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他突然的答應,孔唯不太相信,她咬着牙,堅定說,“你發誓!”
“……”
“你發誓我就相信你說的話,發誓我死以後你會愛上別人,發誓你會活得好好的,發誓以後一定會忘記我!”
“……”
“如果你沒做到,不論天堂還是地獄,在陰間,我會慘遭酷刑折磨,下阿鼻地獄,永不輪迴!”
她狠決而殘忍的字眼讓他心臟猛地收縮,幾乎是瞬間,他全身就冰冷了。
冷得透徹,冷得入骨,骨頭裡已經分不清是怎樣的疼痛,她的一字一句比鞭子抽打在他心口上還要讓他疼痛窒息。
二十多年從未流過的第一滴眼淚,就這樣毫無預兆的流了下來。
他死死盯着她,黑眸涌起一片狂執和躁亂,翻雲滾動像是要毀天滅地的一般的充滿戾氣,心臟停止了跳動,渾身顫慄着,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惶恐。
他倏地扳住她,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量在嘶吼,“你一定要這麼狠嗎?!”
哪怕是那麼一點,一點點的餘地,都不留給他……
要他發這種誓,她根本就是在宣判他的無期徒刑,讓他此生都會遭受時光痛苦的煎熬,永永遠遠都擺脫不掉沒有她的那種痛苦。
怎麼能這麼狠心……
怎麼能叫他發這種誓……
怎麼能夠如此殘忍的讓他一個人留在這個牢籠中,做一隻根本無法反抗的困獸……
他雙手緊緊摳在她肩膀上,那樣用力,不自覺的力道大得她骨頭像是要被捏碎了一般,她卻像是感覺不到疼,面朝着他,微笑重複,“發誓吧。”
“……”
“如果做不到,我們之間,會連這最後一點的時間都沒有。”她微笑着,“這將會是我們最後的訣別,不管是我馬上死了也好,還是從這裡逃走,我都不會再見你一面。”
可笑又可憐的淚水從他黑眸裡氾濫而出,他看着她的眼神很遒勁,死死的,極爲偏執也極爲狂躁,宛如是要將她的每個樣子,用這樣的眼神深刻到骨子裡。
半響,兩人注視着,他困難的開口,“就沒有其他別的了?”
她不容商量,“沒有。”
“……”
“做不到嗎?”她笑,極輕的微笑,把他的手從肩膀上挪開,滑到牀邊無情的說,“那我走了。”
然而剛剛邁出兩步,她手腕被他從後面扯住。
身後,是他痛苦的聲音,“我發誓。”
淺淺的,她垂眸笑了,兩邊的髮絲散在兩側,儘管心跟滴血一樣的疼痛,她依舊說,“說到做到。”
**
臥室的外面,溫馨用力捂住了嘴,豆大的淚珠滾落出來,卻不敢發出一個音。
旁邊的陸喬南跟於默也紅了眼……
**
許辭遠清醒過來後,一眼望見旁邊熟悉的人,剛想欣喜的叫出她名字,眼神卻又冷下去,冷厲的兩個字,“你不是他。”
聲音,說不出是失望還是斥責又或者是憤怒。
孔唯一號站在病牀邊,咬着脣畔,內心不是滋味,“我一直都不是她。”
她有自己的名字,有自己的樣貌,有自己的血統,她從來都不是孔唯,也不是什麼孔唯一號。
當初不過是這個男人強行安排她去到顧北笙身邊,纔不得已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的命令,她一直都不敢違背。
“她人呢?”許辭遠眼神淡漠。
孔唯一號靜默片刻,如實說道,“已經走了。”
正文 1093.第1093章 他到底是在折磨自己,還是折磨別人?
許辭遠的眼底掠過一抹失望,心好像空空落落了一塊,可隨即,他倏地盯向她,森沉低涼的問,“是你趕走的?”
“就算我不趕她走,她自己遲早也該走。”孔唯一號說,“顧北笙在找她,肯定會把她接回去,你跟她沒什麼關係,她憑什麼還賴在你身邊?”
許辭遠視線陰冷,危險的微眯起如蛇一般陰冷的眸光,“你在教我人際關係?”
“我沒有。”孔唯一號咬牙道,“我只是提醒你,她已經有顧北笙了。”
本來孔唯就是一顆他的棋子,是他玩弄顧北笙的棋子,可偏偏因此,他卻遭遇了這個下場。
雙腿殘疾了……僅僅因爲一個孔唯,他雙腿殘疾了。
她難以相信這個事實,沒人比她更清楚這個男人的性格是怎樣的,他一定是對孔唯動了情,否則他絕不會這個樣子!
“出去。”許辭遠妖冶的臉龐冷如冰霜,不想再跟她多說一個字,閉上眼睛冷冷的命令。
孔唯一號不甘心,鄭重說,“她已經快死了。”
“出去!”陰冷而憤怒的眼如箭一般射過去。
孔唯一號咬緊了脣,胸口跌宕起伏着,儘管不甘心,卻又不得不退出去。
她清楚,他發怒了。
她挑戰到了他的底線,若不是因爲他現在躺在牀上無法動彈,他可能會做出更爲怒火的事情。
病房內安靜下來,只剩下他一個人。
許辭遠閉上眼睛,努力抑制着心底的憤怒,沒有人比他清楚,她快死了,而且是他下的手……
現在到底算怎麼回事?他在後悔麼?
後悔對那個女人下手了麼?
想想,都覺得可笑,不想承認,可內心深處那股痛楚忽然讓他無法忽視,他不想承認對她動了情,可她就是該死的能牽引到他的情緒,讓他就這麼後悔,對她注射了病毒這樣的事情。
仔細算來,病毒現在應該是到了中期階段了,按照她的身體,還能撐到幾時?
“呵呵……”他忽然低低的笑了出來,笑聲低涼,充斥在了這個病房內,有股淒涼。
如果,沒有對她注射病毒,如果一開始就不打算接近她,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現在,他到底是在折磨他們,還是,在折磨自己?
**
記不得到底過去了多少天了,感覺時間過得很漫長,卻又覺得很短暫,孔唯的世界中,漸漸空洞。
眼睛被一層霧層覆蓋,朦朦朧朧得使她幾乎看不清眼前的事物,耳朵也漸漸失去了外界的聲音,還不至於完全聽不見,只不過那種感覺,就像是隨着一天天的過去,世界紛亂的聲音就漸漸跟她遠離。
奇異的是,她竟然不覺得慌亂,反而還有點淡淡的心安。
感覺這樣的靜謐,已經很久沒有體驗過了……
顧北笙掃蕩過許辭遠的莊園,從而得到了可以暫時鎮壓她病毒發作的樣子,但鎮壓得了鼻血跟疼痛,卻無法阻擋她眼睛漸漸失去焦距,耳朵慢慢沒了聲音,甚至是逐漸開始變黃的皮膚,也沒能鎮壓……
而這些日子內,顧北笙請了調養師,治療師,病毒專家等等前來注意孔唯的每天變化,不論是用餐還是休息又或者是吃藥,只要是能用得上的,對她有點效果的,他幾乎無其不用。
大家都很明白,這是在做垂死掙扎,這樣做也始終改變不了病毒侵蝕了孔唯身體每一處的事實,唯一有用的,不過是在拖延多那麼一秒的時間而已,最終還是改變不了,她會喪命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