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金大人金夫人和金誠竟全在。
“怎樣?你姐跟你說什麼了?”金大人問道。
對於姐妹倆的關係,金大人也是牙疼,頗有些王不見王的意思。大女兒性子冷清天生不會惦記人也就罷了,小女兒對誰都笑眯眯偏也老忘記有那麼個姐姐。
宮裡一傳信來說玥太妃想見孃家妹妹,金大人心就一哆嗦。大女兒進宮十多年,他再沒見過一面,腦子裡自動把往日的形象往圓滿上推,只想,不得了了,大女兒主動見小女兒,定是有什麼不好對爹孃說的大事發生了。
因此,這個時候他着急啊,擔心啊,到底出什麼大事了?
金夫人心細,看着渁競天古怪的吃了那啥似的表情,心裡一咯噔,該不是吵起來了吧?
金誠卻是開心,兩個妹妹見面一定很歡喜吧,一定吧。
渁競天不知怎麼說好,又捏着嗓子學了遍,從見到清梨開始說,一直說到金穎兒追在她後頭喊。
三人聽後沉默,久久的沉默。
渁競天:“娘,金穎兒真是咱家的人?當年沒抱錯?”
金誠竟跟着點了頭,進宮十幾年人家熬沒的是青春,她敖乾的是腦子嗎?
金大人臉色沉沉,金夫人竟覺得羞愧。
“之前…我沒覺得她…跟在家裡沒不一樣呀。”
沒人接她的話,在家裡才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如今都多大了?能用一句天真不知世事糊弄過去?尤其糊弄比她還小的妹妹?
渁競天無力了,擺手:“我算看明白了,她金穎兒纔是嬌養。”能在深宮保持那樣的性子,何止是奇葩。
金夫人嘴巴張了張,此時也沒底氣罵渁競天不喊姐姐了。
金誠問金大人:“她是想做什麼?”
金大人擡手壓住眼皮子,他也想知道!
金夫人小聲道:“她就是不喜歡有人打擾她…吧。”
嗖嗖嗖,三人猛的看向她,金夫人縮了縮。
呵呵,別說那是後宮,她金穎兒一點兒地位身份都沒有,便是嫁到普通人家,她還能把婆家人全隔離開了自己避世而居?
她該不是想和離吧?
渁競天搖搖腦袋,自己能以死人的身份與韓謙和離,她金穎兒有那個膽敢跟死了的老皇帝和離?金家祖墳再冒八輩子青煙也沒那個福分。
“娘,”想到一事,渁競天冷了臉:“你去見金穎兒當真沒覺察到任何異常?”
金夫人愣了,再次仔細回想,最後仍是搖頭:“就是覺得她看着精神不對,別的…沒覺得呀。”
“當年她進宮是怎麼回事?怎麼就被冷落了?娘再仔細說說。”
金夫人覺得渁競天神色讓她發慌,仔細回憶當年,才慢慢說來。
“說來怪爹孃,你姐那副模樣,沒藏好,先帝聽聞了一道旨意就進了宮。進宮前的事,你在家也知道,爹孃沒瞞你。”
“進宮後呢?”
“後來,你姐頭次侍寢,突然身染惡臭,把先帝給…咳咳,反正你姐就沒侍寢成,先帝很生氣,着人去查,但也沒查出什麼來。最後打死了兩個宮女和一個小太監,只說是他們存了壞心,但咱都明白,你姐是中了別人的招了。一定是後宮裡哪個,嫉妒你姐的才情容貌,暗算了她。”
渁競天冷笑,那可不一定。
“讓太醫診治,查不出什麼來,吃藥吃了一年,仍是那樣。”金夫人擦眼淚:“當時娘也進去瞧了,你姐她身邊都不能近,那味道——久治不好,你姐就搬進了月華宮長年獨居了。”
渁競天問:“那當時出事後,娘看着她精神還好?”
金夫人一愣,半天猶豫道:“可是她,從來都是冷性子呀。”
這話很能說明問題啊。
金大人猛的站起,臉色鐵青,金誠也白了白臉。
金夫人嚇了跳。
渁競天無力撫額:“那現在呢,娘覺得她有變化沒?”
“啊?”怎麼又問這個?金夫人茫然。
金大人卻想到什麼,該不是,該不是…
渁競天點頭:“是,我去見她,就坐在她身旁,她身上一絲異味也沒有,沒有!她屋子裡也沒有!”
金夫人腰背一軟:“怎麼會?怎麼會?”
“娘定是多年來習慣了,沒有當孃的會嫌棄兒女的,下意識把這事忘了。再仔細想想,上次與金穎兒見面,還有上上次,都是什麼時候?她身上還有異味嗎?”
被金大人死死盯着,金夫人也知道事情大發了,六神無主,一邊憋着爲大女兒擔憂的眼淚,一邊仔細想。
“上次?上次是宮亂後,家裡不放心她,求了…娘去見她,娘跟你說過的,她,她身上…”金夫人目光有些迷茫,回憶每一個細節,突然張大了嘴:“薰香!她屋裡沒有點薰香!”
金穎兒在孃家時也喜歡點薰香,味道清香淡雅的花香果香,但在宮裡,爲遮掩身上異味,她點的薰香都是味道濃郁的種類。金夫人也早已習慣大女兒宮裡香霧繚繞,知道她很在意這個缺陷,爲不讓她傷心,自我催眠女兒還是那個沒味道的女兒。因此,下意識總是迴避與這件事相關的種種。不是渁競天追問,她未必能想起這事來。
能想起這個,還是身邊有個調皮的丫鬟,唔,如今升級成媳婦子了,擅長調香。
每次金夫人出宮,換下的衣物仍有殘存香味,那個丫鬟是屋裡伺候的,拿到衣物就愛嗅來嗅去,猜是什麼香,什麼配方,感慨宮裡香料果然非比尋常等等。大夥兒都說她狗鼻子。
上次出來,也是她接的衣裳(狗鼻子的專屬活計呀),金夫人聽到她嘟囔了句,怎麼沒香味,當時她在尋思大女兒的不對勁兒,就沒放在心上。
金大人緊着追問:“上上次呢?”
“上上次?就是前年年底例行進宮了。”
“有味道嗎?”
金夫人掉了淚,點點頭。
呼——,一顆心沉下去又吊上來,不,是三顆心。
渁競天把三人心裡話說出來:“老皇帝活着,她就有臭味,老皇帝一死,她身上臭味就沒了。事實很清楚明白了,金穎兒不想伺候老皇帝。”
三人臉色很不好看。
“不過,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當年老皇帝都多大了?她才幾歲?一樹梨花壓海棠,清凌淩水嫩嫩的小姑娘對上一個滿身肥膘的猥褻老男人,害怕是正常的,想逃過去也是正常的。”
三人才黑的臉又轉綠了。死者爲大,你尊重下死者行不行?
“但是——”渁競天手指頭點着桌面:“她這說臭就臭說不臭就不臭的手段是怎麼回事?”
她更想說的是,你們不知道的金穎兒還有哪些?
金大人搖搖頭:“總歸先帝已殯天,現在要緊的是,她,真的只是想自己一個人過,還是——”另有圖謀?
被金穎兒憋屈了一把的渁競天趁機上眼藥:“我可不是單單好奇她的手段。若是她自己弄的倒也乾淨,萬一是哪個咱們不知道的人幫的她呢?呵,便真是她自己的主意,兩個宮女一個太監的命,有沒有讓她愧疚過?難安過?她還有什麼事情是我們不知道的?”
金大人三人不可置信望着渁競天。
渁競天毫不退縮,揚起頭,目光堅定。
沒錯,她就是要挑撥,不,這不是挑撥,她只是實話實說。金穎兒若是神經病也就罷了,若她是瘋了想要做什麼不好的事情,她不能讓自家人毫不知情的被她拖下水。
腦回溝不正常的人太可怕!