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合看着湛一凡,嘴角卻微微的露出笑意來。
再看向女兒薄荷的側臉,白合搖頭輕笑,這兩個孩子都聰明,但就是愛算計。
白合坐在遠處不動,因爲她知道薄荷會受傷是因爲出了車禍,但是老舅和表哥他們不知道,聽湛一凡這麼一說便都不快了。
“一凡啊,不是我說你,你是個男人,又比荷丫頭大五六歲,你要是不讓着她,誰讓着她?怎麼能和她一起吵啊鬧啊的,還讓她磕着了?該不會是打架了吧?大男人的打女人舅舅可不認爲是什麼好作風啊!”
表哥也連連的道:“我們家裡可是從來都沒出過打女人的男人啊,再說了,荷丫頭怎麼受得了這樣的委屈?”
湛一凡不停的點頭,一副誠懇認錯的態度:“都是我不好。就算我真的氣着她了,被她打被她罵我都是心甘情願的,對她則是連摸也不敢摸一下。所以還讓她自己受了傷,我更是不應該,是吧?”
低頭,看着薄荷,那笑的叫一個愧疚和歉意,但是落到薄荷的眼裡,就是假,就是虛僞!但是落到老舅他們眼裡耳朵裡,卻都成了解釋,瞬間都明白了這傷勢薄荷自己受的。
老舅便又看向薄荷道:“你這麼大個人了,怎麼還受傷呢?”
“是啊,還是自己把自己給磕着了。下次小心啊,別再馬馬虎虎的。”表哥也是一副又責怪又心疼的模樣。
薄荷指了指自己,對這一變化只能深感無語。湛一凡只不過一句話,怎麼被指責的都變成自己了?
白合在旁邊掩着脣輕笑,即便是纔剛剛和女兒見面,可是經過接觸也看得出來這個孩子的個性很要強,也有她自己的堅持和原則。但是也清楚的瞭解了這個女婿的性格,的確是疼愛女兒的,但是卻很腹黑,兩個人都是吃軟不吃硬的主,只怕這麼下去一時還不會和好,只會越來越僵。
薄荷果然又離湛一凡遠了一些,衆人對薄荷關心間,白玉醇和白雨辰便從鎮上回來了。
“小姑,小姑!你今天就回來啦?我還想你再不回來老舅就要去雲海親自捉你了呢……”醇兒嘴裡喊着話就跑了進來,滿頭大汗的模樣莽莽撞撞,一點兒也不像個警察,倒還像個十幾歲的姑娘。跟在醇兒後面的男孩長得極爲娟秀,隨了表哥儒雅的氣質,高高的還戴了一副眼鏡,身上的衣服穿得乾乾淨淨,看得出來自身也是個講究的人。
薄荷還在打量白雨辰,醇兒就已經撲到了自己跟前,抱着她一臉的笑容燦爛:“小姑,你……”話還未出口就聽得老舅在一旁低吼:“醇兒,又沒規矩了!?看看這是誰?還沒大沒小的!”
醇兒聽見老舅的低吼聲,這才吐了吐舌轉頭向自己爺爺旁邊望去,在看到白合時,醇兒怔住了。真的……好像啊!
醇兒不可思議的看了薄荷一眼,隨即顫抖的走了過去在白合身邊蹲下,伸手拉着她的胳膊小心翼翼的問:“您就是姑奶奶麼?是我小姑的……媽媽?”
“你就是醇兒吧?你小姑和我說過你,長得很真漂亮,哥哥你得了一個好孫女啊。”白合心裡有感嘆,轉眼間哥哥都當了爺爺了,而自己竟然也成了姑奶奶,歲月啊……不僅催人老,還在提醒着你,告訴你真的是老了。這麼一張年輕的面龐在自己的面前,讓她怎麼能不回想當年呢?
“這孩子馬馬虎虎吧,長得最像你,也像她小姑,所以從小性子就被我們給寵的沒心沒肺了。”
醇兒聽了,立即是不滿的嘀咕:“爺爺,別在姑奶奶面前說我壞話嘛!”
衆人都笑,薄荷卻沒忽略一直站在一旁,一臉微笑的白雨辰。便立即問道:“你就是雨辰麼?”
白雨辰轉身就向薄荷彎腰:“小姑你好,我是雨辰。你和姑父的婚禮我錯過了,實在憾惜。”
薄荷搖了搖頭:“沒關係,一家人不必說這些,回來就好。”此刻薄荷倒有些好奇,當年是發生了什麼事,能讓性格如此溫和懂禮的白雨辰離家這麼些年?一個人獨自在國外,哪怕在艱辛竟然也不願意回來?
“雨辰你也快來,來見過你姑奶奶。爺爺和你說過的,你姑奶奶啊就是漂亮,對不對?現在都五十多歲了,還是那麼好看!有沒有說錯?這個小子從小就非得和我爭辯,說我的妹妹要是長得像我,能好看到哪裡去?就氣得我啊,我妹妹就是長得像我,但是就是好看,還有那醇兒那荷丫頭,都是像極了姑奶奶的。”
老舅對着白雨辰就是一陣不停的嘮叨,白雨辰忙不迭的走過去不停的點頭:“是是,爺爺說得對。姑奶奶最美,最美……我們白家的女人,都是最美的。”
白合掩着脣輕輕的笑着,嬌嗔的瞪了自己哥哥一眼:“哥哥你也真是的,和一個孩子爭這些做什麼?我都老了,臉上的皺紋已經清晰,有什麼好看的?”
薄荷看見白合說這話的時候,眼眸底的幾抹落寞之色,以後一定要給媽媽多安排一些美容,讓她彌補一下女人該享受的事物。就在薄荷想着以後時,醇兒注意到又站到白合身邊去的一羽,便奇怪的蹲過去看着一羽的臉好奇的問:“姑奶奶,這個男孩兒是誰啊?”
“他是一羽。”白合將一羽拉出來一些介紹給衆人,“一羽,快和大家打個招呼。”
一羽卻只往白合的懷裡賺,眼神依然陌生冷靜,但是眉宇間卻寫着不安。
“一羽?怎麼和姑父的名字有些像啊?都是一……啊!”醇兒突然掩脣,詫異的看着白合問道:“姑奶奶,這該不會是您的小兒子吧?”這個念頭以鑽進醇兒的腦袋裡,醇兒就低呼了出來。不過說出口她就後悔了,自己都覺得不可能。姑奶奶都五十三歲了,怎麼可能還生個這麼小的兒子呢?
老舅和表哥也投出好奇疑惑的眼神,從一羽走進客廳他們就注意到了這個好看的小男孩,只是都還沒來得及文,被醇兒這麼一聲低呼,衆人心裡也懷疑,這難道是白合的小兒子?
“小合啊,你這些年,究竟去了哪兒啊?是不是結婚啦,然後這個孩子……”老舅一邊說一邊在心裡爲薄荷感到可憐,這孩子找她媽媽找的這麼緊,可是知道她媽媽結婚有了新家庭竟然還能不怨?還能如此心平氣和的帶着她媽媽和新弟弟回來?
“哥哥,我沒結婚。”白合搖了搖頭,就知道衆人誤會了,便慢慢的解釋道:“這孩子是我收養的。他隨着我姓,叫一羽。”
“噢……”衆人這才明白,薄荷也在心裡安慰,還好一羽是隨着媽媽姓的,並不隨着薄姓。就是不知道爲了爭取這白姓,當初媽媽又犧牲了什麼。
“啊!?”醇兒卻是一聲慘叫,指着一羽一臉的鬱悶:“就是說,我要叫他小叔叔咯?不願意,不願意啊!我初中同學,孩子都這麼大了,最小的都能打醬油了,我卻還要認這麼一個小不點兒叫叔叔?”
醇兒的一番話逗得衆人大笑,就連剛剛進來的李泊亞也彎了彎嘴角,但隨即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便又蹙了眉頭。
“怎麼了?”湛一凡只以爲是自己吩咐他的事情沒辦妥,立即走到一邊去低聲交談。
“Boss交待的事情已經辦好。”
湛一凡這才滿意的‘嗯’了一聲,視線輕瞥了廳內的薄荷一眼,嘴角輕輕勾起。
午飯很快便準備好了,餐廳就在偏廳的位置,就像是酒店裡的豪華包間,頗具古典風,還有能坐下二十幾人的大圓桌,熱熱鬧鬧的完全不同往日。
薄荷挨着自己的母親白合坐下,而醇兒隨即就挨着她親暱的小姑坐下,湛一凡只要隔了幾人再坐,一桌子人也沒有傳統的禮俗約束,並沒有按照尊卑排序坐位,就那麼隨意的像一家人一樣落座。
李泊亞自然也是上了席的,就坐在醇兒的對面,春日一擡頭就能看見他那章妖孽似的臉。
雖然醇兒在進白家大門的時候就看到了他,說實話當時的心情是非常複雜的。很緊張有很詫異意外,不過李泊亞的表情很漠然,只是朝她輕緩的點了點頭,就像是在和一個僅僅只是認識的人打招呼似的。醇兒連頭也沒和他點便急匆匆的衝進去了,直到現在兩個人也沒說過一句話,眼神交流都沒有。
醇兒低頭剝蝦,此刻的心情又複雜了。他怎麼會來這裡呢?必定是跟着小姑和姑父來的了,可他能面無表情的和她相處,但是她的功力明顯不夠深,只怕自己會在家人面前露餡。年前,她離開雲海市的時候,他一直忙着兩個人是好幾天都沒見了,而她覺得根本沒有道別的必要揹着包包就走了,可她怎麼也想不到會這麼快就見到他,而且還是在自己的老家,自己的衆位長輩跟前!
醇兒反常的安靜和異常,倒是因爲白合回來白家人都欣喜其中,所以並未被人察覺,但是卻無論如何也逃不過對面的李泊亞。
歡歡喜喜的午飯過後,薄荷就陪着白合還有舅舅一起回了白合曾經的閣樓。
白合一一細細的撫摸過她曾經用過卻從未動過的那些細物,老舅和薄荷在後面看着也禁不住的紅了眼眶。
白合轉身,拭了拭溼潤的眼眶,看着自己的哥哥感激的道:“謝謝哥哥還爲我保留着這裡,連個細節好像都未變過。要不是看見鏡子裡的自己,要不是看着荷兒都已經長大成人,我甚至會以爲自己還在二十八年前,還活在二八年華。那個時候,爸爸媽媽都還在,哥哥也還年輕,我更是不懂事。”
舅舅走過來拍了拍白合的肩:“我帶荷丫頭來過你房裡,她第一次來的時候也是掉眼淚。但是這有什麼好哭的呢?人生有幾樣是保留原來的樣子,就連這房裡也並不是什麼都是原來的東西。你的墨幹了,這荷花換了幾千幾萬枝,塵土也拂去了多少。這歲月變遷,能保留的東西也只有不變的東西,變得東西是無論如何也保留不住的。”
薄荷覺得舅舅說的話很有道理,人生哪有亙古不變的東西?不變的,永遠不會變,會變的……怎樣也留不住。
“一羽,”白合揮了揮手讓一羽過去,一羽走過去,白合將手裡的幾本冊子遞給他:“媽媽曾經教過你寫毛筆字,還記得嗎?”白合對一羽是一一的教導,一羽雖然各方面不如正常的孩子,但是他的記憶力驚人,但凡見過的都記得住。
一羽點了點頭,白合便攤開手裡的冊子指着上面的字道:“那麼,以後呢,每天練一篇字給媽媽,好不好?”
一羽又點了點頭,白合摸摸他的頭,兩母子就在哪裡指着字冊識字。
舅舅將薄荷帶到一邊去,終於是忍不住的問:“這個孩子真的是你媽媽收養的?”
薄荷點了點頭:“嗯。當初,媽媽生下的雙生子另一個是男孩兒,媽媽取名就叫一羽。這個孩子,只怕是彌足了媽媽內心的缺憾,我挺欣慰的。”
舅舅看着自己的妹妹和一羽相處的畫面只嘆氣:“可憐她了,這些年……她究竟在哪兒啊?你是怎麼突然找到她的?”
薄荷挽着舅舅的胳膊淡淡一笑:“舅舅,這些事以後我再告訴你。現在我們找到媽媽了,就開開心心的過個年吧。還有……這個孩子不如正常孩子,他有少兒孤獨症,所幸的是現在年紀還小,症狀也不嚴重,但是我希望舅舅你們能知道。當然,我還是希望你們像對普通的孩子一樣對他,給他更多的愛,給他更多的關心,這樣媽媽也能少些負擔和擔心,但是隻怕現在還不行,他現在很怕我們這些陌生人……”薄荷說着看向一羽,但也只是目前,她相信以後他一定能讓一羽喜歡自己,依賴自己就像依賴媽媽一樣,這樣……媽媽就會少掉許多的負擔了。
白合在房間裡帶一羽玩,薄荷和舅舅下樓。剛剛下樓,薄荷就看見醇兒鬼鬼祟祟的背影,薄荷原本要跟過去,卻被舅舅率先看見,立即喊了一聲:“醇兒,去哪兒啊?”
“啊!?”醇兒聽了聲音似乎嚇了一跳,轉身就站直了身子,一個筆挺的軍姿,和先前那鬼鬼祟祟的身影相比,可真是完全兩個人。
“做什麼事情,鬼鬼祟祟的?”薄荷心裡一直惦記着醇兒那晚拒絕了自己去出租屋,但其實她也許就在家裡的這事兒。她不是想懷疑醇兒,而是事實就值得被懷疑,一向理性的薄荷除了在少數的事情上犯過糊塗之外,其餘的事情一向還是比較理性的。
醇兒一面對薄荷就心虛,她可是愧對過小姑啊,心裡緊張忐忑的不行,看到薄荷就暗暗打哆嗦。
“我……我去外面,和雨辰約好了去逛街!”其實是李泊亞剛剛給她發了一條短信,讓她在出門左拐的三百米處的船上見。醇兒不是膽子大,而是很像當面質問他跑來做什麼,簡直是不要命了。所以醇兒正準備前往赴約。但也許是因爲心裡有鬼,所以走路鬼鬼祟祟的也就被自己的爺爺和小姑給逮住了。
“我也去。”薄荷立即舉手道,醇兒臉色白了一下:“啊?小姑你真的要和我們一起去玩啊?”
“怎麼,有意見?”薄荷其實是想躲湛一凡,他似乎很想逮一個她落單的機會。但她現在不想想那些事,就像好好的開心一下,這兩天她算是累計了,也沒在白天的時候去逛過白陽鎮。
“就是,你小姑大你幾歲?你帶你小姑好好出去逛逛,吃些好吃的,我們這裡啊,過春節的時候熱鬧着呢。好好招待你小姑啊,多帶些錢。那我上去陪你媽媽,和她聊聊天去。”
“嗯,一會兒一羽午睡,媽媽一個人也會無聊的。”薄荷放開老舅,也不顧醇兒願不願意帶她就走了過去。一把抓住醇兒便往外拖去,剛好轉彎要過來準備蹲點等人的湛一凡見着薄荷竟然抓住醇兒,頓時愣住了。再眯眼看向醇兒,醇兒渾身一顫,立即精神一顫,指着薄荷就道:“是小姑抓着我說要出去玩的。要不姑父你們兩個人去逛吧?”別以爲她看不出來,姑父現在眼裡的冷意足以殺死她這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啊!
湛一凡輕咳一聲,還算這丫頭懂事。
薄荷卻板着臉道:“不必了,我就和你出去逛,他對這裡也不熟。走吧!對了,雨辰呢?”
醇兒在心裡哀嚎,她怎麼知道白雨辰去了哪裡?吃完午飯就沒人了,她根本就沒和他約好,現在好了,去哪裡憑空多了個白雨辰出來?
醇兒抹了一把額頭的汗,道:“那個,雨辰可能先走了,要不我們過一會兒再去?我先給他打電話?”
“不必了,難道我們兩個人就不能逛了嗎?”薄荷拉着醇兒大步而去,湛一凡則被留在後面遠遠的甩開。越走越遠,薄荷卻用餘光看着身後,醇兒反反覆覆的看着薄荷這欲拒還迎的態度,忍不住的道:“小姑,你是希望姑父跟上來的吧?”
“胡說。”薄荷立即甩開醇兒的手,她們已經走出了白家,先在河邊柳樹下緩然散步。
“小姑你說謊,你明明很想姑父跟過來的。小姑,你唯一的缺點就是,矯情!”
薄荷頓口,這道理她自己也知道。
“還有,任性!”
“你不是說唯一的缺點嗎?”薄荷眯眸,這丫頭想飛到她頭上撒野了是吧?
“嘿嘿。”醇兒立即罷手,“任性是優點,優點。”
薄荷冷笑一聲:“說罷,在你眼中,我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醇兒立即拍馬屁:“小姑您在我心中是就是完美的女神!”
薄荷嘆了口氣,走到一個路邊攤停下來,要了兩個葉兒耙,付了錢轉身遞給白玉醇一個才冷冷道:“說實話,恭維的話少來。”
“真要聽實話啊?”醇兒見薄荷現在心情還算好,便大膽的試問了一句。
“嗯,就說實話。”薄荷是真的很想知道自己在別人眼中是什麼樣,從前倒是從不在乎這些,可現在……就依照醇兒所說的,越加的矯情了。
“嗯……怎麼說呢,”吃了兩口熱熱乎乎的葷餡葉兒耙,醇兒的單子似乎也打了起來,口無忌諱遮攔的便道:“小姑你呢,看似冷清孤傲的一個人吧,其實面冷心熱。有時候矯情了些,明明很在乎的事偏要裝作不在乎,心口不太一樣。還有,你特別能忍,但是不能忍的時候就霸氣十足啊。說實話,你是我的偶像,你敢任性,敢矯情,雖然有時候活的不是太自在,但是你就是強悍啊。可是強悍的外表下卻又有一顆琉璃般的玻璃心。”
薄荷看着醇兒,實在不明白,醇兒怎麼能把自己看得這麼透?
醇兒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掩了掩脣又用手掌閃了閃,嘿嘿一笑:“我就是胡說的,真的。”
薄荷笑着搖了搖頭,以爲她還會相信這是胡話嗎?這番話,的確不知道是在誇獎自己還是罵自己,但是從別人的口中聽來,好像根本是在將另外一個人,卻又與自己的心契合。這難道真的就是自己?矯情,任性,面冷心熱,強悍?
薄荷嗤之一笑,醇兒這丫頭並不如看着的那般沒心沒肺。
走了大約一百米的時候,薄荷看到了李泊亞。
“你怎麼在這裡?”薄荷站在岸邊,看着階梯下站在船邊的李泊亞有些意外。李泊亞這人,性情溫和,可是也不會一個人跑出來撐船啊。
醇兒心虛的低頭,還好薄荷此刻並沒有注意到她。
李泊亞眼鏡後的雙眸閃了閃光,嘴角帶着笑,卻對薄荷道:“一個人無聊,想坐船。夫人和白小姐要下來一同乘一乘麼?”
面對李泊亞如此突如其來的邀請,醇兒嚇得拉着薄荷就道:“不用了!小姑,我們還是去鎮上吧,還有很多好吃的,裡脊肉啊,茄子夾肉啊,燒餅啊,銅鑼燒啊,還有那個奶茶很出名的……”
“就知道吃。”薄荷戳了戳醇兒的額頭,拉着醇兒的手卻邁下階梯,醇兒跟在後面臉色大變,怎麼會變成這樣啊?
薄荷先上船,醇兒在後面,因爲心情忐忑,所以腳下一歪,竟然晃了一下。在一旁的李泊亞立即伸出雙手攬住她纔沒讓她摔進冰冷的河水裡,醇兒自己也是嚇了一跳,擡頭看見是李泊亞,怔了一下。
李泊亞蹙了蹙眉,將她扶好,不鹹不淡的問了句:“還好吧?”
“當然好。”醇兒立即站直了身子,薄荷也問:“醇兒,沒事吧?”
“沒……沒事。”醇兒摸了摸頭,按耐住加速的心跳轉身彎腰進了船艙。
一路上,風光頗好。
兩岸的柳樹上都掛滿了紅燈籠,就連船家的小船艙裡都貼了‘福’字,小小的甲板上甚至掛了紅燈籠,頗有過年的氛圍。
薄荷託着腮在船艙的口上坐着,一直看着外面的風景,靜靜的只想着自己的手。
醇兒在薄荷對面坐着,李泊亞在她旁邊,一個手臂的距離。可醇兒卻全身僵硬,此刻是動也不敢動,只怕李泊亞做出什麼事情來讓小姑發現了自己。
但,李泊亞豈會是靜靜的帶着坐以待斃的人。一會兒遞水果,一會兒遞糕點,都是不大不小的屁事兒,但就是那麼輕易的坐到了醇兒身邊,最後只有一個手掌的距離。
醇兒緊張的暗暗用手指戳他的腿,只希望他能離的遠些,不然只要薄荷一個扭頭,必定會發現他們二人之間的貓膩!
可李泊亞好不容易移到了醇兒的身邊,豈會那麼容易的就自動離開?
先是暗暗的握住醇兒的那根手指,然後握住醇兒的整隻小手,最後得寸進尺,手指鑽進醇兒衣服的下襬,大手順利的摸到她腰間膩滑的肌膚。
醇兒已經爆紅了整張臉,總不能就乖乖的坐在這裡被吃豆腐吧?可是小姑就在對面,她根本不敢動,只怕一動小姑扭頭看見了他們,那她就完了!李泊亞越來越得寸進尺,手從下往上爬,順利的摸到醇兒BRA的扣子,只要輕輕一彈就會鬆開。醇兒伸手對李泊亞的大腿暗中又是掐又是捏,只希望他幹趕快明白當下的情形,更能趕快滾開。
可李叔叔顯然已經不肯罷手,而且是來了興致,就在醇兒的神經幾乎繃到了弦上的時候,他愣是輕輕‘一彈’。醇兒只覺得前面一鬆,釋然了……也鬆開了。
醇兒哀怨的瞪了那面無異色竟然跟個沒事兒人似的李泊亞,心裡已經畫了無數個圈圈去詛咒他了。
“醇兒,”對面毫不知情的薄荷突然低喚了聲,醇兒嚇得渾身一顫,臉色一白,背後的那隻手雖然停住了,醇兒卻還是趕緊扭了身子,希望能擋住小姑的視線。
薄荷扭頭,並沒發現什麼異常,只是醇兒的臉色緊張發白的讓她有些疑惑:“你的臉色怎麼了?”
李泊亞也挑眉,扭頭向醇兒看來,此刻他的手已經不着痕跡的扯出了醇兒的背,兩個人就像普通的只是坐在那裡一樣。
“醇兒小姐,你沒事吧?”李泊亞‘好心’的問,醇兒在心裡大罵‘你全家纔沒事,混蛋……竟然當着她小姑的面吃她豆腐,她可真是苦不堪言啊。
“沒、沒事小姑,可能有些暈船?”說完醇兒就恨不得咬自己的舌頭,她從小在白陽鎮長大,從前還每天坐船去上幼兒園,哪裡暈船這一說?
薄荷也沒懷疑醇兒,但她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真心信任的兩個人正在她眼皮子底下發生姦情。指着外面岸邊,薄荷才道:“我剛剛看到雨辰了,和一個小女孩在一起,大約十歲。”
醇兒立即扶着船側頭忘了出去。固然是白雨辰,那個小女孩醇兒也認識,只‘哦’了一聲便撤回身子坐了回來:“那是他前女友的妹妹。他們難道回到白陽鎮了?”
“前女友?”薄荷吃驚,據她所知,這白雨辰是已經四年沒回過白陽鎮了,如今也不過十九歲二十歲,前女友那豈不是……?
醇兒嘆息:“他初戀發生在初三的時候。小姑,說來不怕你笑話,雨辰的感情萌芽的很早,他初中的時候學習就好,全校第一。可是就因爲談戀愛了,所以成績下降,整天就和那女孩談情說愛打電話也不顧學習很耽誤事兒。最後就被爺爺和爸爸他們知道了,便開始想盡辦法隔斷他和那個女生的來往。那個女生的爸爸在我們家酒店下當經理,因爲這事兒爺爺還讓那女孩的爸爸失業了,還用辦法將他們全家逼走了白陽鎮……其實怪不得爺爺他們,當年雨辰實在太小了,也不懂事。要談戀愛但是不能把學習落下啊……哎,所以爺爺和爸爸把他送去英國,這四年他就賭氣,也一直沒回來甚至電話也不打一個。不多他倒是又努力開始學習了,這沒讓爺爺和爸爸他們失望。”
薄荷終於明白了,原來那小子早戀耽擱了學習,最後老舅他們就不得不用非常手段。雖然的確狠了些,但這就是成長不得不付出的代價。
坐了兩個小時的船又原路返回,再回到白家時便也是團圓晚飯開飯的時間了。
薄荷逛了一下午,回來便覺得頭有些暈。雖然席上所有的人都開心,因爲她和媽媽一同回來,整個白家特別的熱鬧,整個前院後院中庭都掛滿了紅彤彤的燈籠。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吃年夜飯,互相拜年甚至發紅包。
薄荷當然也沒有忘了給紐約的婆婆公公打電話,回來的時候母親告訴她,已經和婆婆通過電話,婆婆很開心似乎還幾度哽咽了,兩個人竟然打了兩個小時的視頻電話。不過因爲英國那邊走不開,所以婆婆不能回中國來過春節,但要薄荷他們抓緊時間去英國一趟,那邊的家族也沒有忘了過春節這樣的中藥節日。當然,薄荷車禍受傷的時,對婆婆是三緘其口瞞下來的,而且也只有薄荷傷口好了拆了線只怕才能說去英國的事。
其實,這是薄荷這二十幾年來,第一次過一個如此快樂而又開心的春節。這麼多家人坐在一起吃飯,這麼多真心的家人一起舉杯說着‘新年快樂’,有媽媽有舅舅有表哥還有晚輩,還有一個新的弟弟,還有……自己的丈夫,湛一凡。
吃過晚飯,老舅要帶着白合去鎮上趕廟會,舅媽表哥表嫂甚至白玉醇白雨辰通通都要跟着去湊熱鬧。薄荷因爲頭痛就說不去了,衆人便讓她趕緊去屋裡躺着。薄荷也沒力氣堅持了,吃了飯就回到上次來便給她準備的獨特屬於她的房間,自己洗漱了一下,換了睡衣剛剛邁出浴室就看到湛一凡已經坐在了房裡。
薄荷頓了頓,心裡知道他不會跟着出去,看到他並不意外。
湛一凡從沙發裡站了起來,將水杯和藥拿過來遞給薄荷:“吃了吧。”
薄荷知道這是醫院裡開的藥,從今天早上開始他就一直盯着提醒自己飯後吃藥。
乖乖的吃了中藥,這幾天因爲並不在家所以中藥暫時斷了,看來前段時間的大補,算是白補了。
“我下午去鎮裡的診所請了一聲,一會兒他就來給你扎針。”
“你就知道我晚上會在家?”薄荷看了湛一凡一眼,總算是肯和他說話了,湛一凡眸內閃過笑意,接過水杯放下,伸手握住薄荷的肩往牀推去:“下午逛了那麼久,你晚上如果還真的有精神,我看這藥是根本不用吃了。”潛在的意思,就是她有傷在身,精力有多少,他清楚的很。
屋子裡很熱,薄荷心裡也鬱悶,被推到牀上躺着便道:“有些熱,把空調關了吧。”
“是屋子裡的暖氣。”白家安裝了暖氣,入冬以來到開春之前會一直提供暖氣,還真不是說能關就自己去關了的。
不過湛一凡還是去牀邊推開了窗戶,薄荷還是有些悶,坐躺在牀上便連連嘆氣。
正在這時,扎針的醫生來了,湛一凡便站在牀邊看着醫生給薄荷擦藥,看傷口,還有扎針。
扎針的時候,薄荷捂着眼睛,針頭進入她的皮膚時也忍不住的一顫,待醫生全部收拾好了才緩然的鬆氣,鬆開自己一直緊咬的下脣。
“看來小姐很怕打針啊?”那醫生有些打趣的道。
“她是我太太。”湛一凡在一旁冷靜的提醒,那醫生立即又改口:“太太好福氣,你先生下午親自去我哪裡讓我無論如何吃了晚飯也要來一趟。我看着傷口好的挺好的,就是要注意休息,這幾日最好不要再吹風了。”
薄荷輕輕的勾了勾脣,總算知道他下午沒有追過去幹什麼去了。可是一想到自己這幾日都不能出去走走,心情又不由得煩悶了起來。
因爲湛一凡會拔針會換藥,所以醫生紮了針收拾了便離開了。
湛一凡在牀邊坐下來,給薄荷拉了拉被子隴住她的胸口以免受涼,然後又伸手將她額頭上的碎髮撥到一邊,薄荷看着湛一凡給自己弄弄這裡又折騰折騰着那裡,終於還是忍不住的道:“你就不嫌煩嗎?”
湛一凡手一頓,擡頭看向薄荷:“怎麼會嫌你煩呢?”
“不是我,是做這些事……能不能聽一下,我頭暈。”其實不是頭暈,而是藉口想要他別再那麼溫柔細緻的做這些。
“寶寶,”湛一凡頓了一下又突然道,看着薄荷的眼睛無比認真的道,“還在生我的氣?”
終於還是要聊到這個話題。
不過,她沒攆他出去,不就是知道要這麼一聊嗎?輕輕的搖了搖頭:“不是,是我自己的問題。”
湛一凡輕輕的握住薄荷冰涼的手:“我去A市出差的第一天,就遇見了孟珺瑤。”
薄荷垂了垂眸,說實話,她實在不喜歡在這個時候聽見這個名字。
可湛一凡還是繼續道:“她向我坦誠了一件事,她來雲海市,就是爲了挑撥我們的關係。”
薄荷詫異擡頭看向湛一凡,她一直覺得孟珺瑤複雜,所以她怎麼可能向湛一凡坦誠這樣的事!?
“她答應和邁克爾一起聯手,挑撥我們的關係。但是她並不想和邁克爾真的做這樣的事,所以一面在做給邁克爾看,一方面配合着我演戲。”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她當了我的反間諜。”
薄荷迷惑,她怎麼可能相信那孟珺瑤會做這樣的事?不過,她的確是不瞭解孟珺瑤,不如湛一凡來的透徹。
“邁克爾以爲瑤瑤恨我,所以就主動找她聯手,想要給我的婚姻造成矛盾,而無法抽身管英國那邊的事。”
“瑤瑤難道不恨你?”
“這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瑤瑤沒有說謊。瑤瑤恨邁克爾,比恨我要多得多。”
薄荷捂着頭:“我聽迷糊了,瑤瑤到底恨誰?她如果和那邁克爾聯手要治你,可爲什麼又突然倒戈?就因爲更恨邁克爾?但如果她恨邁克爾有怎麼會在最初答應和邁克爾聯手呢?還有,爲什麼要讓你無法抽身去管英國的事?”
湛一凡握住薄荷的手,輕輕的拉下來放在被子上由自己溫暖的大手握着,聲音冷冷的才道:“瑤瑤會答應和邁克爾聯手,是因爲她一開始真正想對付的人就是邁克爾,她恨邁克爾是她的私事,她沒有細說可我想我大約是明白的。這是她和邁克爾的私事,我顧不得,讓我在乎的是邁克爾的心思,他爲什麼這麼做我也還需要證據去證明,但是我必須和瑤瑤配合讓他相信,他真的成功了。我和你的婚姻出了問題,我現在無法抽身回英國,那他接下來要做什麼,就是屬於我給他的陷阱了。”
薄荷還是有些迷糊,湛一凡卻已經傾過身來一把將她抱進懷裡,腦袋在她的頸窩裡蹭了又蹭:“寶寶,我知道我那麼做,讓你心裡有了疙瘩。當時的情況不由得我多想,這關係到湛氏的家族利益和矛盾,瑤瑤並未作出任何的過分舉動,我想她在雲海市的那幾次是真的看明白了想明白了,知道我的心裡眼裡都只有你。所以,她的態度誠懇,正巧有人將你和邁克爾的照片發給了我,我也就沒有理由不相信她了。我以爲我那一次回來給你說了我的心,你會明白我接下來的舉動,可我還是太高估我自己,讓你受了委屈,你打我吧!”說着湛一凡就拉着薄荷沒有扎針的那隻手向自己的臉打去。
薄荷立即收了手掌,就變成了拳頭,一拳一拳的落在湛一凡的臉上。
“你瘋了!?”薄荷氣惱,掙出自己的手,氣鼓鼓的瞪着湛一凡。
湛一凡放軟了態度,又說明白了前因後果。薄荷之前的確是置氣,而且她也需要冷靜。經過昨天和今天,她也想明白了一些事,現在被湛一凡這麼一解釋,心也就漸漸的軟了。
薄荷餘光瞥到有螢火蟲從窗外飛了進來,再看湛一凡,眸如星光的看着她道:“我們是夫妻,有了矛盾……如果不解開這心結,日後還怎麼一起走下去?所以不管你怎麼做,怎麼懲罰我,我都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