近這麼多人一股腦的涌過來,都死活要跟着他。府衙再大,容納能力也有限。現在,裡頭就已經擠得不行了。
“那有什麼?以我們的交情,難道你們還打算讓本王去住客房嗎?不然,直接讓本王去大娘子院子裡住上幾日也不錯啊!”河間郡王立馬就道。
你想得美!
崔蒲當即就要反駁。而這個時候,忽見慕皎皎扶着綠豆的手笑吟吟的走了出來。
“六郎~”她柔柔喚着,步伐輕快,一看便心情極好。
崔蒲立馬回頭。“你怎麼來了?”
“恭喜郎君,娘子剛纔又把出了喜脈!”綠豆趕緊就道。
“是嗎?我又要做阿爹了?”崔蒲大喜,霎時就將河間郡王給忘到了九霄雲外,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慕皎皎跟前,拉上她的手連聲問,“孩子多大了?你別告訴我現在又是滿三個月了才告訴我!對了,你現在覺得怎麼樣?身上難受嗎?想吃點什麼?我現在就去買!”
“這次當然沒三個月,我也是才發現就告訴你了。”慕皎皎連忙小聲道,其他的問題也一一作答。
崔蒲這才高興了,便又問了一堆問題。
因爲這個好消息,夫妻倆都高興得不得了。
說了半天的話,崔蒲才漸漸想起河間郡王的存在。趕緊回頭去看,結果哪裡還能見到他的身影?
“人呢?”他忙問。
“郡王剛纔已經走了,說是不忍心打攪郎君和娘子的喜事,他改日再來。”綠豆小聲道。
“算他識相!”崔蒲立馬冷哼一聲。
慕皎皎則是脣角一勾。“我剛纔似乎看到郡王的神色十分的失落,離開的背影也蕭索得很。看來,他這些年形單影隻的一個人過活,日子也是十分悽苦吧?”
“那也是他自找的,和咱們有什麼關係?”崔蒲不以爲意的道。
慕皎皎低嘆一聲,搖搖頭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