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算哪門子的替罪羊,把自己說得這麼可憐,如果不是她沒有提前把衣服熨燙好,也不至於發生這種事情。”
陳梓妍在電話裡的聲音充滿了惱火。
如果不是因爲沈玉芳在向劇組質問的時候提到了陸嚴河,陳梓妍還沒有這麼生氣。
陸嚴河在這件事上有什麼錯?
沈玉芳在她的“小作文”裡寫了劇組的服裝組多報預算,說做了三件衣服,實際上只做兩件的行爲,指名道姓寫何旻昧下劇組製作經費,爲了隱瞞此事,給陸嚴河一個交代,將她開除。
字裡行間,全是卑微打工人的辛酸和憤怒。
這篇“小作文”在網上引發了不小的關注。尤其是沈玉芳在“小作文”中點出的兩個人名,一個何旻,一個陸嚴河。何旻沒有幾個人認識,但陸嚴河卻不一樣。所以,雖然整個“小作文”只提到了陸嚴河一次,而且,只是提了一句“爲了給陸嚴河一個交代,讓他熄火”,但陸嚴河卻成爲這場“小作文”風波最受影響的人。
在互聯網世界,有一個話題是具備着“熱度基本盤”的:不平等,不公平。
很多人都至少對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不平等、不公平感到厭惡和牴觸。
而在“雞蛋和石頭”之間,大部分人都選擇支持雞蛋。
關鍵是有話題,會吸引更多人來看。
她和劉表都是這個團隊的老人,都有一個自己的團隊,目前《鳳凰臺》還在拍攝,黃城是絕對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讓他們出事的。
劉表冷笑一聲,說:“放心,這件事黃城已經找我聊過了,我們倆好歹是這個團隊的老人,這點薄面還是會給我們的,他只點了點我們,讓我們不要做得太過,這件事又發生了,總要給投資方一個交代,我已經交代了,這一批衣服得儘快把缺的件數都補上,我們有一個星期的時間,能補上的話,就問題不大,到時候只要說沈玉芳只是因爲自己被開除、懷恨在心、故意抹黑我們就行了,本身衣服定製就需要時間,有工期,陸嚴河這件衣服,只是沒有把備用衣服帶過來而已,本身就有兩件,一件拿去幹洗了,另一件沈玉芳自己沒有做好提前的熨燙工作,她還有臉說!”
而劉表更是幾乎無法管理好自己的表情,看向陸嚴河的目光都變得有些敵視起來。
跟幾個億的項目比起來,他們拿的那點算什麼。
投資方想要追究責任,弄清楚事實真相,黃城都會攔着。
陳梓妍作爲陸嚴河的經紀人,她的迴應當然是代表了陸嚴河一方的態度的。
陸嚴河很想說一句,他還沒有爲這個無妄之災找他的麻煩,他憑什麼敵視他?
該怎麼迴應,這是黃城要考慮清楚的問題。
何旻想了想,點了點頭,劉表說得也是這個道理。
對平臺來說,只要有熱度,它纔不管你迴應的是什麼內容。
“黃總這樣就行了,沒有再說別的?”她驚訝地問。
何旻聞言,鬆了口氣。
現在說都說了,黃城也只能直面沈玉芳的控訴,不能從陸嚴河這裡圍魏救趙了。
兩個小時以後,《鳳凰臺》劇組發聲明瞭。
陸嚴河在現場被好些人用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其複雜的目光打量,唯獨陳玲玲對他仍然是平時的態度,沒有任何改變。
陸嚴河在劇組拍戲都能感受到現場的冷峻氛圍和低氣壓。
想到這一點,何旻就安心了不少。
就算自己有錯,誰又會真的從自己身上找錯?
陸嚴河只管做好自己在片場應該做好的事情。
沒想到陳玲玲在現場反而沒對這件事做任何的反應,仍然一心專注着拍戲的事。
劉表說:“這部戲還在拍着呢,他難道還能這個時候把我們怎麼樣?把你撤了?那服裝組誰來管?”
但這種話他自己都知道,說了也沒有用。
“她自己沒有捅出這個簍子,什麼事情都沒有,現在事情鬧大了,她又認爲自己背了黑鍋、當了替罪羊,她以爲她是誰?”劉表吐槽得比陳梓妍還狠。
在這件事中,有一個有名的石頭,和一個不太有名的石頭,那大家攻擊的當然是那個有名的石頭。
何旻現在想把沈玉芳給撕了的心都有。
這種事情,一定迴應要快,否則陸嚴河受到的負面影響也會越來越大。
不然,如果黃城來跟她溝通,讓陸嚴河受點小委屈,讓這件事安然地過渡過去,以陳梓妍跟他們的關係,還真難拒絕。
“劇組已經對沈玉芳反應的服裝部門問題開展內部調查和審計,如屬實,絕不姑息。沈玉芳‘被開除’一事,系其無法履行工作職責,原本應該爲演員陸嚴河提供乾淨整潔的服裝,卻因其疏忽大意,致使陸嚴河無法在計劃時間內穿上原定的戲服、完成拍攝工作,與所謂的‘背黑鍋’‘替罪羊’‘給陸嚴河交代’等說法無關,相反,事情發生以後,陸嚴河一直高度配合劇組工作,在需要延遲拍攝並現場等待數個小時的情況下,沒有任何抱怨和推阻,我們爲給陸嚴河帶來的紛擾感到慚愧。”
聲明內容將沈玉芳“被開除”一事歸咎到了她本人的失職上。
陸嚴河的迴應和沈玉芳的“小作文”把《鳳凰臺》這部劇變成了當下熱度最大的一部劇。
當然,不是什麼好熱度。
被沈玉芳直接點名的何旻心情有多惱火,可想而知。
他自己其實也有些尷尬,畢竟這件事把他也給波及了進去,而陳梓妍直接對沈玉芳做“不知情”的迴應,也把劇組推到了一個更艱難的地步。
“那這件事怎麼辦?”何旻心中很不安,“沈玉芳這麼一鬧,黃城和陳玲玲都知道了,他們肯定不會重拿輕放的。”
畢竟,以她對黃城的瞭解,黃城不應該這麼輕易地放過這件事纔對。
這也是陳梓妍一開始所吐槽的。
陳梓妍三分鐘之內編輯了一段話,直接發到了自己的個人社交媒體上:關於沈玉芳小姐所指控的服裝組問題是否屬實,我方並不知情,但沈玉芳小姐提出她被開除是“爲了給陸嚴河一個交代,讓他熄火”嚴重失實,我方從未向劇組提出類似要求,也並不知情沈玉芳小姐“被開除”一事。
陸嚴河本來以爲陳玲玲會爲此大動肝火,畢竟她的脾氣,他這些天算是見識過了。
其迴應的內容,也在平臺的運作下,馬上登上了熱搜。
陳梓妍這麼迅速地做出迴應,也是爲了搶在黃城聯繫她之前,先回應了。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劇組肯定是要發聲明的。
何旻忽然想到什麼,看向劉表:“那沈玉芳那邊怎麼辦?”
“你還好意思問,如果不是你沒有處理好,怎麼會出現這種事情。”劉表不滿地說。
“誰知道她還會跑到網上發小作文!都簽了保密協議的。”
“那就告她,污衊加違反保密協議!”劉表惱火地說,“這件事不給她一個教訓,以後還有別人有樣學樣。”
何旻點頭:“嗯。”
“至於陸嚴河那邊,你上點心,可別再出差錯了,陸嚴河不算什麼,他背後那個陳梓妍可不是個好對付的。”劉表叮囑。
何旻點頭,有些無奈,說:“太鬱悶了,陸嚴河也是事兒多,要是沒有他這麼事兒,哪有這些事。”
劉表看了他一眼,說:“陸嚴河事兒多歸事兒多,但換一個演員,誰會穿這種衣服?”
何旻一愣,,難以置信地看着劉表,似乎是沒有想到劉表會說這種話。
“陸嚴河沒有直接把這件事往黃城那兒挑破,你就別抱怨了。”劉表沉着臉說,“如果不是你沒有把沈玉芳給解決好,就什麼事都沒有。”
-
服裝的風波鬧得再大,幾天過後,熱度也漸漸過去了。
但是,劇組工作人員對陸嚴河的態度卻沒有再變回來。
關於他的事情,大家都更上心、更認真,但是對他也更敬而遠之了。
陸嚴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也無可奈何。
人不可能什麼都想要。
——陸嚴河是一個很難搞的人。
印象就這麼落成了。
陳思琦說:“難搞就難搞,只要你本職工作做得好,業務能力強,誰也不能說伱什麼。”
陸嚴河哭笑不得,說:“你跟梓妍姐說的話還真是一模一樣啊。”
“之前我也希望能夠方方面面都妥善,後面發現根本做不到,總是要犧牲一些方面的。”陳思琦說,“不可能在所有人面前做好人。”
“也是。”
陳思琦說:“我明天準備回玉明瞭。”
“回家嗎?”陸嚴河問,“還是住酒店。”
“過年還是要回去一趟吧,看看吧。”陳思琦很淡然,“住得不開心就出去住,能湊合就住在家裡也行。”
一個學期過去,陳思琦對她的家更淡定了。
陸嚴河嗯了一聲。
“你還在廊化拍戲?”
“嗯。”陸嚴河說,“要拍到開學前。”
陳思琦:“春節也不放假嗎?”
“放兩三天吧,但反正我也沒有地方過年,在劇組待着挺好。”陸嚴河說。
“我來找你吧。”陳思琦說,“我也懶得二十四小時在家裡待着,面對劉薇安那張臉,我還是需要一些喘氣的時間的。”
陸嚴河笑着說好。
陳思琦:“對了,《城市遊記》新的一期播出了,很多人都在問爲什麼你不在這一期,你看到了嗎?還有好多人跑來我這裡問了,一堆你的粉絲。”
陸嚴河說:“我沒有時間錄,得等這部戲拍完。”
“我猜也是,不過,你一不在,換了人,觀衆們的意見有點大哦,大家都好像習慣看到你了。”陳思琦說。
陸嚴河:“他們只是一下沒看到我,有些不習慣而已,看久了也就好了。”
陳思琦好奇,問:“聽起來,你對《城市遊記》似乎沒有那麼留念?”
“那當然不是,我只是沒想到大家把我和《城市遊記》綁定得那麼深,其實這個節目當初一開始就是辛子杏提出來的想法,我只是比較幸運地參加了第一期,然後就搭上了這輛快車。”陸嚴河說,“現在大家卻好像認爲,我纔是這個節目的靈魂人物。”
陳思琦:“因爲你是主要出鏡的那個人嘛,沒有多少觀衆會去記住一個節目的製片人是誰。”
陸嚴河:“嗯,我知道。”
“觀衆只管你節目好不好看,而出鏡的人是觀衆看得最多的,佔了天然便利,這也無可奈何。”
“我知道,我的意思說,這個節目大家一時看不到我,覺得不習慣,這很正常,但只要還是辛子杏在做這個節目,那這個節目的調性就不會變。”陸嚴河說。
陳思琦:“我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我就是很好奇,你竟然一點都不介意嘛,畢竟這個節目從第一期開始就是你在擔任嘉賓,但現在節目組沒有等你的時間,找了別人來頂替你。”
“本來就是我沒有時間,難道我還得讓他們一直等着我嗎?”陸嚴河說,“沒有這個道理。”
陳思琦默默地感慨,陸嚴河還真是一個品德高尚的人啊。
莫名有一種壓力。
陳思琦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感覺。以前她就知道,陸嚴河是一個好人,一個善良的人,但是好到這種程度,甚至都有點超越人性的弱點,陳思琦的心情就像是在外面瘋玩了一天以後,要去穿一條潔白的紗織公主裙,都不敢去伸手去觸碰它,怕弄髒了。
陸嚴河都壓根沒有意識到他的言行舉止給陳思琦帶來的壓力。
陸嚴河問:“你明天回來,有人去接你嗎?”
“當然沒有,你在說什麼呢。”陳思琦說,“哪有人會來接我。”
“那我讓李鵬飛去接你去,他已經回來了。”陸嚴河說。
“啊?”陳思琦一愣,“你瘋了,李鵬飛又不是你司機,跑那麼老遠來接我幹什麼。”
“他是我兄弟,你是我……喜歡的人,那我不能來接你,他來幫我接你怎麼了?”陸嚴河理直氣壯。
陳思琦:“我自己打個車就行了,麻煩。”
陸嚴河:“沒事,麻煩的是他。”
此時此刻,正坐在陸嚴河面前的李鵬飛對陸嚴河翻了一個巨大的白眼,同時豎起中指,開口無聲地罵了一句“真狗!”。
掛了電話,李鵬飛:“牛逼啊,陸嚴河,你這個狗東西,我來看你,你還給我安排活兒!”
陸嚴河說:“反正我明天也沒有時間陪你,一天都在片場,你不是也正好明天要回去嗎?”
“真不客氣啊你。”
“跟你講什麼客氣。”陸嚴河依然理直氣壯。
李鵬飛都氣笑了。
過了一會兒,李鵬飛說:“你什麼時候帶我去你們影視城轉轉?”
“馬上,等我把這篇主編手記修改完。”陸嚴河說,“今天必須要發給他們了,要不然來不及了。”
李鵬飛:“行,你先改你的。”
他掏出手機,馬上去找徐子君控訴陸嚴河的過分行爲。
唧唧歪歪了一番,李鵬飛問:你什麼時候回來?時間定好了嗎?
之前徐子君因爲要做家教的原因,一直沒有定下來回玉明的時間。
徐子君說:正在搶票,還沒有搶到票。
李鵬飛問:你要是時間定了的話?我找人幫你搶票。
徐子君說:我27號之後就可以回來了,家教做到27號。
李鵬飛:好,我找人幫你看看票。
徐子君:你別給我買太貴的票。
李鵬飛:知道,知道。
他馬上聯繫他爸的秘書,這種事情,得找他幫忙才行。
-
李鵬飛直接來的廊化,一下飛機就拖着箱子來酒店找陸嚴河。
正好陸嚴河沒有戲,在酒店待着。
李鵬飛想看看影視城,陸嚴河就說帶他去看看。
也有一個學期沒見了。
不止是陸嚴河黑了,李鵬飛也黑了。
“每天跟人打球,又在外面瞎跑。”李鵬飛說,“基本上週末只要沒事,就會找一個地方去轉轉,有時候跑去找子君,有時候就找個地方去逛逛,要是連着沒課的時候,有個四五天,我還跟人去爬過雪山,那也挺有意思的。”
陸嚴河沒想到李鵬飛過得這麼浪。
“真羨慕啊。”
“我一開始也覺得玩得挺爽的,後來呢又有點焦慮,你跟子君都太變態了,一個比一個努力,搞得我玩得也很有罪惡感。”李鵬飛很無語地說,“有的時候我都覺得,我是不是過得太廢了。”
“你自己不是說了嗎?你這輩子完全可以躺平,快快樂樂地做一個廢柴。”
“這不是又有點不開心嗎?”李鵬飛說。
陸嚴河明白李鵬飛的想法。
其實,如果李鵬飛身邊的人不是他和徐子君,也許他也不會有這樣的焦慮。
陸嚴河問:“那你想過要做什麼嗎?”
“想過,但想不出來,實在是沒什麼提得起興趣的,吃喝玩樂這事我擅長,其他的就算了。”李鵬飛說,“讀書也讀不行,別的一技之長更是沒有,我這個人還是有自知之明,確實是個廢柴。”
“那就在你感興趣的事情上做文章好了。”陸嚴河說,“我看現在不也有很多人做旅遊博主嗎?”
“做博主?網紅啊?不做。”李鵬飛搖頭,“我又不缺那個錢。”
“主要是一份你可以稱之爲理想或者興趣愛好的東西。”陸嚴河說,“不是說網紅,非要賺那個錢,而是一種成就感,很多人都沒有你這樣的條件,可以拋開金錢去談理想,很多人是在理想和麪包之間掙扎,你不用掙扎麪包,只需要擁抱理想,找不到當然很鬱悶,可一個一個試唄,這個嘗試的過程應該都能幫你抵抗這種焦慮感。”
李鵬飛沉吟片刻,想了想,說:“聽起來你說得還挺有道理,那要不我去經營一下我的社交賬號?”
“也不用專門經營,我只是聽你說,你經常旅行,還爬雪山,這些經歷都是很多人想要體驗的,那你就認真去記錄一些你看到的、聽到的、吃到的,甚至可以做攻略,也許以後就能幫到某個同樣想要去這個地方的人。”陸嚴河說。
李鵬飛瞬間皺眉,說:“這聽起來怎麼像是個人版的《城市遊記》呢?”
陸嚴河一愣,笑了。
“還真是啊。”
他忽然想起什麼,眼睛一亮,“要不你來參加《城市遊記》的錄製?”
“啊?”李鵬飛疑惑地看着他。
陸嚴河說:“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把你介紹給《城市遊記》的製作人,你到這個攝製團隊待待看?”
李鵬飛說:“我一不會攝影二不會幹這些七七八八的東西,我去這個團隊幹嘛?光走後門不幹活啊?忒寒磣了!”
李鵬飛臉皮雖厚,自尊心卻強。
再一個,他也不樂意給陸嚴河增加麻煩。
陸嚴河說:“這個看你自己吧,看你想不想去。”
他覺得,以自己跟辛子杏的關係,給李鵬飛在《城市遊記》的攝製團隊安排一個自己的同學還是沒問題的。李鵬飛又不用多麼高的價錢,主要是可以去學很多東西。
李鵬飛:“那我還不如自己去做一個網紅。”
陸嚴河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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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帶着李鵬飛在影視城逛。
因爲下大雪,影視城也覆蓋了一片白雪。
這個時候,還在影視城開工的劇組也有上十個,人仍然很多。
他們兩個人走在一塊兒,因爲戴着墨鏡、圍巾和帽子,沒有人認出陸嚴河來。
只當這兩個人是年輕演員而已。
李鵬飛看着路兩邊各種小店,甚至還有賣烤腸的,詫異得很。
“這搞得就跟個旅遊景點似的。”
“這裡本來也作爲旅遊景點向大家開放。”陸嚴河說,“旅遊經濟甚至比租金什麼的收入高多了,我聽你他們說。”
李鵬飛嘖嘖兩聲,“真是賺錢啊。”
陸嚴河:“成本也挺高的,我聽說,要是行情不好,虧損也厲害。”
“聽說有不少明星藝人都在這裡有產業。”
“是啊。”
“你考慮過嗎?”
“我?就我這點收入,算了吧。”陸嚴河搖頭,“說實話,我現在做藝人的收入遠遠沒有《跳起來》帶給我的收入高。”
李鵬飛點頭,說:“知道,不過也挺好,這樣你就不用爲了錢去接一些你不喜歡的工作了,可以清高一點。”
“那也不能。”陸嚴河說,“清高容易死。”
李鵬飛大笑,笑聲都驚動了電線杆上的鳥。
“你也是厲害,說着這種話,卻幹着一個文藝青年乾的事。”
“那是兩回事,我只是幹一點我喜歡的事,但我可不清高啊,我的姿態很低的。”陸嚴河說。
李鵬飛擡手在陸嚴河的帽子上搓了搓,說:“你姿態太低了,前不久那個沈玉芳的事情,我看都無語,關你屁事,一堆人來找你的麻煩,腦子有病,要我我就直接噴回去了。”
“噴回去沒有意義啊,他們又不會跟你講道理,你噴得越厲害,他們就罵得越厲害,這不是我姿態放得低,是我採用最能把熱度降下去的、息事寧人的辦法來解決這件事。”陸嚴河說,“這件事對我的現實生活沒有多大影響,可是放在網絡上,聲量大得好像我整個人生都要被摧毀了,我也很無奈。”
李鵬飛:“別說,這件事發生以後,我們幾個幫你在網上罵那些對你開炮、蹭流量的營銷號,他們一副你是藝人你就算吃虧受委屈也是應該的態度,我恨不得把這些人的祖宗十八代給挖出來,看看他們受委屈又是什麼態度。”
“你可千萬別幹這種事情,梓妍姐有句話說得太對了,只要不是作奸犯科、違反亂紀的事情,什麼事情都不可能真正地打倒我。”陸嚴河說,“隨便他們說去。”
兩個人一邊說,一邊在大冷天裡轉悠着。
李鵬飛忽然想到什麼,說:“你把這部戲拍完,是不是就直接開學了?”
“嗯,要一直拍到差不多快開學。”“那你不是要在劇組過年?”
“對啊,不過,就算不在劇組過年,我也沒有要回哪兒。”陸嚴河說。
李鵬飛問:“要不你來我家過年算了,反正也就我們幾個。”
“算了,我在劇組拍戲呢。”而且,還跟陳思琦約了。
“那行吧。”
陸嚴河帶着李鵬飛準備去片場看看。
李鵬飛對拍攝現場一直很感興趣。
“看看你們古裝劇怎麼拍的。”
兩個人剛來到門口,忽然就看見沈玉芳滿臉着急、不安和惶惑地跟人說着什麼,想要進去裡面,但是門衛也不允許她進去。
“這什麼情況?”李鵬飛見到門口這個動靜,問。
“她就是沈玉芳。”陸嚴河說。
李鵬飛驚訝地瞪眼,“就她?”
“嗯,劇組決定起訴她,因爲她違反了保密協議,還造謠,估計是因爲這件事,她纔過來的吧。”陸嚴河有些頭大,說:“我們換個門進去吧。”
李鵬飛點點頭。
兩個人轉身就走了。
李鵬飛還回頭看了她一眼,有些於心不忍,“看着挺可憐的。”
“唉。”陸嚴河沒有回頭,因爲他知道自己繼續看下去,也會於心不忍。
這件事這麼一弄,幾乎沒有哪個劇組還敢用沈玉芳了。
可以說,沈玉芳基本上就不要考慮在演藝圈混的事情了。
“這件事挺讓我感慨的,說起來,沈玉芳也實在說不上犯了多大的錯,遭受的結果卻嚴重很多。”陸嚴河說,“我也在想,我承錯的能力有多大?如果有一天我也做了錯事,會不會因爲一個小錯就導致無法挽救的後果。”
“唉喲,我求求你了,你想那麼多屁事幹嘛,你自己不說了,只要你不是作奸犯科了,什麼都打不倒你。”李鵬飛說,“大不了一切重來,怕什麼?你能寫能做雜誌能演戲能幹這麼多的事情,什麼都不怕。”
李鵬飛對陸嚴河的信心比陸嚴河對自己的信心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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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嚴河帶了個朋友來劇組逛逛,很快劇組上上下下就知道了這件事。
“高中同學,李鵬飛。”陸嚴河向黃城介紹。
黃城一個大忙人,這會兒卻停下腳步,笑盈盈地說:“你同學長得也挺帥啊,可以考慮做演員。”
李鵬飛哈哈笑了兩聲,說:“我沒那個本事,還是當個觀衆吧。”
他還是跟高中時候一樣,甭管來什麼人,一點不怯場,誰都甭想讓他緊張。
李鵬飛熱情、大方,跟人說話朝氣蓬勃,比陸嚴河更容易打開局面。
人人都知道他只是來轉一轉,看一看,也樂得賣給陸嚴河這樣一個面子。
現場在拍郎俠和甄虹語的戲。
甄虹語在戲中飾演陳有容,喜歡陸嚴河飾演的衛江。
她是一個童星,從十二歲就開始演戲,戲齡很長,演技也精湛。
陸嚴河帶李鵬飛在旁邊找了個位子坐下。
因爲是室內戲,不用在外頭吹冷風,還是比較舒服的。
陸嚴河提醒李鵬飛把手機靜音。
李鵬飛忙照做了。
甄虹語正在補妝,化妝師和助理將她兩邊都圍住了。
郎俠一個人坐在另一頭,低頭看着劇本。
還有其他幾個小角色,坐在一起聊天。
都很冷,沒有正式開拍的時候,身上都披着黑色羽絨服。
現場很多個小太陽給大家取暖。
李鵬飛小聲跟陸嚴河說:“看你們拍攝現場,反而有點失望了,果然,還是鏡頭裡拍出來的是最好的,現場就像一個倉庫一樣亂。”
“確實是這樣,沒有辦法,很多設備,很多人,現場都是很亂的,而這已經是國內最頂級的劇組之一了,劇組管理已經是最頂尖的水平。”陸嚴河說。
李鵬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忽然,他一個箭步衝了出去,把陸嚴河都給嚇了一跳。
前面有兩個人擡着一個木箱走過來,但估計是因爲重心失衡的關係,木箱忽然往前面倒了下來,兩個人都反應不過來。
最可怕的是,前面還有一個坐在小馬紮上的女生。
是一個飾演侍女的羣衆演員。
李鵬飛在千鈞一髮之際衝了上去,從前面頂住了那個已經倒下來三分之二的木箱。
兩個擡木箱的工作人員臉都白了,心有餘悸地跟李鵬飛道謝。
李鵬飛幫他們把箱子重新扶正。
“沒事吧?”陸嚴河忙走過去,問。
李鵬飛擡起自己雙手,“還好,沒事。”
坐在小馬紮上的那個女孩臉都白了。
她已經明白自己剛纔差點就要被這個大木箱子給砸到了。
“謝、謝謝。”她起身向李鵬飛道謝。
“沒事,客氣。”李鵬飛搖搖頭。
然後,這個時候,李鵬飛手臂上的青色瘀傷就慢慢浮現出來了,還有紅腫的印記。
陸嚴河看到,有些詫異,“你剛纔是不是磕到了?”
李鵬飛這才承認:“剛纔一下沒有控制好,手背先撞了一下木箱邊上。”
陸嚴河:“問你你還說沒事,去噴點化淤的藥吧,要不然你等會兒要痛死。”
“一點瘀傷,無所謂啦。”
“別廢話了。”
陸嚴河招呼着李鵬飛去找莫瀾。
莫瀾是武指,他們一般都帶着醫藥包,一些基礎的藥都有。
穿過大殿,沿着走廊走,拐了好幾個彎,陸嚴河找到了他們武行班子駐紮的地方,他們每天都會找個地方活動一下筋骨。
因爲陳玲玲不肯讓副導演拍空鏡以外的戲份,所以他們在現場一般也有很多的空閒時間。
像今天是幸好還有一場打戲,所以纔會過來,如果一天安排都沒有打戲,他們就連現場都不會來。
陸嚴河跟莫瀾打了個招呼。
“瀾哥,你這兒有沒有活血化淤的藥,給他敷一敷?”陸嚴河找到莫瀾。
莫瀾一看李鵬飛手臂上的傷,說:“有,馬上。”
其他人嘻嘻哈哈地湊過來。
“這是怎麼回事?”
“砸到哪兒了吧?”
“看着還行,沒有很嚴重。”
“這位小哥面生啊,新來的演員嗎?”
跟莫瀾一個班子的人七嘴八舌地說着。
陸嚴河介紹了一下李鵬飛,又解釋了一下受傷的緣由。
“反應夠快啊。”有人馬上眼睛一亮,對李鵬飛說,語氣裡充滿了讚許。
李鵬飛嘴一咧就笑了,“嘿嘿。”
莫瀾給他撒了點藥粉,又噴了他們自己特製的藥水。
“行了。”
他把東西裝一塑料袋裡,“這兩天再上點藥就行了,問題不大。”
“好嘞,多謝瀾哥。”李鵬飛跟着陸嚴河一起喊瀾哥。
正說着話,忽然,劉表過來,說:“需要兩個羣演,暫時找不到人,你們誰能來頂一下?”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就直接有兩個人舉了手。
“我!”
“我!”
劉表點頭,說:“你們兩個跟我來。”
兩個人立即有些興奮地跟上去了。
“也不知道這鏡頭是不是能露臉。”有人說。
李鵬飛跟着陸嚴河回到拍攝現場,準備看一場戲現場是怎麼拍出來的。
這個時候,劉表剛纔帶過來的兩個人已經到了陳玲玲面前。
“導演,就他們倆。”
陳玲玲看了他們一眼,點頭,“行。”
她說:“等會兒你們兩個就站在這兩個地方。”
她指的是一個椅子後面。
甄虹語和郎俠也過來了。
“等會兒你坐這兒,郎俠帶人過來,你們要演一場戲,郎俠,你要在所有人面前表現得紈絝子弟一點,吊兒郎當一點,你是在跟甄虹語演戲給別人看,明白嗎?”陳玲玲交代。
郎俠點頭。
按照陳玲玲的設計,等會兒郎俠在戲裡面要假扮成一個喜歡甄虹語的紈絝子弟,試圖調戲她,但是被她的兩個護衛攔下,於是,郎俠就直接動手,一人抽了一個巴掌,被他的護衛推到一旁。
李鵬飛眼睛一瞪,“竟然還要被抽巴掌?”
陸嚴河點頭,他明白陳玲玲這樣的設計。
之前應該是沒有這一段戲,但爲了凸出郎俠和甄虹語這一段戲的戲劇性,所以加了這麼一段——總不能郎俠試圖調戲甄虹語,哪怕是做戲給別人看,甄虹語這邊也不可能沒有任何反抗,所以臨時叫了兩個人來演護衛。
武行的兩個小夥子一聽自己要被抽耳光,都有些驚訝,卻沒有一個人說不行。
李鵬飛:“我去,突然被安排被抽耳光的戲份,他們也樂意?”
陸嚴河:“演員這個職業吃的就是這碗飯啊。”
“他們還非常願意。”黃城忽然出現在他們身邊,把李鵬飛嚇得原地一彈。
“哎喲喂,黃老闆,你這神出鬼沒的走路都沒聲,大白天的也不帶你這麼嚇人的。”
李鵬飛吐槽。
黃城嘴角含着笑意看他。
李鵬飛問:“他們被抽耳光還願意?”
黃城說:“因爲這樣鏡頭就會拍到他們臉部的特寫,可以出鏡,而不是做背景板。”
李鵬飛吃驚不已。
他目光閃動,似乎是被黃城所說的話引起了他的一些思考。
不是每個演員都能很幸運地一上來就演有臺詞的角色,有很多很多的演員,一開始都只能當羣演,演路人甲、路人乙,當個背景板。
-
第二天,李鵬飛跟陸嚴河一塊兒吃了個早飯,就準備走了。
他還要去機場接陳思琦,得早點出發。
“路上小心點啊。”
“知道了。”李鵬飛點頭,“走了。”
“拜拜。”
把李鵬飛一送走,陸嚴河就坐上鄒東的車去化妝了。
下午兩點的戲,他得先過去做妝造。
拍古裝戲就這一點很麻煩,在拍戲之前,光是妝造服裝就要差不多兩三個小時,拍完以後卸妝拆頭套什麼的也要一個小時。
沒想到,甄虹語也在化妝間。
甄虹語還問他呢,“你那個同學呢?”
“已經回去了。”
陸嚴河對甄虹語笑了笑,問:“你昨天拍了大夜戲?”
“是啊,一直拍到凌晨兩點。”甄虹語說着就打了個哈欠。
“那怎麼還給你排了白天的戲?”
一般拍了大夜戲之後,爲了保證演員的狀態,統籌都會給這個演員第二天放假,或者讓演員下午纔開工。甄虹語這個點就來了,肯定是下午一兩點就有戲要上。
甄虹語說:“沒事,我無所謂,睡了幾個小時,也睡醒了,都習慣了。”
這位年紀不大的老戲骨,在劇組的經驗可比陸嚴河豐富多了。
果然,沒一會兒,甄虹語就直接又閉上眼睛睡着了,化妝師給她做造型,絲毫不影響她。
陸嚴河驚訝不已。
他可沒辦法直接坐在椅子上睡着。
甄虹語一直睡到陸嚴河妝造都做好了,才迷迷糊糊地醒來。
還是被她自己的手機鈴聲給吵醒的。
“誰這麼討厭?”她嘟囔了一眼,拿起手機一看,忽然就睜大了眼睛。
“哦?姐姐,等一下,我先接個電話。”甄虹語回頭對她身後的化妝師說。
化妝師聞言,停下動作。
甄虹語電話一接,馬上就變了語氣,非常惱怒地說:“你終於想起來聯繫我了?”
也不知道手機那邊說了什麼,甄虹語冷哼一聲,說:“有什麼事不能在電話裡說?還非要當面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劇組拍戲呢,哪能抽空出去。”
這個語氣……
陸嚴河大概猜到了一點,不禁笑了笑。
他甄虹語無聲地打了個招呼,離開了。
轉場去現場,直接去休息室吃盒飯。
今天的盒飯菜色很好,陸嚴河剋制着只吃了半碗飯,就站了起來,慢慢晃悠。
到了一點半,他便出門,去現場。
現場的軌道已經鋪好,正在打光。
陸嚴河去找陳玲玲,跟她探討今天的戲怎麼演。
習慣了陳玲玲不肯多拍幾條的做法以後,陸嚴河意識到,只有在正式拍攝前多下功夫,多做功課,才能儘可能地達到自己滿意的狀態。
陳玲玲雖然話不多,卻是一個願意跟演員多溝通、多交流的導演。
就在這個時候,黃城忽然匆匆忙忙地趕過來了。
他臉色有些難看,也沒有避諱在跟前的陸嚴河,跟陳玲玲說:“甄虹語她男朋友出事了。”
“出事?”陳玲玲皺眉,“什麼意思?”
陸嚴河也一愣。
黃城看了陸嚴河一眼,說:“她男朋友涉嫌違法集資,被人舉報了,現在已經上了新聞,很多人看到新聞以後,都認出來他是甄虹語的男朋友,連帶着甄虹語也被很多媒體報道了,質疑這事是不是甄虹語也參與了。”
陸嚴河露出震驚之色,難以置信地看向黃城。
陳玲玲一句話都沒有問,臉色有些難看起來。
黃城沒有避諱陸嚴河在場,其實是因爲這件事陸嚴河怎麼都會知道,瞞着也沒有用。
他看着陳玲玲,說:“咱們現在暫時還沒有辦法確定甄虹語在這件事裡面是不是有參與,如果真的有的話,我們得第一時間換掉她,不然咱們這部劇都受影響,播不了。”
現在的影視環境的確如此,要是有一個劣跡藝人蔘演,整部劇都受到影響,無法播出。
陳玲玲問:“你跟甄虹語聊過了嗎?”
黃城搖頭,“還沒有。”
陳玲玲說:“甄虹語的戲都全部暫停,暫時不拍,儘快把事情弄清楚,還有,馬上找一個可以頂替她的,如果需要換演員重拍,要能隨時到位。”
“好。”黃城明確了陳玲玲的意見,就知道後續要怎麼做了,點點頭,走了。
甄虹語下午的戲不能拍了。
統籌一時頭大,那下午空出來的時間也不能浪費,就這麼擱置啊。
陳玲玲說:“把陸嚴河能放到下午來拍的戲先拿過來拍了,後面幾天的趕緊做調整。”
統籌點頭,匆匆忙忙地去了。
陸嚴河也毫無異議。
這個時候他在片場,他能頂上當然要頂上。
只是突然發生這麼一件事,可能會造成整個劇組受影響,現場的氣氛都有些凝重了。
萬一甄虹語真的要被換掉,那些戲要重拍的話,劇組拍攝就得延期,不能夠按時殺青了,甚至爲了趕工期,每天都不能夠按時收工了。
人人心情都有些低沉。
陸嚴河也得努力調試自己的心情。
這個時候,陳玲玲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針,完全不受影響一般,一切如常,該罵人罵人,該拍攝拍攝,沒有一點影響。
陸嚴河內心深處充滿了對她的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