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小道士帶領,餘下的路算的上順利,出了後山到山腳下,天色大亮,卻是還要走一段路才能看見官道,且最近只有個村子,離瀝鎮竟有幾百裡地遠,有種一座高山隔開一個世界的幻覺。
幾人這時都是疲憊不堪,先尋了個人家花幾個錢吃頓飯,春曉不敢耽擱太久,怕龔炎則回去見不到她要着急,吃了飯便要趕路,那同年道:“我就不跟着走了,原本就是從瀝鎮出來家去。”
小道士到底是個孩子,腿木木脹脹的難受,打着哈欠道:“我師父交代我去桃仙鎮取點東西,你急着趕路,怕是走不到一起,只能暫時作別了。”
龐白起身,攏住披風,道:“我只怕要去一趟太師府,三爺人手足,又能與劉兆打招呼,尋些人手好來崖底搜人。”說是搜人,實際是收屍,不想想此去三百多裡,兩人又沒有馬車,全村能尋來一頭騾子,一人騎着騾子一人走,天黑能到瀝鎮不錯了。
可也無法,春曉朝這戶人家要了鍋貼餅子並一囊水,放在包袱裡,自己背上,然後再騎上去,旁邊牽着騾子的繮繩,兩人就這麼上路了。
小道士在後頭瞅到人不見了影子纔回轉,嘴裡嘀咕着,“倒是夫妻相,只怕我沒啥盼頭了,唉。”
春曉只道龐白是個謙謙君子,卻不知他說話風趣,又熟知各地人情風俗,與春曉一路上娓娓道來,叫人聽的津津有味,兩人中午時候到了一處村子,村子裡有人家有騾子,春曉道:“你也騎上這個便不會那麼累了。償”
龐白道:“不若套一輛騾子車,這樣纔好,不然你瞧我,穿的中衣,披着披風,自詡風度翩翩卻又騎着一頭騾子,不怕別的,遇到朝中同僚或是親戚子弟,怕是要笑上半輩子,不知這算不算我的風流軼事。”
春曉一想那畫面就莫名喜感,可她笑不由人,悲卻從中起,好好的笑話在她這裡醞釀了酸意,差點落了淚,忙收起精神想旁的,倒忽略了龐白說的是風流軼事,風流何指?春曉也。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單說昨日龔炎則出府,一路出西城門,卻是向西直到前頭渡口小村,那裡有一批臨近的香料到貨,並不是用來做生意,而是給皇宮各位主位妃嬪的節禮,自然要慎之又慎,親自驗看。
他帶着幾個香料老手在這逐一驗看半宿,待確準無誤,從新歸攏裝箱,將東西放到馬車上拉走,豈料馬車纔要啓程,就有一夥人兒趁夜來襲,明晃晃的大片刀把龔炎則看的一愣,心道:怎麼個意思,在自己的地盤還能讓人劫了?這誰這麼大膽子!
當下動起手來,此番也是龔炎則大意,本以爲驗貨不是什麼大事,只帶了四個隨從出來,再加上劉兆、趙福這樣的悍將都不在,以及驗香料的師傅們並不會武藝,爲了保護這幾人的安全,一時竟讓小賊在後腰上捅了一刀,香料車也被劫走。
說是小賊,個個伸手不差,四個隨從死二傷一,還有一個掉進了渡口生死不明,香料師傅死了一個,其餘六個皆捱了不同程度的刀傷,龔炎則後腰上血流如注,卻仍舊氣勢驚人,他將長刀橫在胸前,賊人這頭也死傷慘重,見狀膽先怯了,只圍着他,卻沒有出頭上前的。
幾個香料師傅嚇的躲在倒地的貨箱後頭,瑟瑟發抖。
衆賊中兩個竊竊私語了兩句,便揚聲道:“他如今是強弩之末,殺了他,再搶了這批香料,有本事活下來的下半輩子就是榮華富貴,人上人,兄弟們,爲了美人良田,金銀珠寶,上啊!”
龔炎則就見圍着他的這些賊人兩眼冒青光,知道是要拼死一搏,深吸一口氣,把刀柄緊緊握住,當下被圍攻發難,他神色冷靜,眸子陰戾,手上長刀打出,近乎見血封喉,這時喊話的那名賊首見狀知道龔炎則是頭猛虎,雖有傷卻不妨礙他咬死幾頭羊,當即向後撤走,與他對話的那個同時也往後退。
龔炎則冷酷的彎起一側嘴角,上前一個跨步將賊人削了腦袋,腳下橫七豎八的死屍,他目光一凜,掃向逃走的兩個,舉起刀將刀擲出,一下中了那人後心,刀身展臂長竟穿過而過,那人吭都沒吭一聲,當場斃命,剩下的那個看見,腿都軟了,跪倒在地向渡口爬去。
龔炎則猶如地獄修羅,一步一步的走過去,來到那死屍跟前,低腰將長刀撿起,刀身上掛着溫熱的血漿,滴滴答答從他手心下落,他卻不曾瞥眼,只冷酷的直起腰,再次朝那人走去。
那賊人忽地轉過身來,匍匐在地磕頭,“三爺饒命,三爺饒命,小的也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您想問什麼我都說,求三爺饒命!饒……”骨碌碌腦袋滾出去老遠,在渡口邊上被船樁擋住,免於落水,腦袋上那對凸起的眼睛似還不信,怎麼身子離自己那樣遠,沒有了腦袋的脖子汩汩的噴着血霧,那人張大了嘴,想說難道三爺不想知道誰指使了他們麼?
龔炎則卻只給了他一個輕視冷酷的一眼,眼神中的不屑證明他本就不需要。
在瀝鎮,敢這麼沒腦子的向他龔三兒挑釁,除了盧正寧再不會有第二個人,即便不是他,他大不了手勤快點,把這些不老實的挨個順一遍,不信沒人出來認下這筆賬!
解決了最後一個,再看那些個香料師傅,個個面如金紙,一溜排的彎腰作嘔,再看整個渡口,死屍遍地,血流成河。
龔炎則覺得眼前一陣陣發暈,解決了最後一個,勢氣已衰,腰上的傷痛立時襲上腦仁,他怕堅持不了多久,厲聲道:“都還能不能走,能走的滾出來,爺沒那個精神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