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小時前
薄煙躺在牀上,B超機在她挺起的腹部處滑來滑去,黑白屏幕上有自己子宮裡的倒像。關於孩子的健康,關於自己的身體狀況,都能清楚的知道。
薄煙等着醫生的好消息,可是醫生剛剛說‘這是個男孩’時臉色卻僵住了。
“怎麼了,醫生?”薄煙不解的看了看那屏幕又看向臉色僵硬的醫生。
“你別急,我再看看……”那醫生緩過神來,又在薄煙的子宮的位置一點點的滑動,薄煙的心跳突然加速,這段時間她總是肚子痛,可是每次來醫院檢查醫生都說孩子是健康的,這一次難道會有什麼意外嗎?
“容夫人,孩子的生命象徵突然變得很弱……”當醫生給了薄煙這樣一個結果的時候,薄煙覺得自己就要失去一切了。
“子宮壁太薄本就不好保胎,這個孩子心臟功率又弱於一般的嬰兒……如果想要保胎,就必須立即住院。可是我們也不能保證你再繼續臥牀幾月,這個孩子到了預產期的時候還能活着……”
爲什麼從前不告訴她?爲什麼她在滿懷期待之前不告訴她?她還需要這個孩子套住容子華的心,還需要這個孩子套住丈夫的心婆婆的心包括薄家那些長輩們的心啊!如果失去了這個男孩兒,她拿什麼去與薄荷未來的孩子爭這一切?
*
優雅而又清淨,奢華而有高檔的西式餐廳裡,薄荷端坐在薄煙的對面,而湛一凡則比較隨意的靠在椅背上看着他正對的容子華。
薄煙在低頭點餐,點的是香草烤雞。薄荷很少吃法國菜,所以她也不知道該吃些什麼,她聽聞的最出名的好像就是香煎鵝肝,喜歡吃內臟的她便點了那個。湛一凡點了個菠蘿三文魚,湛一凡喜歡吃魚,也喜歡吃菠蘿,所以薄荷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可一向不喜歡吃魚的容子華點了個沙律牛油三文魚,就讓她有些奇怪他果然是口味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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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這四樣主食之外,他們還點了水牛城雞翼,雞肉起司卷,紅茶法式薄餅,法國烤羊肉,五色沙拉,一個馬賽海帶湯,一個核桃雞湯,一個蘆筍濃湯和一個多味魚湯。四個人吃着看起來數量雖然可能有些多,可是這樣的餐廳飯量一向和它的環境一樣優雅,所以這麼滿滿一桌是纔會夠的。
這也是他們四個人第一次單獨的在如此環境下坐着吃飯,薄荷從前想也未想會有這樣一天,會有這樣一幕,更沒猜到過他們之間竟然也能如此和諧相處。雖然這和諧也只是表面現象,可是對她來說卻已經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讓薄荷更沒想到的是,湛一凡竟然同意前來一起吃飯的這個提議。所以她纔會坐在這裡,所以纔會有法國餐廳裡的這一幕,此刻薄荷就算是肚子餓得咕咕叫,其實也沒什麼胃口真的吃下去。
“我讓張姐把藥給你溫着,回去的時候一定要喝了,知道嗎?”席間,湛一凡突然轉頭低聲的對薄荷道。
薄荷頷了頷首,其實這兩天她早上便會提着保溫桶去檢察院,中午吃飯之前將保溫桶裡面的中藥喝掉,雖然苦死人,可是想到藥效是給自己養身子的便咬着牙根也給喝了進去。
“我沒聽錯吧?姐姐你在喝藥嗎?喝什麼藥啊?”薄煙突然插話,薄荷擡頭看向她,薄煙是一臉真切的好奇,就連容子華都投來漠然的視線。
“身子不好,的確在喝藥。很奇怪嗎?”薄荷冷眼的睇了薄煙一眼,低頭便只安靜的切自己的鵝肝吃。
“姐姐,我也只是關心一下你嘛。我還以爲是因爲姐姐還沒消息的原因呢,說到這事兒,我聽說很多婆婆都會給兒媳婦準備一些奇怪的中藥,姐你千萬彆着急啊,你纔剛結婚,和姐夫還有很多時間呢。姐夫,你也千萬不能因爲孩子的事情讓姐姐喝藥哦,不然我姐姐就太可憐了,又不是不孕……”
“薄煙!”容子華也聽出了這話裡的刻薄和不懷好意,立即出聲阻止。
薄荷擰眉,其實她就是爲了生孩子而喝藥的,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可她不是因爲不孕而喝藥,而是爲了養身子,這薄煙非得說這樣的話來刺激她?以爲能刺激她?薄荷冷冷一笑,搖了搖頭低頭又繼續吃自己的鵝肝。
她的冷笑,卻讓薄煙驀地握緊手中的刀叉,她的輕蔑反而激怒了等着她發火卻沒等到火星的薄煙。
湛一凡輕輕的掠過薄煙的方向,淡淡的道了一句:“說這些話的時候,肚子裡的外甥不知道有沒有踹你?”
薄煙一頓,容子華擰眉:“湛先生,說話能不能不要扯到還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那妹夫你能不能管一管小姨子說話不要扯到我和荷兒還沒消息的孩子身上?”
薄荷埋着頭笑了,容子華眸寒如冰,薄荷隱忍未發,湛一凡正襟危坐,眼神漠然,裝得比誰都正經。
“咳,”薄荷突然舉杯,朝着薄煙和容子華舉了舉:“那就祝外甥健康出生。”
“謝謝你,姐。”薄煙突然感動的看向薄荷,薄荷的笑容倒有些堅持不住了,這個薄煙的臉皮……堪比城牆,反正她自認不如。
四人輕輕碰杯,薄荷還是非常給面子的淺飲了一口紅酒。
“少喝點兒。”兩個男人異口同聲,薄煙那個大肚子卻愣在了哪裡。薄荷自己也愣了,湛一凡對她說這話,純屬對妻子的呵護和關懷,容子華算是怎麼回事兒?薄荷不由得睨了他兩眼,容子華似乎也發現了自己的越距和多餘,低頭主動的給薄煙叉了一塊雞翼:“別喝酒,多吃些東西。”
薄煙咬着貝齒突然就紅了眼眶,也沒理容子華的主動,就是用自己的刀叉泄憤似的不停的切割着她盤裡的烤雞肉。
薄荷突然站起來,輕聲道:“我去上個洗手間。”她的暫時離開希望能化解這個尷尬,她不怕和薄煙撕破臉面對面的質問,可是她曾經的心思薄煙知道,而容子華如今也總是反覆,讓薄荷都覺得很奇怪。湛一凡的臉色深沉莫測,薄荷起身去衛生間他也未看她一眼,薄荷緩步離開,每走一步,心情卻沉重一分。
薄荷站在鏡子前整理了一下頭髮。在來的路上,她已經放下了頭髮,是湛一凡最喜歡的樣子。挺了挺鼻樑上的眼鏡,上班的時候或許在家的時候她都喜歡戴着黑框眼鏡,因爲對她自己來說框架眼鏡比隱形眼鏡還方便。可是她覺得這樣的自己也好陌生……好像越來越不復當初的模樣了。那個隱忍的自己,那個緊閉心門不讓任何人進入的自己,那個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自己……那個只有她自己的世界的自己,如今好像越行越遠了。她知道,或許她應該把自己從前的心思告訴湛一凡,爲了杜絕以後那些不必要的誤會,雖然已經不再重要,可是總有人記得,她怕萬一被人挑撥離間……薄荷沉沉的嘆一口氣,如今自己滿心都是湛一凡那個男人了,這就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愛情,似乎是這個世界上最傷人的東西,你爲之痛苦的時候恨不得不曾擁有過它。可是當你爲之幸福的時候,卻又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能知道你此刻的快樂……愛情……她和湛一凡的這門婚姻,也包含着愛情嗎?
薄荷伸手緩緩的摸向鏡子裡冰涼的鏡子的自己,突然眼光瞄到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那裡的薄煙。
薄荷一回頭,薄煙扶着腰,摸着不大的肚子站在那裡朝她微笑。
薄荷是真的不習慣也受不了薄煙這樣的微笑,因爲她知道每當薄煙露出這樣的笑容時,就說明她又在演戲了。
薄荷放開水洗手,洗乾淨手又拿毛巾擦了擦,轉身準備離開。
“姐,讓他們兩個聊聊,不是更好嗎?”
薄荷眯了眯雙眸,不可思議的看向走到身邊也開始洗手的薄煙:“你說什麼?”
“你的初戀和你的丈夫正坐在一起吃飯,他們兩個一個是你的前任心上人,一個是你的現任心上人,他們有權利交流啊。”薄煙說着無恥可笑的話,卻露出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薄荷擡頭看了眼那個閃耀的小紅點,再看向薄荷用力向地上甩着手上水珠的動作,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可是這個預感卻又被她自己很快掐斷了,她想薄煙再狠再毒,她也是個女人,不可能幹出自己此刻正在想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很無聊。”薄荷轉身還是決定早些離開這裡,薄煙動作卻更快的一把抓住她:“姐,別走啊,我們聊一聊。”
“薄煙,你的戲演夠了嗎?”她現在不想對付她,更不想欺負一個孕婦,所以夠識相就給她滾遠些。
薄煙撒嬌似的搖了搖頭依然是一臉的笑容:“嗯嗯~不夠嘛,你是我的姐姐,我怎麼對你撒嬌都不夠的,就像從前一樣,你總會包容我的,對不對?”
“薄煙,你放開我!”薄荷伸出另一隻手拂開薄煙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她真的是厭惡了和她演戲,而且他不知道湛一凡喝容子華二人會說些什麼,湛一凡吃醋的時候那難以控制的情緒……薄荷用的力道很輕,而且她也相信不會因爲這樣薄煙就摔倒的!
可讓她想不到的是,一切都在這一瞬間發生了變化,這一切都在瞬間就變成了一場悲劇災難。她永遠無法想象薄煙有多狠,更無法現象會有薄煙這樣一個母親,肯爲了陷害自己而犧牲一個生命……她忘了,薄煙是薄光與蔡青奕的女兒,沒有什麼事情是她做不出來的,她真的不知道,薄煙如今有多恨她!
“啊——”薄煙在被薄荷拂開手臂的那瞬間,雙手高擡,腳底打滑,整個腰身向後面的洗手檯撞去——薄荷大驚失色,原本只是條件反射性也包括良心的想要伸手拉一把薄煙,薄荷卻在她手捱過來的瞬間又側身用肚子重重的向洗手檯撞去——
“啊——”又是一聲淒厲的尖叫薄荷愣了。
“碰!”薄煙倒在地上,臉色慘白的抱着肚子開始打滾:“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要掉了……快救我,姐姐,你快救我……”
“薄煙……爲什麼……?”薄荷再不清楚這一切根本就是薄煙自導自演,她就是他媽的大傻子!可是她爲什麼要這樣對待她自己的孩子!?她的良知去了哪裡?她還有心嗎?
“你問我爲什麼?”薄煙見還沒有人來,悽苦的一笑,臉上流下痛苦的眼淚,“這一招我不是跟你學的嗎?跌倒……陷害……還問我爲什麼?我要所有人恨你,子華……你丈夫……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包括我婆婆,包括這天下間所有的人,我都要他們——恨你!”
如此惡毒的話從薄煙的哆嗦發抖的脣齒間一個字一個字的蹦了出來,完全的寒冷了薄荷的心。
腳步聲陣陣的傳來,薄煙的腿間開始染紅,大片大片的血侵紅了她雪白的毛衣,她痛苦的尖叫,她抱着肚子在冰涼的地上大腿,她在哭,她在大喊,似乎在哀悼她親自扼殺掉的那個生命。那個還沒見過世界,那個還沒有睜開過一次眼睛的生命……就這樣逝去了。
“煙兒!”容子華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已經有幾個工作人員跑了過來。
薄煙的血還在流,臉上的眼淚和腿間的血似乎一樣多。
容子華不可置信的看着這一切,看着薄煙腿間的血紅,看着薄煙那慘白的臉,再看向站在一旁木然着臉幾乎無動於衷的薄荷時,他似乎明白了什麼。不,他根本不明白,他明白的知識薄煙導演的假象。
“老公……是我沒保護好我們的孩子……對不起……你不要怪姐姐……她不是故意的……她不是故意的……老公,都是我的錯……我沒保護好孩子,孩子他要離開我們了……啊,我的肚子好痛……好痛……”
“爲什麼?”容子華顫抖的擡頭看向薄荷。
薄荷慘白着臉,卻連最苦澀的笑也扯不出來:“你相信她說的嗎?”輕輕的嚥着口水,她發現她真的陷入了薄煙的這個陷阱,而此刻她被薄煙扔在陷阱裡的利器所傷,痛的快要無法自拔。
“老公……”薄煙抓着容子華的臂膀,眼淚流的越加的兇猛,餘光似乎也看到了湛一凡那漠然的側臉,薄煙終於開始抽泣:“對不起……在你向我求婚之前……我知道姐姐喜歡你……她喜歡了你好久,可我卻奪了她的所愛。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所以我不怪她,真的不怪。你也不要怪她好不好……?是我們傷害了她……這個孩子……她命中不該屬於我們……”
容子華的臉上閃過一抹痛苦,彎腰一把抱起已經流了很多血的薄煙,轉身就向外衝去:“煙兒你別怕,我這就帶你去醫院,帶你去……”
薄荷站在原地,臉色慘白,薄煙看似爲她說清卻將所有的禍端都嫁禍到了她的身上,她相信就連監視器裡也看不出任何的端倪。自己竟然活生生的遭了薄煙這個陷阱,這個奸計,而且……還將她從前隱瞞的那樣辛苦的真相就這樣坦明在了湛一凡的面前。
周圍的工作人員或者客人都對着她開始指指點點,罵她沒心沒肺傷天害理,罵她覬覦妹夫,因情害命。
“報警抓她!”
“你瘋了?她好像就是那個檢察官……剛剛嫁入英國貴族豪門的那個……”
“所以是薄氏兩位千金?”
“那剛剛的不是容檢察官?”
“造孽啊……再怎麼樣也不該做出這種事情……”
她沒有,她真的沒有,她怎麼可能去殺害一個無辜的生命!她如今雖然狠,可她從來連一隻螞蟻都捨不得掐死,她的心裡還有着一羽那樣的陰影,她怎麼可能殺害一個還未出世的嬰兒!?
薄荷擡頭,目光投向人羣,一凡,一凡你在哪兒?你會相信我的吧?一定會的?
可是哪裡還有湛一凡的身影!
薄荷覺得自己渾身冰涼,覺得自己這一次栽的真的是狠,前所未有的狠,被薄煙絆了這意料不的一腳,她將會面臨着如何的風波,而薄煙這一次,是真的毒的沒了心沒了肺還麼了良心!
就在薄荷受着衆人指責時,湛一凡突然撥開人羣,原來他是回去取薄荷的大衣和皮包。將大衣披在薄荷的身上,還將帽子扣在她的頭上,將她轉身抱入自己的懷裡。
“不怕,寶寶。老公在這裡呢。”湛一凡低聲的安慰,還拍了拍她的肩。
薄荷原本以爲湛一凡也不相信自己,原本以爲湛一凡是聽了薄煙的話離開了自己,可是沒想到……他又回來了?而且還抱着她,還安慰她,讓她不要怕?薄荷冰冷的身軀被湛一凡強大的溫暖包裹,整顆心開始漸漸的回溫。
“你們知道什麼?都給我滾!”一聲夾雜着憤怒的低吼,周圍的工作人員立即盡職的開始驅散客人,湛一凡彎腰將薄荷抱了起來:“走吧,我們去醫院。”
“我……”
“我相信你沒有害她沒有害孩子,所以我們必須去醫院。不去纔是心虛,纔是理虧!我會還你一個真相!”
薄荷強忍着眼淚,只能緊緊的拽着湛一凡的衣領,趨身投入他的懷裡,莫大的悲慼和委屈都在這一刻能煙消雲散。他那一句‘我相信你沒有害她沒有害孩子’給了她最大的鼓勵和勇氣,再大的委屈她也能忍受,再多的委屈她也願意吞下去!
可是這冤枉……她也的確不想背!
*
醫院
薄荷和湛一凡隨後趕到的時候,薄光他們都還沒有來。
容子華還滿身是血的站在急救室的門口,薄荷披着大衣被湛一凡拉着站在他的背後,急救室的紅燦燦的亮着,門也緊緊的閉着,薄煙和那個孩子的消息,都還是未知。
背後傳來疾步聲,蔡青奕的哭腔夾雜着慌亂的腳步由遠至近。
“我可憐的煙兒……煙兒啊……”
“煙兒啊……重孫啊……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媽,你別急,你別急,煙兒會沒事的,你和爸爸都要保重身體啊!”
薄荷回頭,看見父親薄光扶着奶奶薄老夫人,蔡青奕一個人跌跌撞撞的腳步,爺爺也是腳步凌亂,手裡那我這一直柺杖,四個人都是腳步不穩,驚慌忙亂。
“怎麼回事啊,啊!?子華,怎麼回事!?”蔡青奕上前就抓住滿身是血的容子華大聲的質問。
“快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啊?我的煙兒沒事吧?我的重孫子沒事吧?”
容子華的臉色比任何一個人都要慘白如紙,任由薄老夫人和蔡青奕拽着來來去去,卻愣是一個字也沒吭出來。
薄光注意到了一旁的薄荷和湛一凡,立即低聲質問:“到底怎麼回事!?還不說?”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薄荷搖了搖頭,她怎麼說?先和他們說,自己是被冤枉的?
“不管她的事!”一直沉默的容子華卻突然出了聲,“是煙兒自己不小心滑倒的……”容子華搖了搖頭,薄荷驚詫,他怎麼會知道真相?
蔡青奕看了薄荷一眼,滿是埋怨和怨恨:“你怎麼也在這裡!?”
“今晚我們一起吃的飯。”湛一凡蹙眉抵回蔡青奕的那些眼神,蔡青奕立即避開,卻抱着薄老夫人嚎啕大哭:“媽……我的煙兒命苦啊……”
薄荷擡頭看向薄光,深吸了一口氣抿着脣滿是倔強的看着薄光疑惑的眼睛:“不管薄煙怎麼說……不管她說什麼……我必須申明,我和這一切都沒有關係!我知道,這個時候你們會更相信弱者,會同情弱者,甚至覺得……我本來就是那樣的一個人也無所謂,但是我做過的事我會承認,我沒做過的事,我也不會無辜承受!”
薄光的眼神頓時變得更加疑惑,似乎有些不明白薄荷此刻的申明是爲何。
就在這時,醫生拿着病危通知書出來,掃視了門廊裡的一圈人無情的道:“家屬簽字。”
“醫生,我女兒怎麼樣?”
“醫生,我孫女,和我重外孫怎麼樣啊?”蔡青奕和薄老夫人最先上前,抓住出來的醫生便問。
“孩子已經死在腹中,我們剖腹取出,可是病人出現失血狀所以也有生命危險,我們需要家屬簽字才能動手術。”
“失、失血?輸,輸我的血!醫生,輸我的血給我的女兒……”蔡青奕立即挽起胳膊就往醫生面前晃,薄荷在這一刻不得不承認,蔡青奕很愛薄煙!比這裡的任何一個人都愛她的女兒!可是薄煙,你怎麼能那麼對待你的孩子,他已經胎死腹中了啊!
容子華顫抖着手簽下自己的名字,醫生躲開蔡青奕只冷靜的道:“她的血型不稀缺,我們血庫裡有,如果不夠會通知家屬的。”
‘碰——!’的一聲便又大力的和上了門,隔斷了門外這所有人的視線。
薄煙被推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半小時後。掛着血袋的薄煙躺在病牀上,昏迷不醒,肚子平了下去,臉色蒼白如紙,薄弱的就像一個紙人。爺爺奶奶,她媽媽爸爸都圍了上去,容子華平緩的跟在後面,步子有些踉蹌。
薄荷和湛一凡站在後面沒有跟過去,容子華走着走着,卻在拐彎的地方停了下來,因爲他的母親在這個時候才趕來。
“子華,煙兒怎麼樣啊?”容老夫人喘息着跑過來拉着容子華問,而此時薄煙已經被推走,容老夫人未見得一面。
“媽……”容子華有些難受的揉着眉心,“煙兒她沒事,可是孩子掉了。”
容老夫人遭受此打擊,似乎有些受不了,步履蹣跚猛地向後退去。
“伯母。”薄荷輕輕的喚了一聲,從前容老夫人待她非常不錯,所以她不忍看見老人家這般。爲了薄煙,更是值不得。
容老夫人朝着薄荷緩緩的點了點頭:“你也在這裡啊……”
薄荷‘嗯’了一聲,容子華指了指前面的方向對自己的母親道:“媽,在那邊,你去看看吧。”
“你呢?”
“我馬上過去。”
容老夫人看了眼薄荷和薄荷身旁的湛一凡,雖然什麼也沒說,可是她複雜的眼神卻讓薄荷知道,她在擔心他兒子。
容老夫人離開了,容子華才緩然轉身看向薄荷道:“煙兒說的,都不是真的,對不對?”
薄荷看着容子華,卻反問一句:“容子華……你肯相信我嗎?”問完她自己卻又覺得可笑,憑什麼相信自己?薄煙和薄煙肚子裡的孩子纔是他中藥的人。
容子華用複雜的眼神看着薄荷,久久吐出一句話:“我相信你……比相信薄煙還多。”說完容子華便也轉身離開了,只留給他們一個修頎而又孤寂的背影。
薄荷震驚的看着容子華消失的方向,他竟然肯相信她?薄煙自導自演那場戲,就是爲了讓容子華恨她,可容子華竟然選擇……相信自己!?薄煙,這叫不叫做偷雞不沉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
湛一凡捏着薄荷的手,痛的薄荷輕微一個吸氣,擡頭望向他。
“走吧。”湛一凡拽着薄荷大步離開,薄荷踉蹌兩步跟了上去,“一凡……”
回到車上,湛一凡啓動車子開始飆車,薄荷則沉默的望着窗外,她知道湛一凡在生氣,因爲容子華。
可是此刻她該怎麼解釋?她和容子華的確沒有什麼,而容子華對她的信任,實在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紅綠燈口,湛一凡壓下窗戶,車外寒冷的空氣灌了進來,他冰涼的手突然伸了過來捧着薄荷的臉,嘴脣便霸道的壓了下來。
“唔!?”薄荷睜大雙眼,湛一凡侵略性的攻佔着她的脣齒,很少如此霸道而又粗魯過。剛剛那個溫柔的他呢?那個信任自己而又感動自己的他呢?爲什麼他突然變成這樣?變得這樣陌生!?薄荷搖着頭,抵抗着湛一凡的吻。可湛一凡扣着她的臉,扣着她的後腦勺,她根本逃不得!
“湛……一凡……唔……”薄荷張嘴狠狠的咬了他一口,一股血腥味頓時在兩人脣齒間蔓延開來,濃烈的腥甜在兩個人的嘴裡交換着,薄荷討厭這樣的味道!
湛一凡終於放開了薄荷,薄荷立即伸手一把推開他。身後無數輛的車‘嘀嘀’的按着喇叭催促,湛一凡抹了一把嘴,陰冷着臉踩着油門躥了出去,期間險些撞上一個正在橫穿馬路的行人。
“你瘋了!?”薄荷也摸了一把嘴,大聲怒吼。
湛一凡沉着眸子沉着臉依然一言不發,薄荷看他這模樣,自己也難受。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在氣什麼,生什麼氣,值得如此大動肝火?
“湛一凡,你是不是想親耳從我嘴裡聽到那件事?”薄荷不管他現在如何的加快速度,又是如何的怒氣衝衝,她看着他的側面,知道這件事如果不說,是不可能了。
“既然坦明瞭,那我也不再瞞你。在遇到你之前,我的確喜歡容子華,我去海巖島旅行也是爲了忘記他,忘記過去!可是我現在不喜歡他了,我早就把他忘了!我生命裡的任何第一次都是給你的,包括我現在這顆心。你還要生氣嗎?”
“吱——”車子在路邊急剎停住,湛一凡前仰後抑的喘着氣,扭頭看向薄荷那真摯的眼神。
“不就是這個破事兒嗎?我不和你說,那是覺得沒必要!薄煙就是爲了讓你恨我,讓你覺得我是個壞女人……她的目的達到了嗎?”她別的什麼都不害怕,不害怕薄煙的陷害,不害怕薄煙的毒辣陰險,她就害怕湛一凡不相信自己。原來被自己在乎的人不信任,是那樣一件痛苦的事。
“寶寶!”湛一凡突然轉身,伸手將薄荷一把抱進懷裡,“我沒有覺得你壞,我也不是……不是不知道那件事……我從前早就猜到了。”他們剛開始談親論嫁的時候,她每次面對薄煙與那人在一起的時候就會莫名的緊張,還會拉着他去當盾牌,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她的心思隱藏的再好也有破綻,而他不提,也是覺得沒必要,所以當薄煙躺在地上那般說的時候,他只有對薄煙的無盡厭惡。爲什麼要說出來讓那個人知道?
“那你在生什麼氣!?”薄荷打着湛一凡的背,他簡直莫名其妙,嚇死她了!
“這個世界上……還有另外一個男人,竟然願意那般的相信你。他讓我有了危機感……”
薄荷一怔,因爲……容子華信任她?
“他寧願相信你,也沒有相信他的妻子和死去的孩子。你說這個男人……如何能讓我沒有嫉妒?”幸好他對薄荷也是那般的信任,從未有一點兒懷疑和猶豫,不然他就要不堪了。可即便是這樣,那容子華也讓他感覺,這個世界上不只是他在呵護着他的妻子,還有另外一個男人以另一種方式,另一種眼神也在看着她。
薄荷緊緊的抓住湛一凡的衣服,聲音有一些顫抖了起來:“可是,只有你的信任才讓我不害怕……”
任憑再多的陰謀詭計,她也不覺得艱難。
*
湛一凡和薄荷解除了誤會和間隙,兩個人迅速的又趕回餐廳。
薄荷必須洗清自己身上的冤屈,傷害一條生命的事情,她是絕對不會揹負。更何況,還是薄煙給的誣陷!
找到餐廳的總經理,兩個人表明身份要求看一下監視屏。
監視屏還在,她們兩個人站的位置十分的好,好的能看見薄煙臉上一直燦爛的笑容還有撒嬌的表情,而她臉上的不耐煩和冰冷也是那麼的清晰。聽不見聲音,看不見她們說的話,可是卻能從表情大概的猜出薄煙想要的劇本。
然後薄荷甩手,薄煙順情順理的摔倒,再然後薄荷伸手去拉薄煙卻變成了推薄煙,於是薄煙再次狠狠一撞,躺在地上開始流血……薄荷狠狠一個吞嚥,表情不由自主也變得陰冷:“如果我是個旁人,我都要相信我自己就是兇手了。”
“不對,”湛一凡眯了眯雙眸,指着屏幕上最後薄煙望着薄荷說話的畫面,“我們可以找會讀脣語的人,然後翻譯出她的話。”
“是啊!”薄荷一拍桌子,她怎麼沒想到這件事!?看向湛一凡,薄荷抿着脣,她今晚的確是被薄煙折騰的打亂方寸了。
湛一凡勾脣冷冷的一笑,利用自己的身份地位和薄煙的權勢要了監視屏的畫面兩個人才離開餐廳,回了家。
薄荷翻出那袋包括薄煙過去秘密的文件袋,坐在牀上全部倒了出來。然後又找到錄音筆混入其中。
湛一凡正在聯繫會讀脣語的人,薄荷抓起一大把的照片又散落扔在牀上,原本這些東西她不想這麼早拿出來,可是薄煙太狠太毒,她自然也不用再給她留面子!如果能下載網上的那些照片,那就更好了。
“一凡,”薄荷輕喚了一聲還在打電話的湛一凡,湛一凡豎起手指輕‘噓’了一聲,轉身又說了兩句,掛了電話回到牀邊坐下才問薄荷:“怎麼了?”
薄荷揚起那張寫了網址的紙:“找級別高端一點兒的電腦高手,我要把那些照片弄出來。有了那些照片,這些照片根本就用不着了。”就只那些照片,兩單墮胎記錄,一個處女膜修復術……她相信,這會是給薄煙最恨的報復!
湛一凡接過單子,看了眼地址,伸手摸摸薄荷的頭:“你先休息。明天一早,一切都會解決。”
薄荷伸手抱住近在眼前的湛一凡,將臉埋入他的懷裡:“可你明天不是要出差?”
湛一凡輕輕的順着薄荷的頭髮,指法溫柔的按着她的頭皮,淡淡的道:“可以讓李泊亞帶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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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卻搖頭:“不,我知道。如果不是很重要的生意,你是不會親自去的。該去的你還是得去,這剩下的我自己會處理的。”
“傻寶寶,現在沒有什麼事情比得上你更重要。快休息,今天晚上你先睡,我去書房。”
“我可能睡不着……”發生了那樣一件事,她即便像不在乎,也清楚那根本不是自己做的,可是閉上眼睛就是那一大片的血,和薄煙那死在腹中的胎兒。
這還讓她想起了一羽,她那沒緣的弟弟。
湛一凡輕聲安慰:“你明天還要上班,而且……早上她們很有可能會過來,所以必須養精蓄銳。”
“她們?”薄荷斂眉,湛一凡微微挑眉,薄荷明白了……她們,是薄煙的‘親友團’,薄煙只要一醒,她們一定會來打抱不平。
“我先陪你睡,”湛一凡掀開被子坐了進去,然後拉着薄荷也躺進被窩,薄荷窩在他的懷裡閉上眼睛真的開始自我催眠,湛一凡則輕輕地拍着她以助她入眠,口裡還唸唸有詞:“寶寶乖……快睡……老公的好貓貓……好老婆……”
湛一凡,從前那樣的一個男人,如今卻總是會對她如此的溫情,露出對別人從來都不會有的溫柔和體貼,甚至甜蜜寵溺。她相信,他的丈夫是真的把她當做了一個女兒般的寵愛。
薄荷以爲自己會睡不着,可是湛一凡就在身邊,還那般溫柔的拍着她,不一會兒竟然就真的睡着了過去。
聽到懷裡傳來均勻的呼吸,湛一凡確定她依然入睡之後便輕輕的抽身,下牀,掖好被子然後離開臥室。
這一夜,薄荷並沒有做噩夢,雖然夢到了薄煙,夢到了容子華,夢到了一羽和薄煙的孩子,可是她一直都在跑,把這些人統統甩在了身後,而拉着她一路狂奔的人,便是湛一凡。
*
翌日,薄荷還未醒就聽到樓下傳來喧譁聲,薄荷蹙着眉掙扎着意識睜開了眼睛,喧譁聲越來越大,雖然聽不清,可是薄荷卻已經確定了這聲音裡面必定有蔡家的人。
薄荷緩然的坐起來抓過一旁的衣服披在身上,抓過眼睛戴在臉上,掀開被子下了牀。
穿着拖鞋出了門,還沒走到樓梯口薄荷就已經漸漸的聽清了蔡青奕嘶吼且無形象的罵聲:“薄荷你這個賤丫頭給我滾下來!今天我不打斷你的手打斷你的腿,我就白當你媽這麼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