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證據一件接着一件的擺出來,大郎君身上的冤屈洗清了。
但是,陸通判和曹同知卻沒有就此打住,而是繼續抽絲剝繭,埋頭深挖,很快就將苗頭引到了詹司馬頭上。
這個時候,也不知道是誰在外面道了句——“詹司馬昨天不是在得知崔刺史的大郎君犯了殺人案之後就了瘋了嗎,還大叫‘我要當刺史了!’,然後就真瘋了。”
“確有此事?”百姓們八卦的心理又被激起了。
立馬便有相關人員將當時的事情給一五一十的講了一遍。原本詹司馬當時就是當衆叫出來的,那麼多丫頭僕婦都看着呢!現在詹司馬病倒了,司馬府上一團亂,詹夫人光顧着到處找大夫,所以這麼一件稀奇事昨晚上就已經被傳得司馬府上人盡皆知了。到了早上,廚房裡的人出來買菜,就將消息給帶了出來。
“而且,詹司馬是真高興太過了,竟是當場就口吐白沫,直挺挺的厥了過去!人家崔刺史都還沒說要退位讓賢呢,他就已經斷定自己能當上刺史了,你們說可笑不可笑?”
可笑嗎?是可笑,但也挺可怕的。
這個人是怎麼馬上就知道自己可以當刺史的?而且還如此篤定!
只要稍稍用腦子想一想,就能知道這個人到底幹了什麼!
“肅靜!肅靜!”眼看眼前的情形已經無法控制,柳知府拼命的拍了十多下驚堂木,卻依然管不住門口越傳越烈的流言蜚語。甚至,都已經有人斷定詹司馬得這個病就是天罰!
“和馬上風一個樣!”
也不知道是誰這麼說了句,所有人都大笑起來。
詹司馬的名聲算是徹底毀了。
柳知府心中暗驚,捏着驚堂木的手也開始瑟瑟發抖。
這個姓崔的着實厲害!從昨天到現在,他一聲不吭,一件事情沒做,卻生生將事情扭轉到了這個地步。現如今,丟人現眼的是詹司馬,名聲徹底毀了的人是詹司馬,這些原本是詹司馬想加諸在他身上的啊!
而他呢,依然穩坐釣魚臺。只有大郎君二郎君兩個孩子在牢裡過了一夜,可是他們也一點沒有進過牢房的膽小瑟縮模樣,反而悠然自得,雍容淡定,小小年紀站在這麼多人裡頭也如此卓爾不羣。
在收穫了所有人的同情的同時,他們的寵辱不驚的形象也藉着這件事深入人心了。
當然,崔蒲自信沉穩、絕不徇私枉法的名聲也傳播了出去。
這一個翻身仗他們打得實在是太漂亮了!
和這膽大心細、果敢有爲的一家子相比,他們還是差太多太多了。現在輸了,他們心服口服。
只是!
目光掃向下面兩個面帶得意之色的人,柳知府又雙眼一眯——你們別以爲掀翻了我們,你們就能安穩上位了。別忘了,你們也有不少把柄在我們手上捏着!
一個殺人案,在幾番波折反覆之後,一直審到中午,才終於退堂了。
其實陸通判和曹同知兩個人還沒說夠呢!只是柳知府好歹現在也是個知府,他說退堂,他們也奈何他不得。
大郎君二郎君還有南山三個既然被宣判無罪,那麼自然就不用再回牢房去了。
“大郎君,二郎君,現在是否要給崔刺史去一個口信,好叫刺史府上的人來接?”陸通判趕緊就湊到兩個孩子身邊道。
大郎君卻搖頭:“區區一點路,何至於興師動衆?昨天的事情,本來就是我們不對。如果我們聽話些不亂跑,也不至於着了別人的道。阿爹心中肯定還在生氣呢,我們還是不煩他了,自己走回去就是。”
“那好,我們這就護送二位郎君回刺史府!”曹同知也道。
反正,他們現在是站定在刺史府這邊,也是趁機向所有人宣告,他們是崔刺史的人了!
大郎君對此不置可否,只拉上二郎君的手:“阿弟,沒事了,咱們回家吧!”
“哦。”二郎君點點頭,乖乖跟着他一起往回走。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不忘記牽上弟弟。而且二郎君也是真個乖巧聽話,兄弟兩個人的感情真是好得讓人感動不已。
這一幕落在大家眼裡,便讓大家都不由自主的跟在他們身後,自發組織起來護送這對兄弟回家。
柳夫人雖然沒有親眼見識到前頭的情形,但她在旁邊的耳房內也已經聽得差不多了。好容易退堂,眼看着柳知府回來,她又忍不住落下淚來:“老爺,現在咱們該怎麼辦?”
“沒辦法,等死吧!”柳知府搖頭,忽的雙手抱住頭。
“老爺!”柳夫人大叫,連忙抱住他,卻也抱不動,便趕緊招呼衙役們來幫忙。
等將人擡回後院,他已然昏迷不醒。
請來大夫,大夫給看了又看,最終只是搖頭:“柳知府這病老夫治不好,您還是去請崔刺史夫人來幫忙看看吧!”
柳夫人頓時身體一軟,無力倒在地上。
再說那邊,大郎君兄弟倆被人浩浩蕩蕩的護送到刺史府門口,小四兒已經等在那裡了。
“兩位郎君回來了。”小四兒道。
大郎君頷首:“回來了。”
“事情可了結了?”
“了結了。”
“那便好。”小四兒點點頭,便回頭道,“開門,撒鹽,迎兩位郎君回府了!”
立時刺史府所有門全數打開,幾個小廝捧着滿滿一盆粗鹽出來,將門口以及兩個小郎君身上都灑滿了。
撒鹽驅邪過後,小四兒纔將兩個孩子領進門去。
陸通判和曹同知見狀,連忙便追上小四兒的步子:“四總管,我們有事,想見崔刺史一面,不知崔刺史現在是否有空?”
“刺史昨天得知大郎君二郎君犯下的事後,氣得一夜沒睡。纔剛得知消息,人終於鬆緩下來,剛纔去休息了。二位想拜訪的話等明日吧!一會等刺史醒來,某自會將你們求見的事情轉告給刺史。”
“那好,我們就明日再上門拜訪了。”兩個人連忙點頭,便雙雙離去。
結果到了今天下午,殺人案一事的後續持續升級。不僅詹司馬被確定爲此事的幕後推手,就連柳知府也被牽扯了進來。但與此同時,又有人來刺史府遞了陸通判曹同知兩個人貪贓枉法的證據。
而陸通判曹同知知道後,立馬反戈一擊,直言那個告密之人是在胡說八道,隨即又送上了那個人以及同夥的罪證。
……
如此種種,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再拖出更多的人互相攀咬……短短一天的功夫,居然就牽扯出這麼多的案子,牽連了這麼多人,實屬世間罕見。
涼州城內的百姓們有福了。一個新消息還沒消化完呢,新的一波又來臨了。反應慢的人都跟不上這節奏。
崔蒲也很高興。
等到天黑的時候,還有源源不斷的黑材料往他跟前遞過來,而且都是貨真價實的鐵證,這如何讓他不得意?
看似鐵桶一塊的詹司馬一夥人,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嘛!他不過在裡頭撬了一條裂縫,隨着時間的推移,裂縫就越來越大,到現在就徹底將這塊鐵桶瓦解掉了。
說起來,這條縫隙還是他們自己給弄大的。
手捧着這小山一般的黑料,崔蒲一本正經的道:“此事是因本刺史的兒子而起,本刺史不好插手。所以,還是請節度使來主持吧!”便命人快馬加鞭去向現任河西節度使王嗣忠求助。
王嗣忠得到消息的時候,活撕了崔蒲的心都有了!
你自己惹出來的爛攤子,自己不管,卻扔給我來接手,你也好意思!
涼州可是河西走廊內的一大重要根據地,這裡的動盪極有可能引發四周圍的一系列動盪。所以無論何時何地,他們都要竭力確保這裡的平穩和諧,這樣才能保證四周圍的穩定。可他倒好,不動則已,一動就搞出這麼大的事來。偏偏他自己還置身其外!
他就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
快馬加鞭來到涼州,他直接殺到刺史府,就將馬鞭扔到崔蒲跟前。
“說吧,你想怎麼樣?”
“呀,節度使您可算是來了!快快快,這些罪狀下官都交給您了,您可一定要給百姓們一個滿意的交代啊!”崔蒲連忙捧着黑材料送到他跟前。
王嗣忠都氣笑了。
“你少跟我來這一套!老夫現在一個人管着好幾個地方,哪裡知道你涼州這裡具體什麼情況?你就直說吧,你打算怎麼收場?”
“哎呀,這樣多不好。這件事下官還是避嫌的好。”崔蒲一臉嬌羞的道。
王嗣忠真想一口老血噴到他臉上。
“少廢話!老夫也沒說要讓你出面,你就直說,你打算除掉哪些人吧!先讓老夫心裡有個數,一會上了公堂就照辦了。老夫現在快忙死了,沒什麼閒心思在這裡和你耗費,這一點你心裡應當清楚。”
崔蒲這才勉爲其難的道:“既然如此,那下官就將下官的想法和您說說好了。”
“還不趕緊說!”王嗣忠急得直拍桌子,就差捏着他的脖子幫他把話給擠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