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慕皎皎便將東西交給她,“你做,我看着。”
大娘子連忙點頭,雙手微顫的拿起消過毒的布給他先將傷口擦拭乾淨,再消毒,把傷口清理乾淨之後,再拿出針線一點一點縫合。末了,再給他上藥,包紮。
雖然是第一次做這麼大型的手術,但好在之前親眼見過慕皎皎行動,現在又有慕皎皎在一旁坐鎮,她做起來也算是有條不紊。
而李象也是硬氣。高濃度的酒潑在他的傷口上,他只是咬緊牙關輕哼了聲,沒有叫一聲苦。只是看着他因爲緊抓牀頭而泛白的雙手,還有額頭上爆起的青筋,就知道他隱忍得有多辛苦了。
旁邊兩個人都看不下去了。
此時黃豆便對他們道:“兩位請跟我來,你們身上的傷口也需要處理一下。”
兩個人趕緊跟她走了。
大娘子小心翼翼的給李象將背上的傷口處置完畢,再把其他小傷口也清理之後,李象也才終於鬆了口氣。
慕皎皎最後檢查一遍大娘子的勞動成果,便頷首道:“先在這裡觀察一夜,如果明天一早他沒有發燒感染的話,應當就無礙了。”
另外兩個人正好已經包紮好了傷口,聽到這話心中大喜,忙不迭點頭稱謝。
慕皎皎也不和他們客氣,便又叫了人帶他們下去用飯休息,這兩個人卻搖頭道:“我們的傷沒什麼大礙。而且還要回去軍醫對副都護回稟事情經過呢,就不多在這裡逗留了。改日我們再來接他便是。”
“不用了,我和你們一起走。”這個時候,忽聽一個虛弱的聲音傳來。
大娘子立馬低呼:“你都傷成這樣了,還怎麼走?你信不信你只要一動,傷口極有可能又要裂開?”
“不是都已經縫好了嗎?”李象不以爲意的道。
大娘子氣得直跺腳。“你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你——”
“大娘子!”慕皎皎突然叫道。大娘子一怔,連忙閉嘴,只是面上還帶着幾分不虞。
慕皎皎上前道:“李二郎君,其實我們留你下來,是因爲還有別的事情要和你商議。現在既然郭副都護交給你們的任務都已經完成了,想必這兩個人回去也就夠了。當然,我會給郭副都護修書一封,暫時把你借過來。”
李象這才點頭:“既然如此,那我就先留下吧!”
大娘子聽到這話,眼中立馬滿是欣喜。
慕皎皎看在眼裡,不禁搖頭。“好了,先讓他休息吧!咱們出去。”
“哦。”大娘子雖然心中還存着幾分不捨。但阿孃發話了,她還是乖乖依從。
在刺史府上逗留一夜,崔蒲晚上還專門來和他說了幾句話。再吃上幾碗藥,第二天一早,李象沒有發燒感染的跡象。換藥的時候眼看傷口已經開始癒合了。
“大娘子這次做得不錯。”慕皎皎表演道。
大娘子便開心的笑了。
崔蒲此時已經將柳知府和詹司馬一起請了過來。
“昨天的事,本刺史已經聽李郎君提起過了。多虧了柳知府你帶着人及時出現,才讓他們能將惡人全數生擒。你們的功勞本刺史自會向郭副都護說明,本刺史這裡也會給你們獎賞。”
說罷,他便招招手,小四兒便帶人擡着兩隻箱子進來了。不過一隻略大一隻略小。
打開箱子,裡頭裝滿了香料、綢緞、犀角等名貴事物。儘管身居如今的位置,這些東西他們早已經見識過了。可是這麼多好東西,裝了這麼滿滿一箱子,還是叫他們心中一震,不由自主的睜圓了雙眼。
“此乃本刺史在揚州、廣州的友人命人送來的。後院裡東西堆太多了,現在來了這些也根本放不下。現在既然柳知府你辦了這麼一件大好事,本刺史就將之賞賜給你了。當然,詹司馬你也有份。”崔蒲淡然道。
詹司馬和柳知府趕緊行禮致謝。
崔蒲擺擺手,再留他們說幾句話,問清楚了當時的具體情形,再感嘆幾句,便送他們出去了。
而等一離開刺史府,詹司馬和柳知府兩個人臉上的感激和歡喜便消失了。
“還真是……司馬您說得沒錯,咱們和他就是不死不休的關係!他不要的東西,就扔給咱們,他也好意思!”柳知府憤憤道。雖然看到那一箱子的東西是很開心,可是再想到崔蒲說的那些話,他就怎麼都高興不起來了。
詹司馬面色柔則是柔和得多。
“這有什麼好生氣的?這一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了,而且名字都要報到郭副都護跟前去。郭副都護又是出了名的會做人,只要和他認識的人,就沒有不和他交好的。你抓緊機會多和他來往來往,他肯定會向其他人舉薦你。到時候,你也一樣和軍方的人都熟悉了。這樣一來,那個人的優勢就沒有了,他自然就着急了。可是着急也沒有辦法,他也只能用這樣的法子噁心噁心你,讓咱們覺得咱們都只配撿他剩下的!”說着,他甚至可捋着鬍子笑了起來,“這是他狗急跳牆的表現。”
柳知府聽了,頓時也高興得笑起來。
不過,想一想,他忍不住壓低嗓音:“司馬您說,他把姓李的留下來,是不是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就算察覺到了又如何?他拿得出證據嗎?沒有證據,一切都是空談!”詹司馬冷冷道。
“也是。”柳知府點點頭,便又道,“不過,下官始終還是覺得那一大箱子東西太多了些。下官府上也沒那麼多人,不如咱們的箱子換一換吧!”
“怎麼,在你眼裡,本司馬就是這麼小心眼的人嗎?”詹司馬當即將臉一沉,“這次是你立了功,刺史厚賞你,那這個大箱子就是你的!說起來,本司馬還是託了你的福才能得到這些好東西呢!能有這些本司馬已經很滿足了,你的是你應得的,你拿回去自己玩兒便是了。”
柳知府這才鬆口氣。“既然如此,那下官就斗膽拿一回大的了。”
詹司馬擺擺手,笑得十分輕鬆無謂。
等回到府上,家人見到這一箱子的好東西,全都激動得不像樣。詹夫人還冷靜些,她小聲和詹司馬道:“這是刺史送的東西,咱們能用嗎?”
刺史夫人可是出了名的用藥高手,誰知道她會不會在這上頭下毒?
“按照道理說,他們不敢這樣做。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你先叫個大夫來驗一驗,沒事的話再分給他們玩兒。反正,這些東西不要出現在我眼前就行!”詹司馬沉吟一下,便道。
詹夫人連忙點頭。“還是老爺您想得周到,妾身這就去辦!”
很快請了幾個大夫來檢查過,確定這些東西都沒有問題後,她才歡喜的將東西分發了下去。這一天,司馬府上都歡聲笑語不斷。詹司馬也笑得很開心。
詹夫人卻還有些擔心。到了夜深人靜之際,她便小聲和詹司馬道:“上次崔大娘子那件事,崔刺史那邊竟然一點反應也無,老爺你說是不是太奇怪了點?”
“有什麼好奇怪的?他不是已經向我表明態度了嗎?”詹司馬冷聲道。
“你是說那一箱子珠寶?”
詹司馬頷首。“他想用這個挑撥我和柳知府的關係,只可惜他我和柳知府可是過命的交情,他怎麼挑撥得動?至於那件事……他沒抓住咱們的證據,所以肯定也不敢隨便下手。再說了,我用的可是他們曾經用過的招數,說不定他們還以爲是安節度使心中不忿,故意差人來報復的呢?這個可能可比我出手的可能性大太多了!”
詹夫人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那麼這樣的話,這件事你還要繼續下去嗎?”
“爲什麼不?那日我好心好意幫姓安的引路,不過就是爲了討得他一點好感。結果誰知他竟是直接一腳踩在我臉上,還反用羞辱我來討好姓崔的!這種人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讓他和姓崔的狗咬狗,這不是一場好戲麼?到時候我只需要坐在一旁看熱鬧,然後在關鍵時刻站出來幫他說兩句話。我就不信,姓崔的都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了,他還能厚着臉皮和他好!他還能繼續罔顧我的好意!”想起那日當衆丟人現眼的情形,詹司馬還忍不住咬牙切齒。 詹夫人聽得眼睛一亮。“如此一來,安節度使感念於老爺你的付出,自然也會對你轉變看法。你若是能再給他提供一些關於崔刺史一家子的消息,他肯定會很高興。作爲回報,他再爲你介紹一些軍方的人,你在涼州這邊也就能光明正大的和崔刺史對抗了!要是運氣好的話,長安那邊再來一點助力……”
“那麼長遠的先不要考慮,還是先把眼前的事情給辦妥了再說吧!”詹司馬擺擺手,只是眼底已然浮現一抹趾高氣昂的亮光。
詹司馬一家子私底下的算計且先不論,只說刺史府這邊。
李象在刺史府上住了三天。這三天大娘子哪裡都沒去,就在自己院子裡做藥,順便研究滋補的吃食讓人做了給李象送去。
有他們的好藥作用,再加上三天來的悉心調養,李象的身體已經大爲好轉。於是,他堅持要告辭回軍營去。崔蒲也就沒有再挽留他,只給他包了一堆備用的藥,再派了兩個家丁沿途護送。
李象走後,大娘子依然蹲在房裡沒有出去。
大郎君過來的時候,便見她還在低頭認真研讀醫書。
“阿姐,你是轉性了嗎?突然這麼文靜乖巧,這不像你啊!”大郎君忍不住揶揄道。
大娘子回頭白他一眼:“我只是在沉澱反思罷了。”
“沉澱?反思?”大郎君又被嚇到了,“阿姐你沒生病吧?讓我看看你是不是發燒燒糊塗了。”便伸手往她額頭上探去。
大娘子一把將他的爪子給拍到一邊。
“阿姐……”大郎君這次是真開始擔心了。
大娘子卻幽幽嘆了口氣。“我只是在考慮這幾次的事情。和我每撞上一次,他就要受一次苦,而且這些傷也都是因我而起。你說,我是不是他的災星啊?”
噗!
大郎君不覺失笑。“阿姐,你怎麼會生出這樣的想法?”
“難道不是嗎?事實本就是如此。”大娘子悶聲道。
“我看你是真病的不輕。”大郎君笑道,“人和人之間自有緣法。他見你一次衰一次,只能說明他上輩子欠了你的,現在見一次就還你一次罷了。你要是因爲這個就開始自我懷疑,那可就是膽怯了。你可是博陵崔氏的娘子,難道還會有不自信的時候?我相信,阿爹阿孃知道了也只會鼓勵你去正面應對這件事,大膽克服心中的陰影。”
大娘子一怔。“難道這就是阿孃將第一站定在郭家伯父那裡的原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