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胡隸那明顯的試探,顧子辰怎會看不懂?他面上沒有什麼變化,狹長的眸子卻是閃過一抹玩味,他並未順着胡隸的話去猜想他在想什麼,而是對他說:“與其浪費時間去才你心中所想,不如我先說說,我是怎麼想的?”
胡隸的笑容在臉上僵了僵,隨後才作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讓顧子辰先說,心頭卻是有些輕微的不滿了,這顧子辰似乎越來越不好琢磨了。
“老宋之所以會這麼肆無忌憚,完全是因爲在他心裡,一直認爲我們不知道誰是僱主,想從他口中得知而已。偏偏他不知道的是,這僱主跟我可是每天都見面,我們抓他來也不過是希望他能出來指證罷了,既然軟的不行,那就來硬的。”
“哦?不知堂堂的顧家二少爺,會採取什麼強硬的手段?”
顧子辰笑了笑,卻不是平日裡面對安玉的時候那種發自內心的歡愉,他的目光裡有着讓胡隸猜不透的玩弄,那模樣就好像是一個早已經佈下陷阱的獵人,藏於暗處只等着獵物上鉤的感覺,很顯然,此刻顧子辰就是那個獵人,而中間人老宋則是他擺的陷阱,獵物自然就是顧子俊。
而此時老冷和龐榭也聽見動靜從外屋走了進來,只見顧子辰微微啓脣,一段看似簡單的借刀殺人之計,便從他的口中緩緩道來。
一刻鐘後,衆人紛紛看着顧子辰說不出話來,因爲誰都沒想到,顧子辰說的方法竟然會是這麼簡單的綁票!
更沒想到的是,在大夥兒愣神之際,胡隸卻是發出了一聲淺笑,隨後有些讚賞地看向顧子辰,那目光灼灼之中,有幾分相見恨晚的味道,倒是看得顧子辰心頭一縮,以爲他在算計自己,而下一刻胡隸便開口說道:“真沒想到,你還真跟我想一塊兒去了。”
“這個辦法其實並沒有什麼突出的,爲何你們會顯得這麼震驚?”
“因爲我們心裡一直還把你當成了顧家的那個二少爺,卻忘記了你的另一個身份。”
顧子辰蹙眉點頭,隨後對屋內的四個男人揚起了一絲爽朗的微笑:“其實我們大家都是一類人,正如胡隸所說,以後大家很可能會成爲一家人,應該互相關照。”
衆人點點頭,卻是誰都沒有開口,只等着他們的二當家胡隸去接話,胡隸話鋒一轉:“那這件事,是讓你的人去做呢,還是……”
顧子辰想了想之後說道:“顧子俊肯定一直都認爲,老宋找去劫貨的是我的人,所以這件事你們出手會不會比較方便?”
胡隸也皺起了眉頭,似乎也在思考一般,劉吞吞看着他們兩個你推我讓的,突然間拍了拍龐榭的肩膀說道:“哎呀,其實哪邊的人出手不都一樣?難道咱們去綁架老宋的家人,還要以真面目示人不成?不管是顧少爺這邊派人,還是咱們親自跑一趟,冒充的不都是顧子俊的名頭?沒啥區別嘛根本……”
劉吞吞的一席話,無疑不是一語驚醒夢中人,起到了醍醐灌頂的作用,胡隸和顧子辰向來習慣處理比較棘手的問題,一下子沒有想到在人選這個問題上可以把複雜的東西簡單化,此刻聽劉吞吞這麼一說,瞬間有種自己很蠢的囧感。
“那就這麼說定,現在是酉時一刻,安玉還在鳳舞商號等我,我得先回去把她安撫了之後,才能跟你們一起行動,我想也不用再派遣其他人了,你們若是不放心,我便親自跟你們一起去老宋家。”
既然顧子辰都這麼說了,兩邊人的心思也就沒有什麼好再繼續隱藏的了,胡隸當下就讓劉吞吞回去客棧,因爲他論武功,不及龐榭老冷,論計謀也比不上自己和顧子辰,他跟去不過也是多個人,增加顯眼度罷了。
而老冷還得繼續留在棺材鋪看着密室底下的老宋,防止他有逃跑的舉動,結果這麼一清除,晚上行動的人就只剩下了胡隸顧子辰以及龐榭,顧子辰想了想之後繼續說道:“我再去找白睿,讓他派兩個親信跟我們一起,免得有什麼意外,那我們就亥時初,在龍門客棧會合。”
“別,每次會面都在龍門客棧有些太顯眼,這次咱們改成瓊花樓後面的巷子會面,那邊離老宋家也近。”
胡隸立刻出聲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所有人一聽,覺得也是這麼一回事,雖然他們都住在龍門客棧,可是每次顧子辰都前去龍門客棧,對於他這個人來說確實有些顯眼,更何況胡隸還在那邊,然後幾個人又一起進進出出,着實很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尤其是晚上。
於是,大夥兒都同意了胡隸所說的,亥時初在瓊花樓後門的巷子集合,差不多到了散會的時間,顧子辰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他扭頭看向自己身後的胡隸問道:“對了,你們難道早就已經知道了老宋家住哪裡?”
“當然。”胡隸只是點點頭,接話的是老冷,他生怕顧子辰不知道自己主子很厲害一般,繼續說道:“當初還是少爺讓我將中間人查出來,然後跟蹤,摸清楚了他家住哪裡之後,纔在他回家的時候將他擄來的。”
“你該不會是青天白日的就將人給捉來了吧?”
“那有何不可?反正我拉着一口棺材,在沒人的地兒將他打暈了直接丟棺材裡就帶回來了。”
顧子辰額前頓時冒出一絲冷汗,這老冷的行事作風,哪裡像一戶人家的貼身護衛了,明明就是強盜風格!胡隸好似明白他的想法一般,對他笑了笑,笑容裡似乎還有些不自在的尷尬:“老冷在我五歲的時候就來胡家做事了,他當年確實是幹強盜爲生,後來沒能搶到我爹的東西,反而被我爹給收服了,後來就一直在胡家當我的貼身護衛。”
老冷聞言,好似想起了當年的事蹟,不但沒有一點兒的不自在,反而笑得很大聲:“當初我也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毛頭小子,什麼都不懂,爲了混口飯吃才幹的這個,後來跟了老爺,就洗手不幹了。”
顧子辰點點頭,看向老冷的視線裡不但沒有半點的鄙夷之色,反而有種讚賞:“若是我從小也有像老冷這樣的人陪在身邊,我也不會過得這般窩囊。”
“哪有!顧少爺你這叫能屈能伸,蟄伏等時機再出手,一擊必勝。”
大夥兒就這麼在一片笑聲中盡釋前嫌,不再把對方當成外人,而顧子辰也徹底融入了胡隸的秘密世界,對他來說,胡隸不只是一個富商的兒子,還是一個跟自己一樣,有着另一個身份的土匪,沒錯,就是個土匪!披着羊皮的狼!
顧子辰回到鳳舞商號的時候,已經是酉正一刻了,他腳下飛快地朝內院走去,剛拐進院子,便看見安玉和徐長青正笑着在說什麼,彼此還對視着,看得他心頭大爲不爽,腳下也跟鑲了鐵鉛似得,走一步那動靜就特別大。
感受到身後有一股“殺氣”,安玉回過頭去,迎上的便是顧子辰那冷得跟冰塊似得目光,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太明白自己又怎麼把他得罪了,走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
不過就算你丫的擺出一副要吃人的樣子,老孃也照樣能收拾你!
於是,安玉便笑着看向顧子辰,那副模樣就好像是在家苦苦等候丈夫的妻子,在看到丈夫踩着夕陽歸家時的那種溫柔笑意,她用極其輕柔的聲音甜甜地迎向顧子辰,眼睛幾乎都眯成了一條縫:“你回來啦?事情談得怎麼樣了?”
顧子辰怔了怔,他哪裡想得到安玉會用這等“美人計”,採取柔情攻勢?瞬間他便明白,自己被這個女人給吃得死死的了,這可不行,一開始就處於下風的話,以後成親了他還有好日子過嗎?安玉的性格他比誰都清楚,若是讓她爬到自己的頭上,他還有“尊嚴”可言嗎?
於是就出現了安玉笑眯眯地看向顧子辰,而顧子辰則是怒視着徐長青的一幕……
徐長青明白,自己又一次當了炮灰,他立刻站起身來對安玉和顧子辰說道:“啊……時間過得可真快啊呵呵,不知不覺就又到了收工的時間了,呵呵……既然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回家了呵呵……我家那口子還在等我呢呵呵……”
安玉的眉頭都皺的跟那巴哥犬的臉似得,每當她聽到徐長青一句呵呵的時候,就想扁他,第二句的時候就想踩他,第三句呵呵的時候恨不得把他丫的從這院子裡丟出去,塞進糞桶裡拉都拉不出來,第四個呵呵的時候……好吧,徐長青已經跑路了。安玉深吸一口氣,她突然想到了當年還混跡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每當上網的時候看到別人說呵呵兩個字,她的第一個反應就在,~!@#¥%……&*簡單翻譯過來就是,去你馬拉戈壁的!
雖然這麼想有些不厚道,但是徐長青剛纔那副樣子真的很欠揍,於是她轉過身看向顧子辰那冰塊臉笑道:“你覺不覺得,這徐師傅很多時候,都蠻欠揍的?”
顧子辰聞言,心頭舒服了不少,這才點頭低聲道:“嗯,走吧,我們回家。”
安玉微怔,看向顧子辰那好看的眉眼,心裡覺得暖暖的,她也笑着點頭,並自不覺地將手挽上了他的手臂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