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巖影業跟HP現任的亞太地區負責人有矛盾這件事,陸嚴河從來沒有聽說過。
當然,這也不算什麼希罕的事情。
雖然影視是藝術,但做影視的人,本質上也還是一個生意人。
做生意就難免有矛盾,有摩擦。
不過,黃太這麼做法有點不舒服。如果他沒有提前詢問湯姆·懷特,如果湯姆·懷特沒有直說的話,他可能就真的被矇在鼓裡,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好心辦壞事。
到了最後一站,王重導演的公司。
陸嚴河跟湯姆·懷特一起觀看了《胭脂扣》的初剪。
《胭脂扣》的初剪有將近三個小時,還沒有做任何特效和後期,不過,英文字幕倒是已經初步配了出來,還是琳玉和賀蘭一起幫忙做出來的。
她們兩個人的英文水平都是非常牛逼的那種,不僅僅停留在可以日常交流的程度。
當初剪版本一開始,陸嚴河其實就有一點吃驚,因爲這個版本跟記憶中的原版相比,鏡頭、畫面和風格是如此的相似,彷彿在冥冥之中形成了心照不宣的對照。
而王重把電影畫面處理得少了一絲癡怨、多了一點光陰流逝的哀寞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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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剪版很長,將近三個小時,很多的鏡頭和節奏比起原本,都要慢上不少,簡單來說,就是不那麼“商業”了,多了一點藝術表達。
這些先拋開不說,整個故事的發展與人物的感覺,都與陸嚴河創作這部劇本的時候很像。
尤其是黃楷任——
陳碧舸的好,是在陸嚴河的預料之中的。
黃楷任來演這個角色,雖然他相信黃楷任可以,手裡也捏着一把汗。但在電影中,他儼然是演進去了。
他的表演風格跟記憶中張國榮的那種風流倜儻並不一樣,也幸好不一樣,否則,陸嚴河擔心自己會覺得珠玉在前、難以相比。
黃楷任在《胭脂扣》中的呈現,更像是金城武在《十面埋伏》裡看着章子怡跳舞時的那種感覺。
富家子弟,玩世不恭,有着漫不經心的隨意,唯獨在與如花私下相處的時候,纔會露出些許情深,如《如果·愛》裡看向周迅。
愛是真愛,無需質疑。涼薄也是真涼薄,且因爲身上那種漫不經心的隨意感,更多了幾分諷刺之意。
陸嚴河意識到,黃楷任走了一條更爲危險的道路。他沒有像張國榮一樣,把這個角色處理得美,處理得讓怯懦讓觀衆感到是人之本性,只對其憤怒,失望,卻又隱隱約約有着一絲理解。
黃楷任沒有對十二少做任何的美化,他的表演能力和風格也無法做美化,基礎條件在那兒擺着,不是每個人都是張國榮。但是,有追求的演員,都會通過自己的方式去力求塑造一個立體的人物。
黃楷任演的十二少,玩世不恭、風流倜儻是表,執子之手、情深如許是真,怯懦退卻、無以擔當是裡。
看過之後,只讓人覺得,他對如花的柔情,或許是真柔情,可他的生死之前,也只是註定零落的柔情。
令陸嚴河沒有想到,當初剪版放映結束,陸嚴河正準備轉頭看向湯姆·懷特的時候,卻發現後者眼眶竟然紅了,有淚光浮現。
湯姆·懷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陸嚴河說:“這真是一個讓人心碎的故事。”
陸嚴河忽然想起來,喔,這些外國人,好像對這種中國文化背景下的愛情悲劇故事,都挺情有獨鍾的。
尤其是《胭脂扣》這種講一個女人執拗地等着一個人、等了上百年……陸嚴河倒吸一口涼氣。好吧,這樣一個故事放在現在的中國電影市場,已經是不太跟得上潮流的故事,但對外國人來說,這種發生在另一個文化背景下的“情深不壽”式的愛情悲劇,正中他們的下懷。
湯姆·懷特對《胭脂扣》的喜歡,其實帶着很強烈的個人色彩。
當然,無論如何,陸嚴河都很高興。
之後,王重導演也抽空來跟他們見了一面。
湯姆·懷特在見到王重導演以後,立即表達了自己作爲影迷的心情。
王重送了一套自己簽名的《三山》藍光影碟給湯姆·懷特。
湯姆·懷特幾乎是小心翼翼地接過這個禮物,又趕緊把自己帶的禮物拿了起來,說:“導演,這是您之前拍攝的《餘尾》十二年前在美國發售的第一版DVD,您之前在採訪的時候說到,希望能夠有一天能夠把您導演作品在世界各國發售的DVD版本都收集一套,希望您喜歡。”
這一刻,王重都懵了。
《餘尾》是他十幾年前拍攝的電影,在美國發售DVD的數量很少,具體多少他不知道,但肯定不超過一萬份。他自己都沒有這套,今天湯姆·懷特竟然拿了過來。
王重都忍不住激動了一下。
“哇,這個、這個……真是意義非凡。”
陸嚴河吃驚地看了一眼湯姆·懷特。
這個禮物可真是有心了。湯姆·懷特說自己是王重的資深影迷,真不是隨便說說。
要送出這樣一份禮物,首先要看過王重導演的那個採訪,知道他想要什麼,還要知道王重導演手上已經蒐集到了哪些,而哪些沒有,最後還要有能力能夠搞到連王重導演自己都沒搞到的DVD版本。
簡單來說,要送出這樣一份禮物,背後凝聚着沉甸甸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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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天時間,除了上課,陸嚴河全都在陪着湯姆·懷特。
終於,湯姆·懷特在見完王重導演以後,這一趟中國之行就告一段落了。
送湯姆·懷特去機場的路上,陸嚴河說:“湯姆,你下次來中國,記得提前告訴我。”
“這一次中國之行,讓我見識到了很多,收穫也很大。”湯姆·懷特說,“我希望這一次回去以後,能夠說服總部,像北極光視頻一樣,跟你簽訂一個長期的合作框架。”
聽到湯姆·懷特這麼說,陸嚴河反倒是有些意外,沒有想到。
湯姆·懷特說:“我們HP想要把亞洲市場做起來,是肯定要跟亞洲各國最優秀的創作者進行合作的,嚴河,這一次你能邀請我來中國,正好也讓我見識到了中國現在的影視製作情況,讓我能夠親眼瞭解。”
陸嚴河:“很高興聽到你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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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P即將上升的亞太地區負責人湯姆·懷特來中國轉了一圈,由陸嚴河親自接待,這個消息既在華語影視圈裡傳播的,也傳到了Maxine的鐘本碩耳中。
這下鍾本碩不會再懷疑了。
他立即緊張了起來,馬上聯繫了陸嚴河。
“你現在就想要看片?”陸嚴河有些詫異。
鍾本碩說:“是的,嚴河,如果合適的話,我們完全可以現在就把協議簽了,不用等到播了以後再考慮海外播出的事情啊。”
陸嚴河屬實沒有想到,湯姆·懷特過來一趟,會激起鍾本碩的危機感。
陸嚴河說:“鍾總,目前拍完的兩部戲都是電影,你關注的《魷魚遊戲》還沒有開拍。”
至於《魷魚遊戲》是一個什麼項目,鍾本碩其實早就知道了。如果他真的想要提前買下來的話,早就可以有所動作了,不用等到現在。
鍾本碩一時又無言了。
他在猶豫。
他猶豫着,湯姆·懷特這一趟過來,到底有沒有跟陸嚴河達成一致。
有可能他們早就簽下了某份協議?
也有可能,湯姆·懷特並沒有看上這幾個項目,空手而歸。
鍾本碩其實不想這麼早就做決定。還沒有看到成品,這個時候如果提前買下來,可能直接砸在手裡。畢竟他們Maxine無法進入中國大陸,只能做中國大陸之外的生意。要是拍出來的東西不怎麼樣,數據難看,這就成爲他手中的敗筆了。
鍾本碩這一猶豫,陸嚴河其實也就知道了鍾本碩的真實想法。
他其實就是又怕被湯姆·懷特搶了先,又怕自己吃了虧。
陸嚴河:“……”
這個時候,陸嚴河就突然意識到,自己爲什麼對鍾本碩一直有點排斥,不像對湯姆·懷特那麼印象好。
因爲鍾本碩給他的生意人感覺很濃,說話、做事、對他的態度都充滿了一種計算感,而湯姆·懷特卻給他一種更尊重創作、更尊重創作者的感覺,沒有那麼明顯的、呼之欲出的功利感。
人,你當然可以功利,但最好不要表現得那麼功利。
陸嚴河見鍾本碩不說話,也懶得跟他虛與委蛇,說:“鍾總,如果還沒有想清楚的話,就再說吧,確實,戲都還沒有拍出來,現在就來談合作的事,不穩當,理解。”
陸嚴河把話給直接挑明瞭來講,鍾本碩反而有些神色訕訕,不過陸嚴河看不見就是了。
跟鍾本碩說完了這件事以後,陸嚴河放下手機,還得去一趟北極光視頻。
在跟HP合作談合作的這件事上,其實他陸嚴河還沒有那麼強悍的實力,真正能夠站在一個相對“你來我往”位置去談合作的,還是北極光視頻這樣同樣有着大片庫和創作者的大視頻公司。
“我不介意你們以我的幾個項目作爲試驗品,去跟HP嘗試着開展合作。”這一次,北極光視頻的老總林德盛也在,這種涉及到公司戰略發展的事情,他必然要在,陸嚴河直言不諱,“因爲政策的關係,HP這樣的海外流媒體無法直接到我們國內上線,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目前來看,也基本上不會改變,但是HP很想要打開亞洲市場,這個市場肯定也包括我們中國大陸,那HP自己不能夠直接進來,就跟Maxine一樣,只能夠通過一部部作品跟國內視頻平臺的授權合作,來賺一些版權費。”
“嗯,不過一些版權費跟一家視頻平臺真正的利益核心——會員相比,杯水車薪。”鄭懷仁馬上說,“HP想要進軍亞洲市場,尤其是中國大陸市場,肯定也不是就這點版權費的小目標。”
陸嚴河點頭,“沒錯,可現在的前景就是這樣,所以,在這樣的前提之下,既然人家對我們國內市場有需求,我們也可以利用這樣的需求,去打開海外市場。我只是舉一個例子,假如,我是說假如,北極光視頻和HP視頻簽訂一個合作框架,單獨做一個片庫名單,名單裡的作品對彼此開放,不用再一部一部地去談合作,節省彼此大量的時間精力,按播放量或者是播放人數或者是會員拉新等等……總而言之,利益怎麼劃分,就是你們在乎的那些指標,做一個公式,這是你們去溝通的,但是,在這樣的合作之下,HP的作品可以通過你們大規模地進入我們的市場,跟觀衆見面,而北極光的作品,也可以通過HP,真正地走到海外。”
“這種合作模式,曾經也有過。”鄭懷仁說,“我們國內的視頻平臺曾經也跟海外的流媒體以及影視公司有過類似的合作,但最後都沒有持續下去。這種合作模式的風險很大,其實講白了,這種合作,肯定誰都覺得自己吃了虧、對方佔了便宜,第一年第二年可能都還好,到後面,就會出現賬目不清,誰也不信任誰,最後分崩離析的結局。”
“鄭總,這樣的結局反而證明了一件事。”陸嚴河笑着說,“我都只是在做紙上談兵的構想,你說的話卻告訴大家,這樣的合作模式其實並不是沒有盈利的前景和成功的結果,它的結束不是觀衆不買賬,而是合作雙方的內部問題。”
鄭懷仁一愣。
“我還是覺得,這樣的合作咱們可以慢慢來,一開始的片庫不用很大,先去探索,互相建立信任,也是探索。”陸嚴河說,“我們的戲到他們那兒是怎麼一種宣傳力度,他們的戲到我們這兒是怎麼樣一種宣傳力度,要做多少的投入,又能得到什麼樣的效果,只有一點點地試出來,自己試出來,纔能有信心去開展後面更大規模的合作。當然,這都只是我的一點小想法,不僅僅是HP,其他的視頻平臺也是一樣的。”
他看向林德盛,說:“林總,我之所以會冒昧地提出這樣的建議,是因爲我後面的很多影視項目,是一定會想要走國際化、全球銷售的路線的,不僅僅侷限在國內這個市場。我跟你們有着一個合作框架,目前也合作得很順利。對海外渠道的需求,不僅僅我需要,你們也需要,所以我才唐突地拋出這樣一個想法,一個合作的構想,僅僅是希望能夠拋磚引玉。”
林德盛點了點頭。
陸嚴河也不知道自己提出的這個想法,林德盛是否贊同,又贊同幾分。
不過,這確實也是陸嚴河此時此刻的真實想法。
人人都在說要走出去,作品要出海,可是,怎麼出,出到哪兒?出去了,有人看嗎?
因爲沒有成功的先例,沒有人知道這條路是否能走通。
只有陸嚴河知道,在全球化的背景下,在流媒體這樣一個統領了世界上大部分地方的播放平臺,所謂的文化壁壘,是可以跨越的。
所以,陸嚴河堅定不移地要讓自己的作品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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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嚴河目前跟北極光視頻合作的項目裡,《魷魚遊戲》和《武林外傳》是最主要的,《胭脂扣》只是投了一點,意思一下。
但是,除了影視項目,陸嚴河還有一個“意外之喜”在北極光視頻搞得風風火火,那就是當時爲了《暮春》這部電影的宣傳而做起來的《高臺告白》,現在已經成爲了跳起來公司跟北極光合作的一個重要項目,用極低的成本換來很高的回報。
北極光視頻的人都感到不可思議,就這樣一個點子,竟然成爲了一個常青節目,每一期的播放量都能夠突破千萬,偶爾碰上哪一期的內容話題爆炸,在網上爆了,甚至那一期的播放量能夠達到好幾千萬。
是真正的低成本、大回報。
光是這樣一個節目,每年就能給北極光視頻和跳起來公司帶來數千萬的收益。
當然,跟那些S+級的節目比起來,這樣的收益少了很多,人家的收益可能都是一個億起步的,可是,關鍵在於《高臺告白》的製作成本之低,幾乎讓這檔節目沒有任何賠本的風險,這纔是最厲害的地方。
真正的靠一個點子賺錢的那種。
這個點子就是陸嚴河和陳思琦想出來的。
因爲陸嚴河在影視劇方面的名聲太大了,幾乎沒有人注意到,在《高臺告白》這個節目的編劇一欄裡,陸嚴河的名字是排在第二位的,陳思琦在第一位。
但北極光視頻的人無論如何也不會忽略這一點的。
鄭懷仁忽然開口,說:“嚴河,其實你今天過來,我們也是想要跟你再談一談別的合作。”
“別的合作?”陸嚴河有些詫異地皺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這一點他們之前可沒有跟他提起來過。
鄭懷仁說:“我們聽說,之前《城市遊記》的製作人辛子杏被挖到你經紀人成立的新公司去了。”
“嗯哼?”陸嚴河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是有這麼回事,不過,鄭總,這跟我們今天說的事情有關係嗎?”
鄭懷仁笑了笑,說:“我們聽說,之所以要把辛子杏挖過去,是爲了服務這家公司的客戶,部分很有錢但是已經過氣想要重新翻紅的藝人,或者是想要再大爆一次的藝人,簡單來說,就是爲他們量身定做綜藝節目,幫助他們重新翻紅。”
陸嚴河呃了一聲。
“我們還聽說,你會是這些節目的策劃和編劇。”
陸嚴河知道他們在打什麼主意了。
陸嚴河略有些驚訝地看着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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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北極光視頻出來以後,陸嚴河忍不住第一時間去跟陳思琦感慨,北極光視頻的反應速度有多快。
陳思琦聽說了以後,笑:“看來《高臺告白》讓他們嚐到甜頭了。”
“我確實也沒有想到。”陸嚴河的重心完全沒有放在這個上面,所以,當鄭懷仁鄭重其事地跟他提出,想要在節目製作上跟他簽訂另一份合作協議的時候,陸嚴河還真沒有想到。
陳思琦:“其實我覺得這是好事。”
“嗯?”陸嚴河一愣。
陳思琦說:“一方面,這樣可以幫梓妍姐的公司拉到很有實力的合作者,本身這也需要一個視頻平臺的支持,你也知道的。另一方面,你想想,你就算開了這麼多部戲,可你要拒絕的藝人朋友還是多數,有的時候,人家的事業真的需要你幫一把,可你出於作品、劇本和人物的適配性,實在無法勉強,只能拒絕,現在如果你能夠有一個穩定的渠道可以製作節目,讓他們通過這個渠道來翻紅,他們其實也一樣能達到目的,不是非要演你的戲不可。”
陳思琦的話一下打開了陸嚴河的任督二脈,他瞬間就反應了過來。
“這樣一說,還真是。”
陳思琦:“其實你做節目是有天賦的,你之前給《年輕的日子》做了那麼多的設計,最後得到的反饋也很好,這一次《高臺告白》也是,雖然說你只是隨口跟我們提了一個想法而已,可就是這個想法能夠讓這個節目成立。”
陸嚴河訕訕地笑了笑。
開玩笑,他穿越過來之前,也是看了不少的節目的。
就算沒有從頭到尾全部看過,但每個節目的精華和爆點在哪兒,也是聽說過的。
陸嚴河不是“隨口提了一個想法而已”,而是他只能做到“提一個想法”,讓他具體去填充內容,去把細節更加豐富,他也不知道啊。
陸嚴河說:“我跟北極光視頻合作得確實也挺愉快的,他們想要跟我在這方面進行合作,我當然也願意,只不過這不是我說了算的,畢竟節目製作的版權方不在我手上,我跟他們說好了,回頭約一個時間,請上梓妍姐再一起談。”
“嗯。”陳思琦說,“你每次說我的野心越來越大,攤子越鋪越大,我覺得你也沒有比我好到哪去。”
陸嚴河心想,他是因爲有了穿越者這個金手指,有着無盡的“創意”寶藏。
你是一個土著,腦袋裡面能夠源源不斷地冒出各種各樣的有意思的想法,你可比我強多了。
陸嚴河這些話無法跟陳思琦說,只能笑。
陳思琦忽然輕鬆地嘆了口氣。
“等這個學期上完課,就大四,就要畢業了。”陳思琦說,“突然一下就有點壓力。”
“啊?壓力?”
“嗯,之前總覺得我是個學生,做《跳起來》什麼的,就算最後真的搞砸了,也沒有關係,畢竟我的本職是一個學生,我的心裡面有這樣一個退路。但以後馬上就不是學生了啊,不能再給自己留這樣的心理退路了。”
陳思琦的話讓陸嚴河陷入沉思。
原來陳思琦還有這樣的想法。
不過也是,他也馬上就要大四。
然後,大學就要畢業了。
當然,如果讓其他的人聽到他們兩個人現在感慨的東西,估計會吐槽他們一句神經病。
畢竟他們現在才大三,就開始思考起自己畢業的事情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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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卡洛電影節閉幕,很遺憾,《夜奔》沒有在短片競賽單元獲獎。
但是,隨之而來的,是有媒體報道,HP以七位數拿下了《夜奔》的全球流媒體獨家播放權。
這個交易價格,讓各大媒體都發了新聞。
一個短片,基本上無法上院線,在影視的體系中,也不是那種能夠賺錢的作品,但是,HP竟然會花七位數來買《夜奔》的流媒體獨家播放權,讓人吃驚、咋舌。
這個消息傳到國內,大家再一聯想到前不久陸嚴河接待HP即將上任的亞太地區負責人湯姆·懷特的消息,一時浮想聯翩,腦海中只剩下兩個大字:難怪。
其實,這件事跟陸嚴河還真沒有關係。
這個交易是早在比卡洛的時候就談好了的。這個交易也不是湯姆·懷特作爲具體負責人談妥的,當然,他在背後肯定出了力,推波助瀾。《夜奔》在比卡洛的高口碑,以及王重在全球影迷心中的知名度和影響力,纔是HP給出這樣一個交易價格的關鍵原因。
能賺錢。
短片是短片,一樣能賺錢。
在流媒體時代,用戶就是金礦,流量就是密碼,點擊播放就是點鈔機。
《夜奔》的交易價格引起了廣泛關注的同時,也讓陸嚴河的商業價值再一次被大家關注。
陸嚴河知道關鍵不在他,但別人不知道啊。
現在國內人人可能都覺得這件事離不開陸嚴河跟湯姆·懷特在中國的這一趟行程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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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還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陸嚴河本人很無奈,下課以後,來到陳梓妍這裡,跟她吐槽,“怎麼什麼事情都跟我有關係,我怎麼不知道我這麼厲害呢。”
“還記得我之前怎麼說的?你現在的階段,就算跟你沒有關係的事情,只要跟你扯上一丁點的關係,別人都會覺得跟你有關係,更何況你跟湯姆·懷特這一趟,並沒有瞞住,大家都知道。”
陳梓妍從咖啡機前拿了一杯做好的拿鐵,端到陸嚴河面前,“這也是好事,就讓大家都以爲你跟湯姆·懷特的關係不錯好了,在別人眼中,你手裡的牌越多,他們就不敢跟你作對。”
陸嚴河說:“現在也沒有人跟我作對吧?”
“總會有的,樹大招風,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陳梓妍說,“現在你看不到對手,是因爲你沒有讓他們抓到把柄,一旦讓他們抓到了,他們發動的攻勢會鋪天蓋地,讓你始料未及。”
陸嚴河心中一凜。
“這麼可怕。”
陳梓妍點頭,“但是,現在你走的路是對的,廣交朋友,朋友多沒壞處,我很高興,你拍了這麼多戲了,也沒有跟人交惡,相反,大部分人都成了你的朋友。”
陸嚴河笑了起來。
陳梓妍:“現在《人在囧途》已經拍完了,《魷魚遊戲》馬上開機,《武林外傳》預計是今年年中開機,基本上所有的項目都在推進過程中了,你自己後面拍什麼?想好了嗎?之前那個來找你的電影《焚火》,你接不接?”
陸嚴河:“拿不太準,梓妍姐,我也不知道要不要演。”
陳梓妍說:“如果你拿不準的話,那我會建議你接。”
“嗯?”
“還是那句話,因爲這是商業大片,你需要一部大片。”陳梓妍說,“而這部電影還有一個好處,它找你的角色不是一番,而是商永周,這意味着不用你來扛票房,說實話,現在你能不能扛商業大片的票房,還不知道,能夠以男二號去演,既是主演,又不用面臨太大的壓力。”
從很早之前,陳梓妍就跟他說,他一定要演一部商業大片了。
陸嚴河聞言,點了點頭。
“那你覺得這個劇本、這個故事,拍成電影,能拍好嗎?”
“我其實挺看好的。”陳梓妍說,“這是龍巖影業的拿手項目,魔幻大片,雖然說魔幻大片在國內的口碑一直一般般,沒有特別爆、特別經典的作品,可這就是電影工業中不可忽視的一部分,而龍巖影業屬於做得很不錯的,經驗豐富,過去的成績也都還不錯,在在這種註定非常燒錢的題材裡,他們的電影都沒有虧損過,在院線票房上就能回本。”
陸嚴河明白了陳梓妍的意思。
“行,那就演吧。”陸嚴河說,“反正我接下來也沒有別的戲要進組。”
《十七層》第二季還在寫劇本,開拍估計得明年了。
《寧小姐》自從資金斷掉以後,就失去了蹤影,賀函都去了法國,很久沒有在國內了,陸嚴河覺得可能這部電影很難再拍出來。
有點可惜。
劉畢戈的諜戰新片,苗月還在修改劇本,而且,他現在正在籌備李治百主演的那個愛情喜劇電影,諜戰新片要往後挪。
本來忙碌的陸嚴河,突然一下就沒有項目要進組了。
所以,演《焚火》也可以。
陳梓妍說的話讓陸嚴河很重視——
他不能只做一個演文藝片、演小成本電影、演新人導演作品的電影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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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陸嚴河終於鬆口,答應跟《焚火》簽約,黃太立即給陸嚴河打來了一個電話。
“太好了,嚴河,你願意加入我們這部電影,相信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黃太說,“有你的加盟,這部電影肯定也會更好。”
陸嚴河笑着說:“黃太,你太客氣了,我很高興有機會一起來拍攝這部電影,這是我第一次拍攝這種類型的電影,有很多需要準備和學習的。”
黃太說:“你有什麼需要,儘管跟我說,我來幫你安排。”
陸嚴河忙說好。
跟黃太講完這個電話以後,陸嚴河立即也給商永周打了一個電話過去。
“師兄,我決定跟《焚火》簽約了。”
商永周有些驚訝,“這麼快?”
“嗯,看來看去,目前就這個電影項目最適合。”陸嚴河說,“你會演嗎?”
“我還在猶豫,沒想好。”商永周說,“確實很久沒有演過這種電影了。”
以前商永周還是演了不少這種視覺大片的,但是這兩年,他演得少了點。主要是他的地位已經穩固,不再需要靠這種大片的票房成績來給自己擡咖。
陸嚴河說:“我其實還挺被這個故事打動的。”
“嗯,它的情緒感染很強烈。”商永周也說,“其實,如果它這個劇本的文學性能夠再強一點就好了。”
“嗯?”
“我也是這麼跟黃太他們說的,他們說,編劇也還在對劇本做修訂,我也說那就再等等看。”商永周說,“目前的劇本,好看是好看,不過臺詞、對白和人物都還是薄了一點,不是說一定要複雜,要有反轉,但是確實少了一些完整感,至少我讀劇本的時候,腦海裡浮現不出這個人物來。”
商永周對劇本的要求極高,這一點,陸嚴河在跟他拍《榮耀之路》的時候就感受到了。
其實,劇本不是說要多麼複雜,多麼的轉折,而是一種感覺。就像是陸嚴河之前看過的一部日本電影《小森林》,它基本上就沒有什麼劇情,就是講一個年輕的女孩在鄉下種植蔬果、做飯、釀酒等很日常的事情,結果陸嚴河從頭看到尾,一點沒覺得無聊。
好劇本的標準是什麼,可能很難給出一個一二三四的量化指標來,但至少好劇本是在你讀完之後,心中就有一個清晰的認知,嗯,知道它好。
商永周又笑着說:“黃太給我打電話來了,估計是要跟我說你答應簽約的事情了,來勸我簽約。”
陸嚴河聞言,也沒忍住笑了。
“那我先掛了。”
“嗯。”
陸嚴河掛了電話,陷入沉思。
魔幻大片?
陸嚴河腦海中其實想到了一個故事。
如果不是經陳梓妍的提醒,陸嚴河都半天沒有想起來它。
可是,其實當時這部電影也屬於國內魔幻大片中,口碑相對較好一點的了。
《畫皮》。
也許拍完《焚火》,見識過了魔幻大片的拍攝現場以後,他可以把這部電影的劇本給寫出來?
反正《聊齋》故事,早就已經被人拍了很多了。
《畫皮》這個故事,這個世界一樣有人拍過電視劇,不過還沒有拍成電影。
因爲故事早就人盡皆知,大家覺得這樣的故事拍成電影,不會有多少觀衆去看。
可陸嚴河知道,電影《畫皮》其實就是保留“換心”這個核心要素,其他的故事都是再度創作的。
完全可以拍成一個嶄新的故事。
舊瓶裝新酒。
陸嚴河在自己的筆記本電腦裡新建了一個叫“畫皮”的文件夾,先放在這裡,以免自己給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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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一兩天,新一屆的紅河獎提名名單公佈了。
每年三月份舉辦的紅河獎,今年也如期舉行。
陸嚴河憑藉《十七層》入圍最佳男主角,陳碧舸、李躍峰同時憑藉這部戲入圍最佳女主角和最佳男配角。
這都是意料之中的提名。
意料之外的,是《六人行》第二季。
剛剛播完的《六人行》第二季,這一次在紅河獎上竟然在入圍了最佳電視劇的情況下,掉了最佳導演獎的提名。
有人問爲什麼,有內部人士直接回答,報名名單中並沒有白景年的名字。
這個時候,大家才忽然注意到一件事,白景年竟然已經不在京臺了。
他到北極光視頻去了。
《六人行》的劇粉一時間都炸了。
要知道,第二季播出期間,罵聲一片,唯有白景年導演受到了不少的誇獎,當時很多人就說,劇本和臺詞寫得如此狗血的情況下,導演還在努力地讓第二季保持第一季的原汁原味,很不容易,都看得出來導演的努力,儘量靠鏡頭語言去弱化那些狗血的劇情神展開,保住這部劇那種溫情的、溫馨的氛圍。
京臺因爲這件事,被《六人行》的劇粉罵上了熱搜。
陸嚴河得知這件事,也忍不住跟着罵了一句。
“真的是短視,就因爲白景年導演去了北極光視頻,就不給他報名最佳導演獎?呵呵。”陸嚴河撇嘴,“真的好扯淡。”
汪彪點頭,也附和。
“小心眼發揮到了極致。”
“這不就是找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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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景年看着網絡上的喧囂,以及喧囂發生以後,自己幾乎就沒有消停過的手機提示音,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沉默地發呆。
很多朋友發來消息安慰他。
對於這些安慰,白景年現在也不是很想回復。
京臺連最佳導演這個獎項的名都不給他報,是他怎麼都沒有想到的。
好歹也在京臺辛辛苦苦地幹了那麼多年,是老人。
這讓白景年的心中宛如被割了一道口子,滴血似的難受。
白景年真的很想給京臺打電話問問,他們到底是怎麼想的。
手機又響了。
這一次不是消息,而是有人打電話過來。
白景年看了一眼,看到屏幕上顯示的“陸嚴河”三個字,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這個電話。
“喂?”
“導演,你的心情還好嗎?”陸嚴河開門見山就問。
“還行吧,有點失望罷了。”
“唉,也不知道我的經歷能不能安慰到你。”陸嚴河話中帶着幾分揶揄,笑道。
白景年這才突然想起來,陸嚴河跟京臺鬧出來的矛盾,可比他大多了。
當時京臺對陸嚴河的“封殺”,也是轟轟烈烈。
陸嚴河說:“希望你不要被這件事影響,咱們後面還有《武林外傳》呢,這部戲也一樣能夠幫你拿最佳導演的。”
白景年被陸嚴河這麼一說,笑了起來,鬱悶的心情都舒緩了一些。
“拿不拿獎的,我其實沒有那麼在意了,都拍了這麼多年了。”
“心裡面可以不在意,但是獎還是要拿的,你看,羣衆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六人行》的觀衆都看出來了,你對《六人行》第二季做出了多大的貢獻。”
“可是觀衆看得見,他們也看不見。”白景年還是沒有忍住,憤憤不平地說道。
陸嚴河說:“他們看不見是他們眼瞎,他們要是不眼瞎,也不會把你放走。”
這話說進了白景年的心坎裡。
“謝謝。”
“謝什麼啊,導演。”陸嚴河說,“《武林外傳》一定會成爲一部不遜色於《六人行》的作品的,到時候,你作爲導演的能力,誰也不會再質疑,視而不見。”
“其實都是沾了你寫的劇本很好的光。”
“我的粉絲這麼說那無可厚非,但如果做這一行的還這麼說,那真的就讓人覺得可笑了。”陸嚴河說,“我們都看到了,每年有多少的好劇本被一個導演拍成爛戲,要是編劇一個劇本就能夠搞定一切,我早就把我編劇的片酬叫得比我作爲演員的片酬還高了。”
白景年大笑。
“編劇很努力,很認真,很有才華,也得有一個導演能夠把它拍出來才行。”陸嚴河說,“電視劇不是文字的藝術,是鏡頭的藝術,掌控鏡頭的人不是編劇,也不是演員,更不是攝影師,而是那個舉着喇叭喊過或者沒有過的導演。”
白景年聽着陸嚴河的話,深吸一口氣。
“嚴河,謝謝你來安慰我,你的話也真的安慰到我了。”
“我相信,導演,等到明年或者後年,你再來看今天發生的這件事,只會當成一個笑話把它說出來。”陸嚴河說,“就像我現在再去看當初跟京臺發生的那些事情,那絕對不是我的笑話,而是京臺的笑話。”
白景年的心中被陸嚴河這一番話激起了一股豪情。
“你說得對,讓這件事成爲京臺的笑話,而不是我的笑話。”
陸嚴河:“導演,一起加油吧!”
“嗯,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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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嚴河掛了電話,深吸一口氣,揉揉自己有些疼的腦袋,心想,怎麼最近都開始腦仁疼了,是他想事情想得太多了嗎?
不會長白頭髮了吧?
他趕緊跑到鏡子前面去做了一番檢查。
確認自己還是一頭烏黑亮麗的頭髮以後,陸嚴河才鬆了口氣。
然後,看着鏡子裡面的自己,愣了愣。
等等,他這是怎麼了?
這個舉動,看着怎麼這麼李治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